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賢接着道:“後來,都城增加關卡,封堵了所有的出口,陳雄也沒機會帶着手下逃走,饒是如此,他還是利用大王子這個棋子,走了一步好棋,如果不是我們事先有了防範,還真有可能被他得手。他的動向,鄭總兵判斷得有道理,之前,陳雄一直趕在我們前頭,設下埋伏,看來他昨夜已經逃出都城,會在前面等着我們。現在回過頭來看,他的佈置當真可怕,此人一定要設法除掉。”
鄭和點點頭,對王厚道:“船隊已經在蘇門答剌停留了半個月,按計劃,還有半個月就要啓航,下一站,出滿剌加海峽後,我要帶一部分人向北,去榜葛剌國;另一部分將向西,直接去錫蘭國。”
榜葛剌國,位於今天的孟加拉國和印度孟加拉邦一帶。東漢時稱爲天竺,至唐代時,分爲五天竺,又名五印度,宋代仍叫天竺。明史記載:自蘇門答剌順風二十晝夜可至,其國地大物阜,城池街市,聚貨通商,繁華和中國相差無幾。四時氣候常如夏,民風淳厚,男女勤於耕織。永樂時期向中國朝貢。
錫蘭國,位於今天的斯里蘭卡島,當時是著名的商貿集散地和遠洋航行的中轉站。明史記載:國王亞烈苦奈兒喜歡幹些海盜的事情,鬧得周邊國家矛盾重重。鄭和第一次出使西洋到錫蘭,國王受到陳祖義的唆使,合謀要加害鄭和,被鄭和發覺後,沒作停留便去了下一個國家。
但是鄭和返程再次經過錫蘭時,國王誘使鄭和上岸,然後動用五萬士兵想打劫寶船。當時,鄭和只帶了二千人,並不與他們硬抗,掉頭攻打他的都城,活捉了王后、頭目一干人,後來俘獲了國王,將他們帶回大明。陳祖義雖然沒有當場抓獲,但後來還是詐降被捉。
朱棣皇帝殺了陳祖義,卻並沒有爲難錫蘭國諸人,還賞賜衣食,只要求他們重新選一個有賢德的人當國王。被俘的人都推薦邪把乃那,於是朱棣詔封邪把乃那爲國王,並且將所有的俘虜全部遣返。這件事情的處理,讓海外諸蕃越發敬佩朱棣,前來朝貢的使者絡繹不絕。
王厚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故事,想拍手喝彩,卻雙手被夾板固定無法合攏,拍拍了牀板,叫道:“總兵真是大英雄,竟然用二千人攻下他們的都城,而且還俘獲了五萬人,真是厲害!”鄭和臉上全無得意之色,苦笑道:“危急之中,我只好攻打他的都城,他把士兵全部帶出來了,都城就是一座空城。其實,我也不想做的那樣絕,只是亞烈名聲太壞,這才俘獲了他。”
衆人知道鄭和是在謙虛,在當時的處境下,能避其鋒芒,擇機而動,需要多大的智慧和洞察力。鄭和笑道:“咱們言歸正傳,現在錫蘭的國王與我們相處得很好,從這裡出發,順風十二晝夜可達錫蘭。我原本還想將軍能陪我去一趟榜葛剌,但是你的傷勢還需好好養息,你就直接去錫蘭好了,我到榜葛剌後,將日程由一個月縮短爲三天,這樣快則一個月,慢則四十天,我們就能在錫蘭會合。”
衆人議論後,覺得這樣安排不錯,當即確定下來。鄭和眼神忽然流露出淒涼之色,輕聲嘆道:“不知他在那邊怎樣了?……”衆人不知他想起了什麼,王厚正準備開口詢問,恰巧柳晗煙、周清竹拎着食盒進來。
鄭和回過神來,起身告辭,走到門口,轉身對王厚笑道:“王將軍,你到了那裡,就會發現那裡的男女都光着上身,你一表人才,當心別被人家給搶走了,哈哈哈……”大笑着出了門。
柳晗煙不知衆人在說什麼,等鄭和走後,問道:“總兵說的男女光着上身,是什麼意思?”莊昭雪莞爾笑道:“總兵讓你看好你的書呆子,別讓人家給搶了。”
“怎麼,刺客還沒有抓到,王后就要來搶了嗎?”周清竹睜大了眼睛,露出驚訝之色,逗得幾人全都放聲大笑。
接下來的日子,陳雄果然沒有再露出動靜,看來真的逃離了蘇門答剌。哈尼王子聽從鄭和的建議,將王叔和大王子流放到一座孤島上,並且逐漸理順了朝政,蘇門答剌國秩序重歸井然。王后來探望過王厚,想起先前所說的下嫁於他的話,不禁有幾分不自然,好在衆人都裝作不知道這回事,氣氛倒並不尷尬。
絕情幫幾人天天圍着王厚,金敏慧見王厚原來的鞋子已經破舊不堪,便買來棕麻編織起涼鞋來,王厚見了,想起要將綠石墊在其中,便讓她在編織時留出間隙,幾人不知綠石墊背面有字,王厚也未曾說過來歷,都取笑他窮講究,涼鞋還要鞋墊?不過金敏慧還是編了雙層底,綠石墊放在其間,不細看倒也難以發現,柳晗煙、周清竹、李智賢則在一旁着着她嫺熟的動作,不時說笑幾句。
