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知行了多久,小樓手足掙扎,終於能動,拓跋山海幾次出車,似乎是跟人商量什麼,小樓側耳去聽,卻什麼也聽不見,心底只暗暗擔憂。
拓跋山海面色頗爲鄭重,見小樓靠在車廂上出神,才又笑說:“你在想什麼?好點了麼?”說着便伸手自然而然地去抱小樓。
小樓一驚,說:“我很好,你別碰我。”
拓跋山海見她神色略見驚慌,手勢停在半空,臉上訕訕一陣,才哼一聲,坐在了小樓身邊。
拓跋山海斜睨身邊的人,見她不看自己,自顧自仍在沉思,肌膚勝雪,雙眸含光,她不開口時候,倒是風情萬種看起來溫柔高貴,簡直如一座無瑕美玉的雕像。想想以前跟她相處時候那副刁蠻樣子,逃離自己身邊時候那不計形象的場景,歷歷在目,他想的出神,不由地呵呵出聲。
車廂內寂靜,小樓聽他冷不丁地笑了出聲,身子一顫,轉頭去看他。
晶瑩的目光同拓跋山海的.虎目對上,拓跋山海含笑望着她,說道:“小貓兒,你真是有趣,我所見過的女子當中,你是最讓我好奇的一個。”
小樓皺眉不語。拓跋山海眼珠一.轉,咳嗽說道:“你倒是忍得住,先前同我相處,不是一刻都閒不下來麼,就算是跑不掉,也自然是嘴巴上不饒人的,怎麼這次這樣反常?”
小樓聽他這句話,卻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握着自己的雙手,雙眸之中一片憂愁。
拓跋山海見她始終不肯搭腔,心底一陣烈火涌起,.可見她嬌怯怯弱不勝衣的樣子,卻又硬生生地將火氣壓下去,他察言觀色,重又說道:“說起來,那個梅南蘇夜也真了得。”
說了這一句,便擡眼去看小樓。果然,見一直不肯做.聲的此人動容了,擡起頭來,一雙妙眸,看着自己。
拓跋山海見她果然感興趣,卻偏偏不再開口。小.樓忍了一會兒,終於問道:“你說什麼?蘇夜他……他怎麼了?”
拓跋山海哈哈.大笑,說道:“你想知道他怎樣了?那得先讓我好好地抱一抱。”
小樓橫他一眼,知道他是在故意引自己上鉤。皺着眉不再說話。拓跋山海見她這樣鎮定,說道:“原來你這麼不關心他的死活,那好,我可就不再手下留情啦。”
小樓心頭一跳,怒道:“你做了什麼?”
拓跋山海看着她,只不開口。小樓咬了咬脣,說:“你做什麼假惺惺的?我現在人在你手裡,你要做什麼,難道我會抗得過你麼?你何不給我一個痛快。”
拓跋山海整了整衣袖,好整以暇地說:“我要你,早就動手了,現在我改了心意了,我要你親口答應讓我抱一抱。”
小樓憤的臉上漲紅,心底又擔憂蘇夜,正在猶豫不絕。拓跋山海忽然一笑,說道:“我附送你一個消息,其實在我帶你出宮的時候,就被梅南蘇夜發覺了,他試圖阻止我,怎奈武功太差,反被我所傷。”
小樓心頭砰砰亂跳,只看着拓跋山海,緊張的口角發乾。拓跋山海笑容依舊,說道:“我以爲他會知難而退,沒想到他竟然如斯強悍,仍舊追了上來,他自然是不足爲懼,只不過,這人一路追着一邊沿路留下記號,給你那國師瞧着,可不大好了。聽說他是南安的國主,看起來像是個小白臉,沒想到居然有這等毅力,讓我很是煩惱,本以爲他受傷加重,會放棄,可仍舊咬着不放,哼,不如干脆解決了他……”
小樓失聲說道:“不可以。”
拓跋山海望着她。不再說話。
小樓身子發抖,想了想,問:“你不能傷他性命。”
拓跋山海手臂一鬆,說道:“嗯……爲什麼不能?”
