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諾梅洛在亞歷山大離開後走進了教皇的房間,在進門前他特意到緊鄰的另一扇門前轉了一圈,爲的是看看裡面隱藏的幾個士兵是不是還在。
諾梅洛知道教皇是做好摔杯爲號準備的,在與教皇房間相連着暗門的房間裡,有着隨時準備衝進去的劊子手。
看到亞歷山大安然無恙的從房間裡出來,諾梅洛並沒有感到意外,畢竟如果沒有把握,除非是真的瘋了,否則亞歷山大完全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自投羅網。
他只是很好奇亞歷山大究竟是怎麼說服教皇的。
諾梅洛很清楚亞歷山大六世的爲人,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瞭解亞歷山大六世的,諾梅洛是少數的幾個人之一,在這方面甚至連波吉亞家幾個子女也不如他。
所以他知道亞歷山大一定是給出了讓教皇無法拒絕的條件。
看到走進來的秘書,亞歷山大六世似乎早知道他會來似的招招手,他的確需要有人幫他出出主意,或者說是幫他爲已經決定的事情最終下個決心。
“那個貢佈雷說能讓羅馬也像比薩那樣,”教皇繞着椅子來回走動着,他知道諾梅洛一定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是要諾梅洛表示反對,而是向他說明這個建議有沒有可能“他提出了由梵蒂岡出面擔保信用的條件,你是去過比薩的,你認爲這麼做有可能嗎?”
諾梅洛沉吟着撫摸着鬍鬚,他知道必須謹慎的回答這個問題,畢竟這不但關係到教皇在這件事上的決定,也關係到凱撒能否儘早獲得自由。
“陛下,我見過比薩的情景,如果一定要說我只能用瘋狂形容,”諾梅洛儘量公正的說着自己的想法“似乎所有人都可以發財,那是一種我從沒見過的情景,因爲哪怕是最小的商販,只要願意跑上一趟路路,讓自己多吃點苦就可以獲得很高的回報,這種事我的確從沒見過,甚至即便是一些最興旺的商會也和這種繁榮比不了,所以這反而讓我覺得有些沒有把握了,您知道比薩畢竟只是個小地方,可那裡發生的一切已經很讓人驚訝,如果真的由教廷出面擔保信用,那麼會發生些什麼,我甚至不敢想象。”
亞歷山大六世沒有責備諾梅洛後來似乎顯得膽怯的看法,他知道秘書說的是實情,一個小小的比薩就能讓那麼多人瘋狂,如果換成是羅馬呢?
“貢佈雷有點太小心謹慎了,不過這並不怪他,如果是我也不會輕易冒險,”教皇忽然說了句好像和剛纔的問題沒什麼關係的話,看到秘書略顯疑惑,他輕輕笑了笑“實際上即便不用凱撒做人質,他也是安全的,因爲如今在羅馬有很多人不希望他死。”
諾梅洛心中一怔,他知道這所謂的很多人裡應該不包括教皇本人,如果允許也許教皇會在見到亞歷山大的下一刻就命令人把他砍翻在地。
那麼究竟都有誰不想看到那個貢佈雷死呢?
諾梅洛很快就想到了剛剛聽說的在大教堂外發生的事情。
他可以肯定教皇應該是還沒聽說這件事的,所以這也讓他不禁對教皇的準確判斷感到敬佩。
“是的陛下,現在很多人眼裡貢佈雷就是財富的創造者,有些人與馬力諾宮的關係已經顯得很親密,而那個科森察伯爵小姐就是他在羅馬的代表。”
“是呀,那位科森察小姐,”教皇有點感慨的搖搖頭“你知道嗎諾梅洛,如果再年輕20歲我就會不顧一切的去追求那位伯爵小姐了,或者說如果她不是貢佈雷的妹妹,我如今也會去追求她。”
聽着教皇對那位美人的讚美,諾梅洛恰到好處的跟着露出了個笑容,然後他望着亞歷山大六世,等着教皇繼續說下去。
“對貢佈雷的建議我需要仔細考慮,必須承認他的建議很誘人,不過正因爲這樣我們必須謹慎,我知道他對比薩有野心,或許他希望由盧克雷齊婭的孩子繼承比薩,這個聽上去倒也不錯,不過我覺得這好像還不能滿足他。”
諾梅洛沒說話,他清楚波吉亞一家人的野心,或者說是繼承了喬瓦尼野心的凱撒抱着的更大的野心。
“凱撒希望自己成爲羅馬涅公爵,”亞歷山大六世對自己的秘書直言不諱“我知道這有些困難,不過我會不遺餘力的支持他,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要幫他成功,所以那個貢佈雷就是他如今最大的障礙。”
諾梅洛輕輕張嘴,他倒是沒想到教皇會如此“看重”亞歷山大,居然把他視爲自己兒子的大敵。
“幫我儘快找到凱撒,我覺得貢佈雷應該是他把藏到什麼地方去了,”教皇神色陰沉下來“那些人都太天真了,以爲我會因爲顧忌他們而不會把貢佈雷怎麼樣,我會讓他們知道我要怎麼做的。”
諾梅洛略感詫異的看着教皇,在他記憶中很少見到亞歷山大六世的情緒如此激動。
甚至有那麼一會他有種奇怪錯覺,似乎教皇是因爲擔心什麼纔對亞歷山大有那麼強烈的反感。
教皇會擔心什麼,難道他擔心那個年輕人有一天會威脅到波吉亞家族的未來和野心?
