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今息暗中露出一絲笑容,面上還是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從背後揪了揪殷逸的衣袖。
“我看,我們還是相信明月姐姐一次吧。”
殷逸看了眼顧今息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這個小丫頭,真是渾身的鬼點子,這心到底是幾個竅,才這麼靈巧的?
“好,希望明月姑娘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明月乾笑着:“這是自然。”
今日這一趟渾水,沒有半點達到她預料中的效果,反而自己惹了一聲的騷,明月這心裡怎麼可能暢快的了?
不過,今天她倒不是一無所獲,至少她已經確定,這看似懦弱的秦青和看似高傲的紅鸞之中,秦青纔是那個主事兒的人!
若是將來有一天要對付兩人,那自然是擒賊,先擒王!
明月心中有了計較,也沒有心思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當即告辭道:“既然事情都說清楚了,那明月還有瑣事纏身,就先行告辭了。”
“姐姐慢走。”
顧今息一直掛着笑容將明月送到了門口,盈盈地看着她走遠了,這才轉身回了院子,鎖好院門。
等到這四下無人之時,顧今息也不再遮掩她的本色,一揚柳眉,對正盯着她的殷逸調笑道:“怎麼,看美人看傻了?”
“是啊,看你這個美人看傻了。”
殷逸的話半真半假,倒是讓顧今息愣了一愣。
顧今息,你真是瘋了,人家不過和你開個玩笑,你也如此當真,你是怎麼回事啊你!
她忙按捺下心裡怪異的感覺,笑着問道:“我剛纔的表現如何?”
她那一副仰着臉求誇獎的表情,看得殷逸一陣失笑,也就順着她的心意誇讚了一句:“我們家秦青出馬,自然是極好的!”
“真的嗎?”
顧今息的眉眼瞬間彎成了月牙,這笑間動情的神采,讓殷逸看得愣住。
真好!那樣嚴苛的訓練,都沒有完全打磨掉顧今息的光彩,彷彿最堅硬的貝殼守護着內部柔軟的珍珠,堅定地守住這一份清明,讓她依舊如同初見時那個回眸一笑驚豔的少女一般,內心從未曾變過……
“紅鸞姐姐?紅鸞姐姐!”
顧今息連連換了幾聲,殷逸才一個恍惚,回過神來。
“嗯?怎麼了?”
“是我該問紅鸞姐姐怎麼了纔對!難不成真的看得愣神了?”顧今息頗爲不滿地道。
“是啊,面前守着秦大美人,怎麼能不失態?”
殷逸說得是實話,可那副故作輕佻的神態,反而讓真話聽起來假的不得了。
顧今息只以爲殷逸在逗弄自己,心情正好也就跟着接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本美人問話,你怎麼不回呢?”
殷逸失笑,想到方纔顧今息的問題,忙回答:“自然是真的,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不知道秦大美人可能爲我解惑啊?”
殷逸一口一個“大美人”的,倒是讓顧今息紅了臉頰。
“你有事兒說就是了,取笑我做什麼?”
“我不明白的是,你怎麼知道,明月就一定會選擇提高我們而不是降低自己呢?”
顧今息一笑,解釋道:“此事雖然看似麻煩,但那不過是因爲咱們幾人的心都夠大,眼界夠寬,不僅僅放眼於這深宅後院,而是將整個朝局看在眼中而已。我二人既然能夠勞動皇后娘娘親自送過來,就是皇家賜下的東西,代表着皇家的身份。怎麼說都要比一個奴籍的身份高得多,若是他們的吃穿用度反而比不上明月,傳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裡,傳到了御史臺的耳朵裡,他們會怎麼想八王爺?”
殷逸諷刺一笑:“無論怎麼想,總歸不會是什麼好的想法就是了!”
“對,這就是了。而明月明裡只是個歌舞伎,實則也是八王身邊謀士一樣的存在,這些我們看得透,她自然更是明白的。那你覺得,此事若是要解決,該怎麼做?”
殷逸斂眉想了想,眉目間逐漸清明瞭起來。
“這事兒看似麻煩,若是想要解決,也是簡單的很,只要做到四個字——一視同仁!”
顧今息語氣篤定,顯然早就打好了算盤。
“所謂‘一視同仁’嘛,不外乎就是兩點。要麼降低自己的用度與我們相同,要麼提升我們的用度與她一同水平。至於爲什麼會是後者,該不用我說了吧?”
