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這結個婚,比西山拼殺都累!

第301章 這結個婚,比西山拼殺都累!

朱翊鈞着裝發生了改變,大婚吉服十分的喜慶和華麗,而外面太常寺的奏樂也從莊嚴、肅穆、肅殺的風格,變得輕快了許多。

在冊封之後,就是皇后鳳輿入宮,一臺黃色的鳳輿,身着價值九萬兩白銀婚服的大明皇后走上了鳳輿,本來是肩輿,就是十六名轎伕擡着,可是在優待窮民苦力的風力輿論之下,大明皇后的肩輿也發生了一點變化,從轎子,變成了九匹馬拉動的輅輿。

天子大駕玉輅,是九六三,共計十八匹馬拉車。

禮部在萬士和的帶領下,是很擅長折中的,沒有轎伕,加十六名隨行的挑夫,擡着大徵和嫁妝裡最貴重的物品招搖過市,不就有了嗎?不違背禮法的同時也不違背當下的風力輿論。

萬士和是很擅長折中的,朝廷也需要這麼個人沒事出來折中一下,不讓矛盾激烈到黨錮的地步。

比較有趣的是皇后那個差一兩一千兩的印授,也被人擡着,招搖過市。

王夭灼本身已經在坤寧宮了,該有的禮儀仍然要有,整個迎親的隊伍,從坤寧宮出發,出東華門外,繞了整整一個時辰的時間,從正中午,一直繞到了半下午時間,纔在幹清宮的幹清門前停下。

朱翊鈞人都等餓了,但是他還是要等。

王夭灼從輅輿上下車,張宏帶着一堆小黃門行禮,而後張宏從皇后手中接過了聖旨,換成了由大明皇帝親筆手書的金冊,金冊就是皇帝皇后的婚書,上面有兩個證婚人,一個是大明大祭司英國公張溶,另外一個則是太傅張居正。

張宏手捧金冊,緩緩打開,朗聲喝道:“詔曰:”

“朕惟正兩儀之位,承幹以坤萬化之原,國君聽外治、後宣內教,此天地之大義也,朕恭膺天命,嗣守祖基,夙夜兢兢,欲保茲歷服傳之世世眷,惟大婚之禮,所以昌祚基化人道,重焉邇者,望王氏以芳流彤史爲念,母儀用式於家邦,秉令範以承庥、錫鴻名而正位。以共承宗祀,奉養兩宮,肇風化於九圍,綿本支於萬世。”

張宏讀完了婚書,將金冊婚書呈送給了王皇后,至此,王夭灼正式成爲了大明母儀天下的皇后。

婚書寫好的日子是二月二十九日,乃是陛下親筆手書。

英國公張溶和太傅張居正分列皇帝左右,目送皇后入幹清宮。

王夭灼上車駕的時候已經蓋上了紅蓋頭,她手裡抱着一個寶瓶,在兩名宮婢的攙扶下,走進了幹清宮內。

按照禮部的說法,這個時候還有跨火盆、跨馬鞍,跨火盆就是跨火驅邪,火燒旺運,跨馬鞍,則是馬鞍下面放着兩個蘋果,寓意平平安安。

朱翊鈞取消了火盆和馬鞍,因爲王夭灼這婚服價值九萬兩白銀,十分的累贅,這要是跨火盆萬一有什麼危險,追悔莫及,婚服燒了可以重新織造,可是青梅竹馬的王夭灼受了傷,讓太后和皇帝再去哪裡找這麼一個人?

“奏樂!”皇叔朱載堉等到王夭灼出現在幹清宮門前的時候,指揮着太常寺的樂班,演奏着《中和韶樂》—皇叔改良版。

太常寺樂班一共一百零八位,樂器共有八音十八種一百零五件,八音包括金、石、土、木、革、絲、竹、匏,排列爲鎛鍾一,設於左。特磬一,設於右。編鐘十六,設於鎛鍾之後,編磬十六,設於特磬之後,內,左、右壎各一個,篪[chi]三個,排蕭一列,琴、瑟、笛等等。

除了大樂班之外,還有樂舞生一百零八人,左、右文舞各三十二人,左、右武舞各三十二人。

朱翊鈞連那些個樂器都認不全,對樂舞生的舞蹈也沒有任何的研究,他看着走進來的王夭灼就一直在笑。

王夭灼顯然非常緊張,因爲她的腿在抖,要不是兩個宮婢攙扶,怕是要緊張的跺腳了。

“臣妾王夭灼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王夭灼十分恭敬的行禮。

“坤寧宮裡有些點心,餓了可以吃點,你且先去,咱去主持大宴賜席。”朱翊鈞笑容滿面的說道。

王夭灼再拜,音色有些顫抖的說道:“臣妾遵旨。”

