李遠山感覺自己的內臟都要被勒碎了,而他心裡的震撼比身體上的劇痛還要強烈。他無法理解之前方解的攻勢是怎麼回事,完全防不住。他是一個八品上修爲的強者,而且還是一個對天地元氣感知最敏銳的符師,可是方解的拳頭砸穿土牆後再將他震飛的時候,他沒有感覺到天地元氣的變化。
剛纔方解對着他張開手然後握拳的時候,他依然沒有感覺到天地元氣的變化。
符師的武道修爲基本上都很弱,取勝的關鍵之處就在於遠距離攻勢,藉助敏銳的感知力察覺天地元氣的變化,從而判斷出對手的攻勢提前做出應對。對於這一點李遠山一直很自信,可現在他卻對方解的攻擊沒有能力做出預判。
看着方解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李遠山拼盡全力艱難的擡起手在自己的傷口上抹了些血液,然後用沾了血的手指在半空中寫下一道符。
方解的正前方空氣忽然出現劇烈的波動,就好像半空中突然裂開了一道口子,數不清的血色飛針密密麻麻的從那道口子裡飛出來,迅疾如電的撲向方解。距離太近,那些血色飛針的數量多的驚人,多到根本就沒有辦法去辨認。
看起來,方解似乎是怎麼也無法避開這些血色飛針。
方解根本就沒有躲避。
他依然前行,就在那密密麻麻的血色飛針就要撞擊在他身上的時候,忽然自己燃燒起來,每一根血色飛針在距離方解一尺範圍之外就開始燃燒,好像被點燃的柳絮一樣迅速消失。可因爲血色飛針太過密集,看起來火焰練成了一片。
方解往前走,那火焰始終在他身前一尺之外。
數以千計的血色飛針被火焰吞噬,消失無蹤。
李遠山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無比,就好像看到了一個魔鬼一樣嚇得張大了嘴巴:“你……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佛宗的手段!”
方解沒有理會他的問題,攥着的拳頭緩緩鬆開,李遠山的身子驟然失去束縛後血脈頓時暢通,可正因爲如此他的內勁忽然之間恢復了流動就好像剛剛決堤的洪水一樣衝擊着他的全身氣穴。
這種束縛,竟然不止是身體外面的束縛,而是連他的氣脈都給勒住。
被自身內勁衝擊之下,李遠山的臉色由慘白變成了紅色,紅到看起來好像在往外滲出來血液一樣詭異。
“我用了好久才找到第五條氣脈在哪兒,用了更久的時間來摸索這條氣脈到底有什麼用處。”
方解一邊走一邊說着李遠山根本聽不懂的話:“當我發現竟然是這種能力的時候,我才恍然爲什麼自己什麼都感知不到,就好像那氣脈是死的一樣……原來,這種力量就是真真正正的無形,無形到連我自己都差一點被騙過去。”
他不管李遠山懂不懂,他只是在表達自己的喜悅。
“你是個符師,但你完全感覺不到我的攻勢對不對?”
方解走的很慢,似乎一點兒也不着急殺李遠山。
噗的一聲,李遠山胸前忽然凹陷下去一塊,看那凹陷的大小和一隻拳頭狠狠砸在上面一般無二。
“什麼是無形?”
方解自言自語道:“修行者運用天地元氣轉化成攻勢,常人無法看到無法感知就稱其爲無形,其實這種無形是假的……你是符師,你對天地元氣的變化有很敏銳的感覺。普通百姓認爲是無形的事,在修行者看來其實還有跡可循。但是現在你承受的,是真正無形的攻擊,因爲你感知不到。”
方解說話的時候,李遠山的身上又遭受了四次錘擊。每一次都能將他胸口砸的往下陷,可想而知其力度有多大。李遠山哇的一聲吐出來一大口血,臉上的紅退去變成了死灰一樣的顏色。
“放心,你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方解站住,距離李遠山大概兩米:“你其實自己也明白,我之所以要殺你這只是一個很無聊很不稀奇很老套的報仇故事啊……你在下令屠掉樊固城的時候或許根本就沒有想到過,會有一個人早晚都會來找你討還這筆血債。也許你還高興過,因爲那些冤魂從來沒有去找過你,就好像你遺忘了他們也遺忘了你……那是因爲他們一直在纏着我啊,哪裡有空去理會你呢?”
他看着李遠山喃喃道:“這三年多來,我都有些佩服自己怎麼能忍受每一個夜晚都重複一個噩夢,可偏偏這樣一個夢做了三年多我都沒有適應變得坦然面對,每一次夢到你殺掉的那些人我都會驚醒,然後發現竟是被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明明作惡的是你,爲什麼讓我來做噩夢呢?”
他嘆了口氣:“你看,多不公平的一件事啊。”
他說話的時候,李遠山的臉上被無形的拳頭砸中,下頜被砸的脫鉤,幾顆帶血的牙齒從他嘴裡飛出去落在遠遠的地上。
李遠山嘴裡都是血,滴下來的時候拉出來長長的血絲。
“所以就算我不爲那三千條人命討公道,我也得爲自己討公道。你讓我三年不曾睡個安穩覺,這已經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了……我不是一個輕易讓自己因爲仇恨而變得狂暴的人,可這正是你悲哀的地方,因爲你會死的很慢。”
他指了指李遠山的,李遠山的肩膀上隨即被氣勁貫穿。
李遠山的嗓子裡發出一聲嘶吼,沙啞難聽,因爲下頜被打掉所以方解只是依稀判斷出他說的是什麼:“殺了我!”
