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垂上傳來溫熱的氣息,讓顧今息觸電一般伸手,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長公主,自己也反射性地往後退。結果……
碰!碰!
兩聲巨響傳來,整個儀仗頓時停了下來,徐公公緊張地上前想要掀開簾子看看發生了什麼,卻被一股迎面而來的內力掀飛。
殷逸一掌將徐公公掀開後,跌坐在轎輦內,臉色鐵青,咬牙切齒。
“顧今息!”
他一時不察,竟然被顧今息一把推開,跌坐在地。若不是他反應及時,恐怕還會跌出轎子,到時候就真的丟臉丟得闔宮都知道了!
想着,殷逸就是一陣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去狠狠教訓一頓這個膽大妄爲的小東西!
顧今息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捂着頭靠在車壁上,狠狠皺着眉。剛剛後退得太急,直接撞到了車壁上,直撞得她眼冒金星,半天回不過勁來。
聽到長公主的低聲咆哮,才睜眼看去,見到長公主跌坐在地上,也顧不得自己的頭疼,連忙從椅子上蹦起來,上前扶起長公主,訕笑着。
“嘿嘿,長公主,你還好吧?”
“哼,”殷逸甩袖,打開顧今息的手,臉色仍然是難看的緊,“本公主剛纔說的,駙馬自己考慮吧,到時候,可就交給駙馬了。”
顧今息頭疼,這個意思是待會要自己應付了嗎?
“長公主,這個……”
顧今息還想再掙扎一下,殷逸卻不欲再糾結下去,狠狠地橫了顧今息一眼,直接讓她把到了嗓子眼的話嚥了回去。
“起駕!”
殷逸冷冷地撂下一句命令,就坐在另一邊閉目養神。他怕他現在一個不小心,會掐斷了顧今息的脖子!
對面一股股冷氣直逼而來,顧今息只好識趣地坐在一旁,頭疼着待會兒要如何應對太后娘娘。
正當顧今息還在爲難的時候,轎輦卻已經穩穩地停在了安慈宮的門口。即使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顧今息也只得硬着頭皮,率先下了轎,連忙回身向隨後出了轎輦的長公主殿下伸出手來。
殷逸還悶着一口氣,冷着臉不動作。
“嘿嘿,長公主請下轎吧。”顧今息好脾氣地哂笑着。
開玩笑,這會兒在長公主這兒受點氣,那是夫妻間的“情趣”。待會如果在太后娘娘面前,這尊大佛真的不肯幫自己,那自己這條小命,恐怕當真休矣!
殷逸這輩子是當真沒有如此丟人過,還險些被那羣奴才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怎麼能不窩火?只是看着顧今息這副小心討好的模樣,他就是有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了。
將手搭上顧今息伸出來的手,順勢下了轎輦,狀似親密地挽住顧今息的胳膊。
“嘶!”顧今息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駙馬,你怎麼了?難道,不希望本公主靠近你嗎?”殷逸故作無辜。
“沒有的事兒,怎麼會呢?我巴不得永遠和長公主在一起!”顧今息說得咬牙切齒。
最毒婦人心!比婦人心更毒的就是這長公主的心!竟然在下面偷偷地掐我!如果不是爲了讓她一會兒在太后娘娘面前爲自己打掩護,她絕對要一把推開這個毒婦!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現在是“君子”,她忍!
顧今息忍着腰間的痠痛,面色扭曲地笑着說:“長公主,母后一定等急了,我們,快進去吧!”
殷逸“溫柔”地一笑,讓顧今息頓時一陣脊背發涼,打了個寒戰。
“好,我們進去吧。”
顧今息得到許可,迫不及待地帶着長公主就往安慈宮裡走。
兩人一路上和睦親暱,顧今息暗中叫苦不迭,幾番鬧騰之下,到了安慈宮門外,殷逸才住了手。二人對視一眼,似乎是達成了某種協議,這才一同邁進安慈宮正殿。
“兒臣給母后請安,祝母后鳳體康健。”兩人齊齊行禮。
“快起來,快起來。”有長公主在,太后自然也沒有什麼架子,當即招呼着兩人起身,“來人,賜座。”
“謝母后。”
顧今息跟着殷逸一步一下地照做,再加之有徐公公提前囑託過,倒也沒有什麼禮儀上的疏漏。
太后愛女心切,待兩人在一旁坐下之後,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長公主和顧今息幾眼。
心裡暗暗點頭,滿意不已。
面色紅潤,毫無不愉之色,眉眼之間偶有接觸,都暗含着一絲過來人才看得明白的情愫,雖然尚淺,但是對於新婚夫婦來說,也是不易了。
“不錯,不錯,看來你們倆婚後生活過得不錯啊。”
太后的話裡帶着絲絲的揶揄,只讓兩人都有些紅了臉。
“託母后的福,駙馬……”殷逸看了顧今息一眼,只看得她心神緊張,才接着道,“駙馬對女兒,還不錯。”說完當即低下了頭。
這番姿態看在太后眼裡,這哪裡是“還不錯”,分明就是如膠似漆的很,只是小女兒家的說不出口罷了。
太后點了點頭,並未表態。
殷逸暗中給顧今息一個勁的使眼色,奈何這個呆子這時候反應遲鈍了,怎麼都沒有迴應,直氣得殷逸恨不得再上去掐她一頓!