諾梅洛覺得這有些不太可能,畢竟亞歷山大不是如法國或是阿拉貢國王那樣擁有龐大世俗權力的君主,也不是薩伏那洛拉那種因爲在教會中擁有巨大影響,而令教皇束手無策的人物,他只是個擁有幾塊領地和一支還算勇敢卻規模不大的軍隊的小領主罷了。
諾梅洛把這個有點可笑的念頭壓下心頭,在告辭之後匆匆離開了教皇的房間。
他需要辦的事情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凱撒。
卡德隆有點茫然,因爲他發現一路走來,亞歷山大似乎忘了他是凱撒的隨從,所以一直理所當然的指使他幹這個做那個,這讓卡德隆有點懷疑亞歷山大是不是把他當成烏利烏的替身了。
馬力諾宮外那些盯梢的已經撤走,至少表面上是看不到他們的影子了。
作爲馬力諾宮名義上的主人,喬安娜吩咐僕人們開始爲一場晚宴做準備,儘管知道真正的宴會肯定要在更晚些的時候,不過當亞歷山大回到馬力諾宮時,他看到的是一副很繁忙的情景。
“這裡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鬧了,”喬安娜站在大廳中間言不由衷的感嘆着,其實馬力諾宮這段時間從沒冷清過,特別是隨着比薩的奇蹟越演越烈,人們對馬林諾宮中的那位伯爵小姐也就越見好奇和親熱。
讓亞歷山大有點意外的是,箬莎在鼓搗一副她已經很久沒有動過的弓箭,她站在廳外和花園相連的涼亭裡,身子側站,左肩收攏,右臂外展,很穩的拉開了那張弓。
“嗤”的一聲,箭矢劃過空氣的聲音傳進耳朵,隨着遠處的靶子一顫,羽箭顫巍巍的釘在了上面。
“你的箭法比以前嫺熟多了。”亞歷山大走過來,他很大方的輕輕擁抱了下箬莎,給了她個任何人看來都是兄妹間很普通的親吻,不過只有箬莎知道,當他擁抱她的時候,他因爲過於用力而讓她的腰有點疼。
“這是一個威尼斯人教給我的,”箬莎看着亞歷山大的眼睛“他是威尼斯總督的侄子。”
“那個巴巴瑞格的侄子?”亞歷山大的臉微微拉長了。
“對,他很富有也很風趣,”箬莎故意用饒有興趣的口氣說“如果你需要得到威尼斯的支持,也許我可以通過他幫你的忙。”
“你是不是覺得這挺好玩的,”亞歷山大盯着箬莎,他並不是覺得嫉妒,而是有點擔心箬莎的想法“別去碰那個巴巴瑞格,我是說那個老巴巴瑞格,那是頭真正的老狐狸。”
“那年輕的那個呢?”箬莎故意問。
“年輕的也別去理他,否則我不保證會不會哪天一不小心火槍就走火了,”亞歷山大沒好氣的說“當然他最好現在不在羅馬。”
“很不巧這個小巴巴瑞格現在就在羅馬,”箬莎舉了舉手裡的弓“這就是他之前送給我的,做工很精美而且上面還裝了些能讓人更省力的小東西。”
“是嗎,那我們是不是哪天請那個傢伙一起去郊外打獵。”亞歷山大看着那張做工精美的輕弓微微眯起了眼睛。
“然後好給你個‘一不小心’的機會?”箬莎笑眯眯的盯着亞歷山大,她忽然發現自己很喜歡亞歷山大現在這個樣子的。
“我只是想向他證明弓箭這種東西,已經落伍了。”亞歷山大說着很自然的攬着箬莎的腰向廳裡走去“聽着,我知道你有些生氣,不過也不要用其他男人刺激我好嗎?”