小樓哆嗦着,說道:“我……我答應給你抱一抱,你別……傷他了。”眼中淚光盈盈,搖搖欲墜。
拓跋山海哈哈大笑,傾身上前,將小樓身子一擁,便抱入懷中,心底暢快,又低頭去親她的臉。
小樓閉目,說道:“你也答應我……”
拓跋山海笑道:“我自然答應你,你睜開眼睛看着我。”
小樓緊閉雙眼,不肯去看。拓跋山海哼道:“你這般不甘願看我,那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現在,梅南蘇夜在我的手上……”
小樓身子猛地大抖,睜開眼睛看着拓跋山海:“你、你說什麼……你騙我的對不對?”
拓跋山海說道:“我用得着騙你麼,他吃了我一掌,不好好休養調息,反而一路追來,對身體是極大的損傷,我派出勇士本想打退他,不料他十分聰明,每次不跟我們硬碰硬,反而屢屢躲開,等我們勇士退了,他又悄悄追上來,本來我不知他是什麼意思,後來給我想通,他定是自知自己是打不過我的,所以在等待援兵,果然給我發現他沿途留下記號,哼,惹得我不耐煩,方纔親自出手,將他擒下,你不信麼?本來我想神不知鬼不覺殺了他的……”
“不,不要!”小樓伸手,緊緊地揪住拓跋山海的衣裳,他袖口的金線刺繡,將她的手指頭都給硌的生疼。
拓跋山海見她眼淚盈盈的樣子,說:“我要是殺了他,也不必跟你說了……不過,小貓兒,這梅南蘇夜原本是南安的國主,怎麼會在你的身邊做一個平凡無奇的御前樂師?還對你這般的忠心,寧肯捨棄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你?”
小樓心頭難過,說:“你問這麼多做什麼,我只求你別傷害他。”
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下來。
拓跋山海想了想,說:“他是很喜歡你是不是?那……你呢?”
“不要再說了!”小樓低着頭,淚落如雨,“你要做什麼都衝着我來,別傷害他。”
“要是我非殺他不可呢?”
“那……我……我跟他一起死。”
拓跋山海緊緊抱着她,小樓無力地在他的臂彎中,又是心疼又是擔憂。拓跋山海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小貓兒,你果然變了不少,若是以前我這麼威脅你,你肯定是要反過來要挾我,這樣沮喪,不似是你。這麼擔憂他,你很喜歡梅南蘇夜?不過我聽說,你的心上人是神風的國師……”
小樓咬着脣,不再說話。拓跋山海說道:“小貓兒,你到底喜歡誰?梅南蘇夜?金紫耀,還是步青主?”
小樓搖頭,只是哭。拓跋山海嘆了一聲,說:“好好,我不問了。你不許哭了。”
小樓哽咽着,說:“你別傷他。”
拓跋山海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長髮,說道:“他是生是死,我纔不放在心上,你既然不想他死,那我就放了他就是了。”
小樓本來對他很是無感,甚至憎惡,現在聽他如此慷慨答應,心底倒是有幾分感激,說道:“我……我想見蘇夜……”
拓跋山海說:“你見他做什麼?”
小樓垂淚,說:“我想見他,看看他情形如何。”
拓跋山海說道:“其實你何必這麼擔憂他,他一路追來,腳步不停,跟我鬥智鬥勇的,看樣子早也將生死置之度外,他既然肯爲你做到這份上,就自然是肯爲你死了,就算是死,也是心甘情願的。他自落入我手中,可是一個求饒的字都沒有說,反只問你如何。”
小樓心頭酸楚難當,反反覆覆只說:“我不要他死,我不要他死。”
拓跋山海說道:“好,好,我答應你了……不過小貓兒,你可真是奇怪,你喜歡那三個人?還是都不喜歡?不如來喜歡我?”