十五天轉眼即過,王厚已經取下夾板,老太醫檢查後,讚道:“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位英雄傷得這樣重,僅用一個月就痊癒,當真讓老朽開了眼界。”“太醫,你從頭到尾,就這句話還能聽下去。”柳晗煙本來對他沒有好感,聽了阿卜的翻譯,心裡高興,掏出一兩銀子賞給了他。老太醫心裡忌憚她,哪裡敢收,連連擺手,卻被硬塞進手裡。
七月二十日一大早,天氣異常地晴朗,一支上千人的部隊離開王宮,前往港灣,哈尼國王親自相送。王厚將近一個月沒有騎馬,此時坐在馬上,行進在隊伍中間,感受着仍然氣若游絲的丹田,不禁沮喪地低下頭,毫無意氣風發之感。
柳晗煙與他並駕而行,見狀低聲問道:“書呆子,是不是沒看到什麼人來送你?”王厚知道她說的是王后,故意回頭看了看,點點頭:“還是煙兒瞭解我。”柳晗煙狠狠啐了一口:“那你就留在這裡算了。”
王厚壓低聲音:“那怎麼行,我聽說錫蘭還有男女什麼的,一定要去見見世面。”柳晗煙氣得舉起鞭子,作勢欲打,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終是下不了手,嘆了一聲:“真是佩服你……”
正說着,阿卜從後面趕了上來,雙手捧着一個禮盒,對王厚道:“王將軍,這是王后要我轉贈的一點心意,還請笑納。”王厚一愕,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接過禮盒,打開一看,卻是四隻古紅色的杯子,杯子口徑約三寸,高約二寸,杯壁厚實,略帶玉質光澤,可見幾條黑色的紋理。
“那天在巴散山,將軍殺傷了不少犀牛,後來我們鋸下它們的角,請王宮的技師製作酒杯,這樣的杯子,整隻角才能做成一隻,非常珍貴。拿來飲酒,不僅能增加酒香,還可以清涼解毒,所以王后吩咐我,說你們前去西洋各國,四季如夏,帶上這杯子飲酒喝水,都有好處。”阿卜湊近王厚,壓低聲音道,“王后讓我只轉告將軍,說你身邊美女相伴,這杯子飲酒,另具催情功效。”
王厚手一抖,禮盒差點脫手,忙合上蓋子:“多謝王后的關心。”想起那天犀牛羣踩得地動山搖的情形,仍有些後怕,自語道,“怪不得犀牛見火就要撲滅,原來它生性就是祛火的。”
一行人上了寶船,進入久違的房間,周清竹叫道:“哇!紫竹都長這麼高了,王哥哥快來看。”原來紫竹盆景一直放在這裡,柳教主定期過來澆水,現在已經長到一人多高,更換了大盆。王厚拍了拍周清竹的頭,笑道:“一個月不見,紫竹都有阿竹高了。”
柳晗煙伸手抱起跳過來的太子,一旁撇了撇嘴:“阿竹妹妹,你最好離這個人遠一點,他現在心裡還不知裝着什麼呢。”太子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看着衆人,忽然從柳晗煙手裡竄下來,躍到王厚懷裡,嗅個不停。
莊昭雪奇道:“咦,太子真是鬼精靈,王公子服食了夜明珠,它也知道?”卻聽柳晗煙啐道:“太子也不是好東西,盯着嗅什麼嗅?”
王厚呵呵笑道:“太子,寶船要開了,我帶你上去看看。”一行人登上主甲板,王厚原本上樓梯毫不費力,此時卻氣喘吁吁,心裡更是着急,不知內力何時才能恢復。沒有內力,“相通四式”無法施展;沒有內力,腳下的綠石墊也絲毫不起作用。
李智賢見了,遞過來一條手絹,王厚接過擦了擦額頭的汗,海風吹來,看着船隊依次離開港灣,氣勢磅礴地撲向大海,心情漸漸開朗。李智賢手指遠方:“王哥哥,你看那羣海鷗,像不像你經常說的小時候,三叔所說風Lang起時,唯有白鸛能夠逆風飛揚?”
王厚想起小時候,三叔帶着自己、朱自平等人爬到村後山上摘槐花,然後指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對自己說,“小白鸛自出生到可以起飛,只需二個月,它們是這湖面的強者……三叔希望你們勤於學習,練好身體,像這白鸛一樣早日起飛,前方是更美麗的景緻。”不禁心情一暢,張開雙臂高聲吟誦:“吾觀天地圖,世界亦可小;落落大海中,飄浮數洲島……”
見他開心的樣子,柳晗煙幾人也露出笑容,李智賢看着遠方的眼神卻流露出一絲擔憂:陳雄不除,危險仍在,王哥哥又失了武功,不知還會遇到什麼樣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