箬莎腳下停住看着亞歷山大,隨後用很低的聲音問:“那你告訴我你準備怎麼辦,難道讓我給你做一輩子的情婦?”
“你是我的妹妹,最喜歡的也是唯一的妹妹,”亞歷山大在箬莎額頭上輕輕吻了下“聽着我們會解決這個問題的,我向你保證也許我不能給你一個公開的盛大婚禮,但是我一定會給個所有人都會羨慕甚至崇敬的身份。”
箬莎盯着亞歷山大的眼睛,她想看出亞歷山大究竟在想什麼,她能感覺得到亞歷山大的話並非虛僞,她甚至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某種讓她不安的東西。
那應該就是“野心”了。
“箬莎,你想過問母親我的父親是誰嗎?”亞歷山大小心的問。
箬莎略感意外,她當然問過,自從知道自己有個同母異父的哥哥之後,她就很好奇誰是這個哥哥的父親。
只是隨着與亞歷山大的相處,箬莎卻反而漸漸不再好奇那個人是誰。
這是因爲如果真是哥哥,她會依舊感到好奇,可做爲情人,她就對眼前這個‘喬邇·莫迪洛’的父親是誰不感興趣了。
可現在亞歷山大卻自己提起了這件事,而且讓箬莎注意到的是,他是在做出那樣一個不同尋常的許諾之後問起這個,這讓箬莎不禁真的感到好奇起來。
“聽着,現在這件事對我們也許並不重要,但是也許過不了多久,或許2年或許更短些的時候,就會變得對我們很重要了。”
亞歷山大覺得該是對箬莎透露一些事情的時候了。
雖然之前說的小巴巴瑞格只是開玩笑,可亞歷山大也意識到了箬莎的一些變化。
畢竟他與盧克雷齊婭之間的事情的確狠狠的刺激了箬莎,如果說巴倫娣對他不滿也許只是擔心會影響到羅維雷家,那麼對箬莎來說,她的不滿就只能是因爲她身份敏感帶來的煩惱。
他們兩個都知道,不論是做爲亞歷山大還是喬邇,他們都是不可能結婚的。
那麼就如箬莎所說,她難道永遠做他的情婦嗎?
也許她自己願意,可是她的母親喬治安妮呢,還有莫迪洛伯爵,他們怎麼可能允許?
更何況做爲科森察伯爵,結婚是必然的結果。
這從之前莫迪洛爲她找塔蘭託的霍森伯爵這個未婚夫就可以看出來。
只是能夠拒絕一個霍森伯爵,難道還能拒絕其他的貴族?
一個科森察的爵位和領地,已經足以能引起無數人的覬覦了。
除非,她擁有一個足以能讓大多數男人望而卻步,甚而能完全由她自己,而不是喬治安妮或是莫迪洛伯爵能決定命運的身份。
你能給我這麼個身份嗎?
箬莎很想這麼問,可又擔心會失望。
似乎看出了箬莎眼中的猶豫和掙扎,亞歷山大趁着與她並肩走進屋子的機會低聲說:“我相信我能做到,或許會做的更好,而且這也是我唯一能用來補償你的。”
箬莎的臉頰微微紅暈起來,她不知道這是激動還是什麼,想想亞歷山大的話,如果不是看到四周人來人往,她真想先是狠狠親吻這個可惡的‘哥哥’,然後大聲問出那句困擾了她太久的疑問:“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這個問題實在是個很困難的人生懸念,所以當看到康斯坦丁出現在門口時,亞歷山大立刻扮演了個合格的妹夫,站起來迎接這個也許並不喜歡他的大舅子。
“巴倫娣不過來了,”康斯坦丁一開口就破壞了氣氛,不過好在接下來他倒是帶來了個還算不錯的消息“我父親希望你儘快去見他,他先是說你發瘋了,然後說你可能有什麼計劃,所以他讓我來找你打聽一下,”說到這康斯坦丁臉色一正“按照我父親的說法,不論你想幹什麼,羅維雷家都要參一份。”
“那當然,我怎麼可能會忘了羅維雷家,”亞歷山大攬着康斯坦丁的肩膀走向餐桌“事實上託尼主教做的不錯,如果沒有他的幫助,比薩人的生意也許還不會那麼興旺呢。”