朱翊鈞已經去了天壇祭祀了老天爺,還去了太廟祭祀了祖宗,皇帝和皇后的洞房設在坤寧宮內,坤寧宮是皇后的寢宮,在坤寧宮洞房完禮的第二天前往慈寧宮,拜見兩宮太后,纔是徹底完成了婚禮。

這是大明皇帝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和夫妻對拜。

大宴賜席也就是等了一天的席正式開席了,朱翊鈞要前往奉王殿,過九爵之禮後,回到坤寧宮,完成洞房的禮儀。

朱載堉非常的失望,他精心準備的音樂,成爲了這次大婚最好的背景板,但仍然是無法薰陶出皇帝的藝術的細胞來。

大明皇帝自己這個侄子,全部的心神都在皇后的身上,朱載堉暗自給自己打氣,侄子不行,侄孫的母親可是音樂大師,日後必然會有音樂細胞。

大發明家、大科學家朱載堉對於培養皇帝的藝術,有着一種古怪的執着。

朱翊鈞去了奉王殿,大宴賜席,這個席很有意思,只有正四品以上的京官才能坐下吃飯,剩下的全都是站着,這也就罷了,那些個番夷使者,比如黎牙實、三娘子等人,都得在角落裡,吃飯必須揹着人,是決計不能驚擾聖駕的。

三娘子入京來了,站在角落裡,焦急的看着皇帝,似乎有話要說,但是又近不得身。

朱翊鈞過完了冗長的九爵之禮,就匆匆趕往了坤寧宮,洞房的禮節要開始了。

龍鳳喜牀上,放着一盤餃子,按理說,這餃子由皇后孃家準備,必須煮得半生不熟。吃的時候要有人問“生不生”,蓋頭裡面要回答“生”,生餃子代表的含義就是皇家更盼望子孫後代權力的延伸。

朱翊鈞眉頭緊蹙的看着那盤餃子,和張宏耳語了兩聲,張宏悄無聲息的端走了那盤餃子,換了碗半生不熟的麪條來。

“怎麼了?”帶着紅蓋頭的王夭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開口詢問。

朱翊鈞滿是笑意的說道:“無事。”

過了小半個時辰,張宏纔回來,低聲說道:“陛下,都驗過了,沒毒。”

朱翊鈞看到了那盤餃子,用的是鴻臚寺的盤,知道這是鴻臚寺準備的東西,立刻就心生警惕,讓張宏端下去找人全部吃下,找的自然是送來的人,和做餃子的人。

張宏拿人頭擔保,他是看着那些餃子進了他們的肚子,等了半個時辰,沒有任何問題纔回來稟報的,還派了人盯着。

是朱翊鈞多慮了。

天子多疑,朱翊鈞不得不多疑,那宿淨散人入京就是來殺王夭灼的,目標十分的明確,而且帶的毒藥,經過解刳院的認證,見血封喉三步就倒,這突然看到了鴻臚寺的盤子,立刻就心生警惕了。

大明皇帝的食物,自嘉靖之後,一律是小膳房,現在是幹清宮太監張宏負責,這可是道爺在鬥爭中重要的經驗和教訓,朱翊鈞一直沒有動這個祖宗成法。

王夭灼之前就和朱翊鈞住在一起,也是吃的小膳房,這鴻臚寺的食物突然出現,招致了皇帝的懷疑,哪怕是奢員已經嘗過了,但餃子這種單個的食物,還是謹慎爲宜。

王夭灼聰慧,立刻就聽懂了這裡面發生了什麼,不由的升起了一股心疼。

陛下和她一樣纔剛剛十六歲,如此謹慎小心的活着,已經五年之久,王夭灼一直看在眼裡,當個大丈夫固然頂天立地,可是面對這些個臣子,無論何時何地,都要謹小慎微。

大明的臣子可不太恭順。

這可是大明至高無上的皇帝,可時刻都得如此小心。

新政是有代價的,大家賭的都是命。

“陛下,就只是鴻臚寺的盤,餃子也是小膳房做的。”張宏確定無毒之後,纔講清楚了事物的來源,這方面張宏一直做得很好,他不是內書房出身,沒有馮保那個《氣人經》的功底,更沒有讀書人那些個彎彎繞繞,他自己的事兒,一直做得很好。

陛下從不服用宮中和宮外水食,一切水食都是張宏準備。

太監和主子,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隆慶年間的大璫陳洪現在還在解刳院裡,生不生死不死。

