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可以,也希望你的夢中,能有我的一角,能有……那個沒有愁苦不再皺眉的我……
睡夢中的顧今息若有所感,眼角染上了一點晶亮的光芒。
殷逸輕柔的吻隨之落在她的眼角,吻去那一抹淚痕,隨即微微擡頭,靜靜地凝視着顧今息憔悴的容顏片刻,另一隻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收緊。
“你放心,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的,很快……”
雖然明知道顧今息此刻已經聽不到這些話語,但殷逸還是呢喃出聲。
“到時候……海闊天空,我會放你遨遊!”
殷逸說出這話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什麼緊緊揪住了一般,一陣陣生疼。
但是所有的退路,他都早已經爲顧今息安排好了,就算是作爲讓她經歷這一些的補償吧。
無論京中局勢最後的結果如何,他都會保她今後一生平順。
這些日子,就當做他最後的貪戀吧……
夜色中,誰的嘆息輕輕飄散,誰的哀傷沉沉迴盪,誰的算計深深掩埋。
無論如何,這一夜到此,總算是畫上了最終的句點。
等到天明破曉之時,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皇后被幽禁深宮,長公主接掌宮禁權柄,張相獲罪入牢……
這一切的一切,就如同當初幾日內的一場鉅變一般,將整個京城的湖水攪得一團亂,也打破了長久以來維持住的寧靜。
還未等衆人從這一場驚魂中回過神來,宮中就傳來另一個讓人措手不及的消息——今日重開早朝!
收到聖旨,衆位大臣起初都是一陣驚疑,甚至都是不肯相信,直到再三確認了之後,纔在一片震驚之下匆忙往宮內趕去。
冷清了多日的金鑾殿,至此又再次熱鬧了起來!
金鑾殿之上,雕龍畫鳳的石柱沖天頂立,盡顯皇家的威嚴氣派。
此刻,文武百官在曠別多日之後再次齊聚在此,卻久久不見上座之人,只有往日裡隨侍在殷逸身邊的掌事公公李公公垂首立在殿上,卻是任由衆人如何疑問也不肯吐露絲毫的信息。
這時間一久,殿階之下不由地響起了幾聲竊竊私語之音。
起初只是一兩個膽子大些的,之後衆人見無人阻攔,李公公對此也是充耳不聞,主事之人又久久不肯露面,衆人不由地一陣面面相覷,都放開了幾分膽子,議論之聲愈加放肆了起來。
一片喧譁之中,不知是哪個不識趣的,竟然貿貿然問了一句:“怎麼不見張相呢?”
這一語出,殿內頓時一片死寂,所有低聲討論不約而同的在第一時間停了下來,人羣自動地從中間分開,將那個說出此話的人隔離了開來,彷彿是怕被這人牽連一般。
而這被衆人分離出來之人,也不是旁人,正是當今的榜眼,袁青山!
袁青山似乎是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衆人的行徑,疑惑地道:“怎麼?丞相大人身子不適嗎?怎的連早朝這麼重要的事兒都耽擱了?”
見他竟然還敢提起此事,衆人不由地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提一次不夠,竟然還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難道昨個兒的事兒,他竟然沒有收到絲毫的消息嗎?
如此一想,衆人看着袁青山的目光頓時有些變了。
幾個往日裡與袁青山關係不錯的,都使勁兒地暗中給他使眼色,示意他切莫再提此事。可平素還算是知情識趣兒的袁青山此時卻像是眼盲了一般,將衆人的明示暗示置之不理,只是一再地詢問張相之事。
同樣立在一旁的慕雲霄和柳令春對視一眼,眼中皆是帶上了一抹沉重的神色。
旁人不清楚,他們卻是心中明白的很。
袁青山絕不可能不知道昨日之事,不,或者說,他根本就是再清楚不過!
昨日柳令春在回到柳府的第一時間,就暗中派人連夜請慕雲霄和袁青山過府,細細交代了所有的細節,反覆叮囑他們這些日子裡千萬小心行事,不要被牽扯到這一場亂局之內。
可今日袁青山的舉動,分明就是明知故犯!
至於其中的緣由……
他們能想到的,也只有一個——袁青山是受了張相的暗示!
比之柳令春,慕雲霄心中更是沉了幾分。
他驟然想起,昨夜他們出了柳府之後,袁青山的臉色就有些不對,自己擔心地問了幾句,他卻只是推說是這些日子沒有歇息好,自己也就沒有再多問下去。
後來兩人分開之後,他怎麼想都覺得不放心,就轉身向着袁青山的方向追了上去,想要陪同他一同回府。
可誰知道,他一路上都沒有發現袁青山的蹤跡,一直到了袁府的門口!而門房的答案,更是說主子今日出去之後就沒有回來過!