“駙馬呢?”太后等了半晌,見顧今息沒有迴應,主動開口問道。
顧今息原本正忐忑得緊,只顧低着頭,彷彿這樣子就可以把自己隱藏起來一般。如今被太后點名,一擡頭就看到長公主在狠狠地瞪自己,有些不明所以。
自己又哪裡惹着這位公主殿下了?
殷逸心裡暗罵顧今息這個愣頭青,卻也不能任由她就這麼愣在這兒,只好出言提醒。
“駙馬,你對爲妻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本公主和母后都不會介懷的。”
顧今息這才明白過來,隨機應變,拉過長公主的手,一副深情款款地樣子。
“長公主,你對我的心,我都明白。我方纔,不過是在想要怎麼說,才能說得清楚我對你的喜愛。但是,今息着實是愧對這個探花之名,竟然想不到詞句能夠表達清楚。”
顧今息越演越投入,直接將殷逸的手拉過來,道:“咱們夫妻間,有的話,不用說,用做的就好。以後,我會一點點,做給你看。相信我!”
殷逸只覺得身上一陣陣地起雞皮疙瘩,這個丫頭,未免也太肉麻了些,虧她說得出口!
“長公主,你相信我!”顧今息見殷逸沒有反應,再次強調了一句,暗中死命給殷逸使眼色。
殷逸無奈,忍住撫額的衝動,到如今,只能硬着頭皮演下去了。
他做出一副感動不已的樣子:“駙馬,你不必再說了,我都懂的!此生此世,必不相負!”
“嗯。”顧今息重重點頭,一副此情不渝的樣子。
“好了好了,你們這小倆口的,也不怕哀家這個孤家寡人看着心生羨慕。”
太后終於開口,讓兩人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母后哪裡的話,誰不知道當年父皇爲了母后,六宮形同虛設,榮寵一世,這種福氣,女兒可羨慕的緊呢。”殷逸討巧地說道。
“你啊,就知道貧嘴,在自己夫婿面前也不知收斂着些。”太后笑罵了一句,其中的寵溺味道,卻讓在場的都聽得明白。
這試探也試探完了,太后對着身後的內侍使了個眼色。
內侍暗中點了點頭,上前一步,對顧今息道:“駙馬爺,奴才恭賀駙馬爺即將入皇室宗牒。只是這期間步驟繁瑣,規矩頗多,還請駙馬爺移步,讓奴才提前替您準備一番。”
顧今息聽到規矩有些頭疼,殷逸卻聽出了其中的玄機。
這意思,恐怕是母后要單獨和自己談談吧。
“駙馬,你且去吧,正好爲妻和母后單獨聚聚,說些體己話。”殷逸附在顧今息耳邊,悄聲提醒道。
顧今息看了殷逸一眼,這才恍悟其中的道道,點了點頭,告了辭之後,連忙隨內侍出了安慈宮正殿。
待到顧今息離開之後,屋內只剩下殷逸和太后兩人,太后這才真正放下架子,拍了拍自己身邊的軟墊。
“邐兒,快,坐到母后身邊來,讓母后好好看看你。”
殷逸順從地應了一聲,坐了過去。
太后仔細地瞧了瞧殷逸的眉眼,直瞧得殷逸一陣心驚,就怕太后看出什麼破綻來。
半晌,太后才嘆了口氣,開口道:“孩子,苦了你了,這些日子,過得並不像你說的那麼好吧。”
殷逸有些詫異:“母后……”
“你不用說,母后是過來人,都是明白的。”太后拍了拍殷逸的手,“你看你,雖然用脂粉掩飾過,但是眉眼之間還是透着疲憊的神色,定是有瑣事煩心。”
殷逸心中一暖,想不到太后竟然會看得如此心細。只是自己的“瑣事”,更多的是家國大計,而不是這閨閣之事,只怕母后是有所誤會了。
未等殷逸解釋,太后再次問道:“邐兒,這兒沒有外人,就我們母女倆,你和母后說句實話,你當真喜歡駙馬嗎?”
“兒臣喜歡!”這話殷逸答得毫不遲疑。
豈料太后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更加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