殷逸心靈神會:“方纔你故意點出明月身上的衣料昂貴,就是要讓她知道我們已經察覺到了她是何等優越的生活,若是驟然之間換了個樣子,只怕遮掩的意味太過分明,根本就是過猶不及。同樣的,我們近幾日隨時可能到她主子跟前侍候,而我又故意做出一副不管不顧的莽撞樣子,讓她覺得這件事兒如果不妥善解決,定會傳到殷祐的耳朵裡。明月投鼠忌器,想要解決問題,她也只有唯一的一條路可走!”
殷逸一點點地將事情從頭到尾理了個遍,直嘆顧今息果真是聰慧過人,竟然在早晨如此急促匆忙的情況下,一來二去就定下了如此周全的計劃。
顧今息被殷逸詭異的眼神盯得渾身都不舒服,只好低下頭去,道:“雕蟲小技,倒是讓紅鸞姐姐見笑了。”
“紅鸞。”
“什麼?”顧今息看着突然吐出兩個字的紅鸞,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說,叫我紅鸞。”
雖然他扮作女裝,但是實在不喜歡這什麼姐姐妹妹的稱呼,尤其是從顧今息嘴裡叫出來的。
顧今息看着有些執拗的紅鸞,不由地笑得眉眼彎彎:“好,紅鸞。”
“嗯。”
殷逸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反而更是讓顧今息笑彎了腰,而殷逸只是在一旁無奈又寵溺地看着她,在這種時候,能夠放肆大笑,也是一種福氣不是嗎?
半晌,顧今息纔好不容易停住了笑聲,見紅鸞一直盯着自己,後知後覺地有些羞赧。
思慮片刻,顧今息道:“紅鸞,你看此事,是否到此爲止?”
殷逸聽了這個問題,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顧今息所指爲何。
“你是想利用此事離間明月與殷祐的關係,讓他們離心?”
“正有此意。”顧今息點了點頭。
殷祐思慮了片刻,卻是搖了搖頭:“此時我們不宜妄動,自會有人幫我們一把!”
顧今息聽了這話,有些詫異地睜大了眸子。這話的意思是……
“明月今日是因爲沒有防備,纔會這麼輕易地在我們手中吃了個暗虧。但這並不表示,她就是好相與的!”
“這是自然。”
若是明月那廝都能算作是個好相與的,只怕這天下就沒有不好對付的人了!
“既然如此,這個虧,她既然當場吃下了,定然會伺機‘回報’我們!”
顧今息點頭,有理,明月那女人,可不像是個吃了虧就這麼默默嚥下的。
“那麼我們要做的,就是一個字——等!”
“等?”
殷逸擡眼打量了一番四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殷祐不是個無用之人,豈容他的府邸之中存在不屬於他控制之內的因素?”
顧今息一驚,下意識地也擡頭看了看院子的四角:“你是說,這院子有人盯着?!”
那……他們方纔的談話豈不是……
“殷祐生性最是多疑,你我在這個時候被皇后娘娘送來,想要他不懷疑我們是細作,絕無可能!不過嘛……”
殷逸看了看顧今息嚇得血色都褪去的小臉,也不再逗弄她,附在她耳邊,一口氣將話說完:“不過嘛,我也早有防備,這暗中的人,早就不知不覺地換成我們的人了!”
顧今息看了殷逸一眼,這個紅鸞,又是護着她,又是“我們的人”,這是在向自己示好?
她想問題想得太過專注,竟沒有注意到此刻兩人之間的姿勢有多曖昧。
殷逸在她耳邊呼出一口氣,帶着些調笑意味道:“呵,小妮子,不必多想,只需要知道,我絕不會害你就是了。”
顧今息一愣,落在耳邊的熱度提醒了她此刻的姿勢,也讓她的臉色猛地紅了個透,反射性地一把推開殷逸,蹬蹬蹬地後退了幾步,好不容易纔穩住了身形。
“那個……那個……”
顧今息暗罵自己沒用,不就是被個女的耳語了幾句嗎?這副臉紅心跳的模樣是作甚?
深呼吸幾口氣,顧今息努力將自己臉上的紅霞壓住:“那個,我是說,明月不可能不知道殷祐的爲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中招?”
殷逸心知她想要轉移話題,也不多做爲難:“不錯,明月跟在殷祐身邊日久,可以說是最瞭解殷祐的人也不爲過,可是這世上有一種最可怕的東西,叫習慣!”
“你是說……”
“明月是八王的心腹,早就習慣了八王的信任,也早已習慣了無人監視的生活。若是我沒有猜錯,這種形式的監視,也並不是佈置在王府各處,只不過是八王爺給我們的‘特殊優待’而已。而無論他是信任還是不信任明月,這種事兒,恐怕都不會和一個歌舞伎說!”
“你的意思是,明月根本不知道我們院子四周有人在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