這……
慕雲霄想到此刻的場景,頓時心都涼了半截。
青山他,終究還是選擇了自己的路嗎?
柳令春見慕雲霄神色有異,想必昨夜裡還發生了些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但現在顯然不是追究這些的好時機!
現在最緊要的,是弄清楚今日這場朝會到底是爲何,還有,袁青山和張相,又到底在合謀些什麼!
柳令春心中疑竇叢生,在場的衆人不明就裡,更是如同無頭蒼蠅一般。
正當殿階之下一片混亂之時,一聲尖銳的通傳聲在大殿中炸響:“長公主殿下駕到!”
衆人一驚,紛紛匆忙擡頭望向殿階之上。
一襲正紅宮裝長擺曳地,上繡飛鳳暗紋,隨着來人嫋嫋步伐之間起伏不定,宛若振翅欲飛,有翱翔九天之勢,直令人驚覺不敢直視之。
長公主一身正裝,面上精緻的妝容點綴着本就傾國的顏色,更是勾勒出一份驚心動魄的美麗。
緩步而來,長公主在衆人或驚豔、或厭惡的目光之中走得平穩而堅定,一步一步踏入殿階之上,直到最高點。
那抹紅色倩影的腳步一頓,驟然回身。
目光微微垂下,在殿階下的衆人身上一一掃過,眼中暗攜風雷之勢,幾乎讓被她目光掃過的人皆是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僵,匆忙移開視線,不敢與之對視。
只是這淡淡的一眼,卻讓臺階之下的衆人心中驚疑不定。
他們往日裡竟然未曾注意到,長公主除了國色天香,端莊嫺雅之外,這一身的氣勢,竟然比之聖上也是絲毫不差!
可惜,他們不知道的是,也許真正的殷邐確實是沒有這份威勢的,但是站在他們面前這位嘛……
殷逸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掃過衆人的眼神最終落在了那個鶴立雞羣的身影之上,幽涼的聲音迴響在此刻寂靜的大殿上:“怎麼,諸位這麼長時間不見本公主,竟是連禮數都忘了不成?”
最初的驚訝過去,衆人這纔在這一句提醒下回過神來,連忙躬身拜下。
“微臣見過長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殷逸冷哼一聲,並未急着赦衆人平身,而是轉身緩步走到那最上方的龍椅之上,在那個自己熟悉無比的位子上緩緩落座,這才一揮衣袖:“衆卿平身!”
“謝長公主殿下!”
待到衆人起身,按文武之序分列兩列,這才注意到那抹坐上龍椅的紅色身影。幾個身子不好的老大臣頓時氣得一個趔趄,就要向後倒去。臺下私語之聲幾乎是在第一瞬間炸響,竟是絲毫不顧朝局的規矩,就這麼爭相爭論了起來。
殷逸早就料到會有這般景象,這也是他代替殷邐來這一次早朝的原因。
若是邐兒,雖然也是不乏手段,卻不一定壓得住這一幫老油條!
殷逸冷眸一眯,拿起龍案上的一個鎮紙,擡手砸在了大殿中央,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衆人的議論聲被這一聲巨響打斷,大殿之上重新恢復了一片寂靜。
殷逸見此,冷哼一聲,狀似不經意地把玩着手中剩餘的一個鎮紙,冷聲斥道:“怎麼不吵了?繼續啊!”
衆人看不明白上座之人的心思,聽得此話,倒是紛紛低下頭去。
即使心中再怎麼不滿,也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強自出頭!
“怎麼?方纔不是還說得火熱,將這朝堂之上吵得跟菜市場一般。怎麼到了本公主問的時候,一個吱聲的都沒有了?啊!”
殷逸這一厲聲質問,大多數人是更加將頭垂下了幾分,可是也有一小部分人悄然擡頭,看向立在隊列最前端,一身親王正裝的八王爺。
殷祐感覺到了背後的目光,暗中遞給身後人一個眼神,微微頷首。
身後之人收到暗示,頓時出列上前一步,躬身行禮,道:“啓稟長公主殿下,臣有話說!”
殷逸將下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眼中的笑意愈發的陰冷,朱脣輕啓,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眼:“講!”
那出列之人只覺得脊背一涼,暗自咬牙,朗聲道:“長公主殿下,雖然明知這話要冒犯殿下您,但是微臣寧願受盡責罰也要說出口!您這……這根本就是牝雞司晨!以女子之身干政,實在是聞所未聞!”
殷逸冷笑一聲,不甚在意地道了句:“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