“如此,朕多慮了。”朱翊鈞點頭,盤子只是鴻臚寺送來的禮器,並不是沒有恭順之心。

吃完生面條以後,接下來就要舉行合巹禮,合巹禮是婚禮中最重要的內容之一,不是交杯酒。

巹就是瓢,把一個匏瓜分成兩半,做成兩個瓢,新郎、新娘各端一個,喝下瓢中的美酒,就是合巹,象徵着婚姻美滿,白頭偕老。

到了這一步,大婚禮算是完成了一半。

朱翊鈞不止一次說過,禮部那些個禮法冗長到朱翊鈞都頭疼的地步,不過再忙,那也是次日的事兒了。

合巹酒喝完,後面就是洞房了。

朱翊鈞掀開了王夭灼的蓋頭,露出了那張勾魂奪魄的臉,今天的王夭灼魅力四射,依舊有些青澀,但已經有了幾分成熟的韻味,她的臉色通紅,滿是羞意。

“傳菜!”張宏看到了這一幕,立刻大聲的說道。

這有些事需要氣血去支撐,這陛下還有的忙,這餓了一天了,皇帝皇后都得吃點,否則血糖太低,恐怕氣血不足以完成洞房的陰陽和諧的大事。

吃飽喝足好乾活不是?

太陽已經落山,朱翊鈞中午就沒吃飯,就早上墊了點,他還是習武之人,肚子早就餓的呱呱叫了,朱翊鈞注意到王夭灼吃的比他還快。

“不是說有糕點,讓你先墊點嗎?”朱翊鈞終於吃完,一碗大米粥下肚,飽腹感讓朱翊鈞重新充滿了活力。

王夭灼比朱翊鈞先放下了碗筷,她搖頭說道:“帶着蓋頭不方便。”

夫君不明白女子的心思,這大婚之日,未完成婚禮之前,哪有什麼心思吃飯?那心神都在那扇門上,夫君在做什麼,什麼時候回來,長期操閱軍馬的夫君會不會猛龍撞擊把她當軍馬操閱,都是她需要思慮的問題。

見到了夫君,這心就落到了肚子裡,纔有了食慾。

張宏一看皇帝和皇后說話,立刻帶着宮婢們收拾了碗筷食物,走的時候還關上了門,接下來的事兒,就不是他們要關切的了。

馮保已經帶着內操把坤寧宮的地縫都檢查了一遍,包括了琉璃瓦之上,確定沒有任何人藏匿之後,也走出了坤寧宮。

“今天是陛下唯一住在宮裡的日子,萬分馬虎不得,明日就回西苑了,西苑好,西苑安全。”馮保的眼神一直在空中掃視,三月份京師還沒蚊子,要不然馮保恨不得連個蚊子都不放過。

“誰說不是呢?”張宏就站在坤寧宮的宮牆之下,坤寧宮宮牆之下,一排的緹騎,牆外還有一排。

皇帝不在西苑,搞得張宏和馮保都很緊張,連緹帥趙夢祐都在四處巡按,這皇宮的幺蛾子事發生的太多了,不得不謹慎。

“緹帥這是作甚?”馮保十分疑惑的看着趙夢祐的動作。

趙夢祐打開了八塊地磚,地磚之下居然是個一丈深的井,井下埋着一個缸。

“守城用的,如果有人挖洞,在缸裡就能聽到動靜,軍兵將其戲稱爲諦聽。”趙夢祐派了八名緹騎下井。

馮保頗爲滿意的點頭說道:“王次輔回填的時候,可是用的三合土,就是那土行孫來了,也得撓頭,不過這個好,這個好,歹人就是長翅膀飛過來,也給他射下來,管叫他有來無回。”

馮保是讀書人,但他還是覺得王仙姑和宿淨散人有點邪性,這宿淨散人要殺皇帝,馮保就很擔心,今天出什麼紕漏。 大明皇帝正在拆禮物,他要換第三身衣服了,就是寢服。

“這東西這麼麻煩的嗎?”朱翊鈞發現自己的衣服自己脫不下來,王夭灼的九萬銀婚服,他也脫不下來,設計的太精巧了,連開關在哪兒,都是一頭霧水。

“臣妾來吧。”王夭灼臉色通紅,這種時候,總不能場外求助,再把宮婢們喚回來。

王夭灼會脫。

朱翊鈞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王夭灼,愣愣的說道:“這這這,不應該啊!”

王夭灼根本就不是豆芽菜!就平日相處,這小丫頭顯然是隱藏了實力,那一層層的裹胸解開之後,實在是有些實力驚人了。

王夭灼臉色已經駝紅,但這四下無人,已經完成大婚,連金冊婚書都拿到手了,她也不藏着掖着了,一把把朱翊鈞推到了龍牀之上,帶着嬌羞和惱怒,不甘心的說道:“平日裡夫君都說我是豆芽菜,我還不能反駁,今日好教夫君知道厲害!”

次日的清晨,皇帝罕見的起晚了,宮婢們很知趣的沒有去催促,即便是大臣們已經到了文華殿候着,等待着皇帝進行下面的禮儀,完全無人催促。

這妖精打架一直到了後半夜才結束,鬼知道平日裡看起來有些膽小怕事,甚至唯唯諾諾的王夭灼,這龍牀的帷幕拉上之後,會把長期習武操閱軍馬的青年組第一高手,斬於牀笫之間?