託尼·德拉·羅維雷的那些強盜之前不但一度洗劫了很多前往佛羅倫薩的商人,關鍵是幾乎截斷了佛羅倫薩對外貿易的聯繫,正因爲這樣,才導致佛羅倫薩原本就動盪不安的市場變得雪上加霜。
康斯坦丁張嘴露出個似乎想否認的神情,可想了想之後他還是閉嘴默認了。
看着康斯坦丁,亞歷山大不由笑了起來。
早年間老羅偉的叔叔西斯廷斯四世就曾經因爲覬覦佛羅倫薩而與美蒂奇家發生過激烈矛盾,甚至迄今爲止還流傳是西斯廷斯四世暗中指使佛羅倫薩的一些貴族,刺殺了當時美蒂奇家的重要人物朱利亞諾·德·美蒂奇的傳言。
雖然如今佛羅倫薩由薩伏那洛拉統治,羅維雷家對佛羅倫薩的覬覦顯然從沒停止過。
可以說,在對付薩伏那洛拉這件事上,波吉亞與羅維雷這對冤家倒是目標一致。
“你得幫我,我父親希望我將來有一天能成爲熱那亞的總督,”坐下來的康斯坦丁忽然說“那個凱撒的野心你一定已經注意到了,別告訴我因爲盧克雷齊婭你和波吉亞就成了一家人,我們都知道那不可能,所以你如果能幫助我,我會回報你的。”
“怎麼回報我,不會在巴倫娣面前說我的壞話?”亞歷山大略顯輕視的打量着康斯坦丁,當初初到羅馬時遇到的那位意氣風發的騎士,如今在他面前卻已經再也沒有了可以炫耀的資本“如果我幫助你,告訴我你能爲做什麼?”
康斯坦丁看着亞歷山大,心裡暗自猶豫,過了一會他似乎下了決心似的說:“如果你能幫我籌集一筆足夠我發動一場規模不大戰爭的費用,我可以向你提供2000名完全聽從你指揮的熱那亞士兵。”
亞歷山大的心霎時一跳!
因爲正是新任樞機的關鍵時刻,之前那1000名熱那亞人由於他與凱撒之間的衝突,已經被羅維雷家調走。
而之前的幾次戰鬥,令亞歷山大對熱那亞劍盾兵的彪悍和勇敢留下的深刻印象,始終經久不去。
最重要的是,熱那亞劍盾兵接受過的嚴格的近距戰鬥訓練,正是他的軍隊急需和欠缺的。
阿格里人有希望能夠訓練成如今這個時代最先進的火器部隊,但是要說真正大規模的短兵相接,亞歷山大很清楚阿格里人還差的很遠。
只是讓他有時候頭疼的是,即便擁有了從富格爾家那裡得到的資助,可是要想招募一支符合心意的軍隊也並不容易。
至少對他來說,熱那亞劍盾兵這種軍隊,就不是有錢就能招到的。
“3000,”亞歷山大神色不變的說“我要你爲我招募3000名士兵,而且都是必須只聽從我個人命令的。”
之前那1000熱那亞人的離開,讓亞歷山大深深感到了這個時代軍隊控制權的荒謬卻又無奈的現實。
所以這次他決定從一開始就杜絕再發生那種情況。
康斯坦丁露出了一絲不滿,他今天來是得到了老羅維雷授意的,而且他自己也認爲亞歷山大一定會很聽話的接受這個對大家都有好處的條件。
可現在亞歷山大的要求讓康斯坦丁覺得有些惱火了。
“你只能僱傭他們,難道你還想自己養一支軍隊,”康斯坦丁不滿的說“清醒一下吧,你不可能養得起的,要知道就是查理或是皇帝都不會幹這種傻事,而且我也提供不了那麼多士兵。”
亞歷山大堅定的搖搖頭,這一次他沒有給大舅子一點面子。
“3000,還有個人指揮權,否則我不會給予你任何幫助。”
“貢佈雷!”康斯坦丁憤怒的站了起來“不要忘了你的爵位來自誰,更不要忘了你現在的處境,你認爲沒有羅維雷家的保護,你能在羅馬活多久?”
看了眼康斯坦丁憤怒的臉,亞歷山大的目光投向門口,然後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笑:“歡迎您的光臨大人,這可真是蓬蓽生輝。”
康斯坦丁愕然回頭,隨即意外的看到了一張老人的臉。
“科茨察赫宮相?”康斯坦丁一聲輕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