小樓說道:“你不要來煩我,拓跋山海……我、我已經很煩惱了。”
拓跋山海說:“有什麼可煩惱的,梅南蘇夜是南安國主,居然肯到神風做一名樂師,你雖然不告訴我爲什麼,但是他肯爲你死,定然是因爲他深愛你了,神風的國師,還有步青主,小貓兒你招惹的都不是普通的人啊。”
小樓聽他的口吻,說:“你心底在笑我嗎?”
拓跋山海奇道:“爲什麼笑你?”
小樓淚眼紅紅:“拓跋山海,我心底……喜歡紫耀哥哥,可是當年,我跟他分開,流落街頭,被……蘇夜所救,我當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要我做什麼,我都會聽從,然而最後,卻又嫁給步青主,我本以爲,我會恨步青主一輩子的,可是卻陰差陽錯的……陰差陽錯的……我、我……或許,當初我死了才最好,我不能償還他們對我的好,我誰也放不下,可是誰也報答不了,紫耀哥哥的守護,蘇夜的重生之恩,還有步青主,經歷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我忘不了,忘不掉,每當晚上都會做噩夢,就好像活在巨大的陰影之中,那些可怕的事情,總是揮之不去……可是,他們……每個人有所損傷,都不是我想見到的,我這一輩子,只想償還他們,不想再欠下什麼……”
她垂了眸子:“我這樣的人,你要離得遠遠地纔好,拓跋山海。”
拓跋山海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爲什麼要這麼說?你是怕,會傷到我?”他虎目一閃,“你是擔心我呢?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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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樓不說話,拓跋山海說道:“我是男人,怎會被你傷到。看你這幅模樣,弱不禁風的,說出去會笑死很多人,我可是堂堂鎮北王,威武勇猛,哈哈哈。”他想了想,說,“不過你肯對我說這些話,我心底還是很高興的,起碼,你也是有一點對我好吧?”
小樓擡頭看他。拓跋山海似乎很高興,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說道:“小貓兒,你很好,我不管有誰喜歡你,你心頭是誰,以後你只在我身邊就是了,既然不知道要對哪個好,索性都不要了,只要我一個吧。”
他意氣風發地說:“金紫耀,步青主,梅南蘇夜,他們都喜歡你,證明我的眼光也很不錯啊,小貓兒,不管多少男人喜歡你,以後我可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了,哈哈哈。”
小樓見他兀自執迷不悟,甚至又說出這些古怪的話來,搖了搖頭,想自己再說下去,也是枉然,只好說道:“拓跋山海,讓我見見蘇夜吧?”
拓跋山海擁着她,心頭喜樂無限,說道:“讓你見見也是無妨的,可是……”伸手想放開她,卻始終又貪戀,復又緊緊地抱了抱,低頭,嘴脣在小樓的臉頰上蹭了蹭,試圖去吻她的嘴,小樓嚇得只躲開,又怕惹怒他,只好忍着說:“鬍子**,別這樣。”
拓跋山海怔了怔,說:“你不喜歡?”
小樓點點頭:“有點難受,嗯,你……你不是說讓我見蘇夜麼?”
拓跋山海小心翼翼地放慢了動作,握住她的手舉在脣邊,只覺得十指細長晶瑩,宛如暖玉,不由地放在嘴邊親了一會,才說道:“好吧,你等一會兒。”
這才放開她,轉身跳出了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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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山海倒是個說一不二的人,過了一會兒,車簾一晃,有人跳了上來。
小樓本就在繃緊着心等着,見那人一襲白衣,血跡斑斑,頭髮略見凌亂,一張臉蒼白非常,雙眼越發如寒星兩點,進來之後直接看向自己。她驚呼一聲,雙膝跪地向梅南蘇夜而去。
“小樓!”蘇夜一聲輕呼,上前將她抱住。男性的身體冰涼十分,大概是剛從寒風裡來的緣故。
小樓急忙張開雙臂將他抱住,他身上的寒氣侵體,弄得她的心也一陣陣緊縮:“蘇夜,你怎麼樣?”仰頭去看他。近距離看,那張臉越發的毫無血色,看的她驚心動魄。
“我沒事,你放心吧。”蘇夜溫柔笑笑,輕聲安慰。
小樓的淚剎那涌了出來,蘇夜將她抱住,說:“你呢?”