“好”
方解點了點頭:“但你別急。”
……
……
“我真不是一個特別偉大的人,如果是的話我算在你頭上的血債就不止那三千條人命,應該算上滿都旗草原上戰死的那數十萬大隋精甲,不過這債應該是皇帝來找你討要,我就不替他多打你幾拳了。其實你應該感到幸運,如果你落在皇帝手裡的話必然是凌遲處死,而且還得比別人挨凌遲多挨些刀子。”
方解的話很多,而且有些不着邊際。
“真是抱歉啊……我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你可以理解爲激動興奮所致,因爲我想殺你已經太久太久了。而我又不是一個特別沉穩的人也不是一個特別衝動的人,前者可能會理智的將你交給皇帝,後者會迫不及待的一刀砍斷你的脖子,所以我話多些你就忍着吧,反正我只是想說,未必是想說給你聽。”
方解聳了聳肩膀,似乎對自己此時的狀態也很無奈。
“你有自己特別在乎的人嗎?”
方解問。
李遠山驚懼的望着他,哪裡還能回答。
“你肯定有,比如你的兒子李孝徹。”
方解道:“你自己帶着人馬和皇帝決戰,卻將所有的精銳交給李孝徹帶走保命。其實我有能力帶着騎兵突襲,最起碼有七分把握在李孝徹沒有防備的時候殺入中軍割了他的腦袋。不管是從報仇要徹底還是斬草除根的角度說我都有必要這樣做,但我沒有……你猜猜是爲什麼?”
李遠山眼神裡的驚恐越來越濃,可下頜被打掉他無法說話。他嘴裡發出啊啊的聲音,就好像是在威脅又好像是在哀求。
“我不殺你兒子,不是因爲什麼報仇不及下一代的善人道理。而是因爲我得爲自己找好下一條路,你兒子逃了,必然是去晉陽,而我殺了你之後又必然被人嫉妒猜忌,皇帝身邊肯定是不能留太久,我願意帶兵去追擊叛逆殘部皇帝肯定應允。因爲這不是個討好的差事,畢竟你那六萬精銳不是紙糊的。之前我有機會攻其不備,以後就難了。”
“而那些朝廷官員雖然恨我奪了這麼大的軍功,但肯定不會阻止我去追殺李孝徹。其中的緣故我不說你也明白是爲什麼……那塊骨頭太難啃,打好了是理所應當打不好還會被皇帝責罰,而此時皇帝身邊也沒有多少兵力可以調動,還要維持地方,還要清剿殘匪,最重要的是還有二十萬蒙元蠻子在後面呢,所以只能是我帶着黑旗軍幹這件事。”
“恨我吧?”
方解問。
李遠山的眼神就是答案。
“我現在要殺你了,將來還要殺了你兒子。”
方解搖了搖頭:“你肯定會特別恨我,就好像這三年來我恨你那樣。”
李遠山拼命的掙扎着,奈何身體裡的內勁已經徹底亂了根本無法正常運行。方解之前的束縛讓他體內亂成了一團,內勁四處亂竄不能再控制。不僅是如此,李遠山感覺自己體內似乎有一種外力依然在攪動着,甚至是引導着他自己的內勁不斷的衝撞他的丹田氣海。
就算方解現在不動手殺他,用不了多久他自己的內勁也會將他的丹田氣海撞碎。
這也是爲什麼,方解會這樣平心靜氣和他說話的原因。因爲李遠山已經是個死人,只是還沒有到時間而已。
“我之所以跟你說這麼多,只是想讓你更痛苦一些。報仇這種事從來都不應該去壓制自己的怒意,既然是想報仇自然就怎麼狠毒怎麼來,何必假惺惺夾雜進來什麼仁義道德?我從一開始就沒想給你一個痛快,那樣對不起他們也對不起我自己。”
他們指的是誰,李遠山明白。
在方解說話的時候,李遠山一直在承受着打擊。那無形的拳頭一下一下的落在他身上,將他的骨頭打斷了至少十幾根。
就在這個時候,方解聽到了城外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他知道,那是叛軍的抵抗已經徹底結束了。被堵在外面的叛軍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肯定不會被殺光,只能是投降。
“到時間了。”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擡起頭看着天空:“喂……這下你們終於安心了吧?”
他擡頭看了很久,似乎是在等待着迴應。可天空依然平靜,雲靜靜的飄,太陽穩穩的掛着。
“看來是的……”
方解將視線從天空中收回來,再次看向李遠山:“我聽說你已經宣佈登基做皇帝了是吧……唉……這皇帝還真短命。殺仇人已經是一件很爽的事,如果仇人還是一個皇帝那就更爽了,想想都覺得挺牛-逼的。”
“你說的沒錯,我只是一個小人物,你是一個大人物,但結局與這些無關。”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李遠山的眼睛忽然猛地的往外一凸,嗓子裡發出咔咔的幾聲響,然後一大股血瀑布一樣從他嘴裡涌出來,其中還有很多碎肉。他自己的內勁終於將他的內臟全都絞碎,還有他的氣海。
看着軟軟倒下去的屍體,方解揉了揉眉角:“這下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吧……”
說完這句他又搖了搖頭:“這下又沒有安穩覺可以睡了……”
ps:這章是補欠更,還差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