小樓哽咽着說:“他待我還算客氣,你別擔心,你怎麼這麼傻,爲什麼要追過來呢?”
“我怎會放心你……”他一笑,溫和如清風。
小樓靠在他懷中,只覺得他的身體冰冷異常,忍不住將臉緊緊貼上他的胸膛,說:“拓跋山海,有無折磨你?”
蘇夜說道:“不曾,你別擔心。”
小樓看着他白衣上點點血跡,手在他身上摸索,摸到冰水一樣的東西,回手一看,半手的血未乾,不由地身體發顫。
蘇夜伸手握住她的手:“別怕,只是……跟那些人纏鬥的時候受得傷,不算重。”
小樓忍着滿心嚎啕的衝動,抱着他的手,眼淚啪啦啦地打在手心裡。
蘇夜抱着她,身子向後跌坐,整個人緩緩地靠在車壁上,臉一側,嘴脣靠着她的耳朵,輕聲說道:“小樓你別怕,我……我沿途留下記號,雖然被他毀去了一部分,可是剩下的,國師……他必然會見到,他很快就會追來救你、回去。”
小樓聽他語氣急促,呼吸不穩,比進來時候有所不同,顫聲說:“嗯,我知道了,你別說話,我聽說你傷的不輕,你……”忽然覺得蘇夜的身體越發沉重,那頭壓在自己肩頭,似慢慢垂落。
小樓一驚,叫道:“蘇夜?蘇夜?”
蘇夜將頭靠在她的肩上,緩緩地說道:“小樓……我……再見到你實在太好了,只不過……若是我、我會……死,我求你,你別傷心,別傷心……”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漸漸竟如嘆息。
小樓使勁撐住他的身子,將他的身子靠在車壁上,才擡頭看他,卻見他的臉上血色皆無,雙眼亦緩緩地半閉,小樓失聲叫道:“蘇夜!”
蘇夜眼皮一顫,長長睫毛抖了抖,才又說:“哦……我在,我……一直在……別、別傷心啊……”聲音朦朦朧朧,竟似是茫然之狀,卻仍舊不忘安慰身邊之人。
小樓淚如泉涌,再也忍不住,大叫:“蘇夜,蘇夜,你給我撐住,你睜開眼睛看着我!”
蘇夜卻不再說話,眼皮越來越合上,小樓靠過去,大聲叫他的名字,他的頭卻緩緩地垂下,小樓見他嘴脣微動,哽咽着湊過去,卻聽他又說:“我……我……”
他似乎是有重要的話想跟她講,可是到底是沒有說完,先前在神風宮內拓跋山海一掌出手重重,是想以此將他攔下,不讓他再纏,也是想讓神風之人忙着照顧傷重的蘇夜,讓自己有更多時間從容離去。可沒想到,這看似不堪一擊之人,居然能追蹤這麼久而不倒,然而他一路上,跟拓跋山海的侍衛過招,又忙着隱藏行跡,鬥智鬥勇,早就是強弩之末,被拓跋山海捉住,也只保住一口氣想見小樓而已,如今心願已了,只覺得一切圓滿,再無留戀,渾身真氣渙散,意識亦渙散,被小樓強抵在車壁上的身子一歪,失去控制,重重地壓在了小樓的身上,一動不動。
小樓魂飛魄散,拼命地抱着他的身子支撐着,嘶聲叫道:“蘇夜,蘇夜,你別嚇我,你起來,你起來!蘇夜!蘇夜我求求你,你起來,你起來啊!”
然而無論她怎麼叫,懷中的人,都沒有再端然起身溫聲回答一句:“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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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頭,擦淚。
這個題目加上內容,寫的我心情很是沉重啊。
嗯,竟然無言呢……於是,暫時以上。撫摸大家,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