一直到了巳時二刻,朱翊鈞和王夭灼這對兒新婚夫婦纔出現在了坤寧宮的正殿之上。

“不應該啊。”朱翊鈞用完了早膳,看着王夭灼那張神采奕奕的臉,略微有些疑惑,他除了驚訝豆芽菜這個迴旋鏢打在自己的身上以外,還在驚訝王夭灼的手段,昨夜的妖精打架,朱翊鈞輸了。

朱翊鈞習武,從來不打含糊,戚繼光第一次入京的時候,甚至驚訝於緹帥朱希孝的大膽,操練皇帝到那種程度,的確沒了恭順之心。

可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麼狡辯的地方。

“以後可不能說臣妾是豆芽菜了。”王夭灼左右看了看,小聲的說道,出了那張龍牀,王夭灼又變成了平日的模樣,端莊溫婉,甚至連吃飯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說話都是慢條斯理。

昨日可不是這樣的,跟吃人的老虎一樣。

朱翊鈞帶着王夭灼開始了接下來的大婚流程,三月初四,去慈寧宮謝恩禮,三月初五是在皇極殿舉辦朝見禮,到了初六是慶賀禮,隔一天到了初八,舉行筵宴禮,就是謝賓客,到了初九這天,朱翊鈞帶着王夭灼去了天壇,是祈福禮。

再擱一天,是頒詔禮,就是昭告天下,皇帝大婚的喜訊完成,大赦天下。

遇赦不赦不在大赦天下的名單之上,終大明一朝,大赦天下一共進行了七十二次,都是在極爲重要的時間纔會赦免,而且範圍很小,大赦天下會破壞司法公正。

至此,皇帝的大婚算是正式宣告結束。

到了三月十三這天清晨,朱翊鈞再次醒來,恍如隔世,這結個婚,比西山拼殺都累!

“夫君,明日讓李敬妃伺候陛下吧。”皇后娘娘王夭灼靠在朱翊鈞的肩膀上,入宮的美人李錦和劉夢姝,也是一同大婚,她們是妃子,大婚對她們而言,只有冊封的詔書,別無其他,坤寧宮這邊熱鬧無比,他們二人那邊卻是安靜至極。

所以這些個妃嬪們,整日裡勾心鬥角要上位,因爲成了皇后,纔是陛下的妻子,只是嬪妃,那就是個妾,皇后風光無限,兩個側妃吃着殘羹剩飯,聽着牆外的熱鬧,甚至連見皇帝一面都難。

輪也該輪到了。

“聽娘子的安排就是。”朱翊鈞扶着腰起來,猛地甩了甩腦子,清醒了幾分,後宮的事兒,王夭灼安排就是。

酒色誤事,從今天起,一定戒酒。

王夭灼的眼神裡閃過了一絲狡猾說道:“還有那三十六位美人,可是孃親留在宮裡的,一天換一個還有富餘。”

“這個就不必了,不必了!”朱翊鈞立刻就清醒了,他已經完全被掏空,美色?全都是紅粉骷髏!

“朕去廷議了!”朱翊鈞連早膳都沒用,用最快的速度趕往了文華殿,三十六個美人,朱翊鈞真的無福消受,只有小孩子纔會選擇全都要,大人都知道,腰子根本頂不住!

溫柔鄉,英雄冢。

王夭灼看着夫君落荒而逃的背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後笑容卻變成了滿面愁容,她看似贏了,但也沒有完全贏。

這幾日陛下這麼忙碌、辛苦,可除了大婚當日歇了一天沒去京營操閱軍馬,沒有批閱奏疏之外,其餘時間,大部分的心神,還是在國事上,每日仍去北大營,每日仍把奏疏批閱送到文淵閣。

陛下並沒有輸,只是留下了力氣精力,處置國事罷了。

王夭灼還是爭寵失敗了,不過她已經很心滿意足了,畢竟陛下把剩下的精力都給了她。

朱翊鈞到了文華殿上,略顯失望,因爲張居正沒在行禮的廷臣之列,頒詔禮之後,張居正就又回了西山宜城伯府,不再出現在內閣了。

作爲皇帝,如果張居正就這麼順水推舟的順勢奪情起復,那就是臣權和皇權的衝突,那不是皇帝想看到的局面,作爲一個人,朱翊鈞其實還蠻希望看見張居正活躍在朝堂之上,一切都那麼的井井有條。

張居正這個太傅先生,主持完婚禮,連夜回了宜城伯府,讓朱翊鈞悵然若失。

朝臣們也過了十幾日的安穩日子,張先生在朝,連皇帝都溫和了許多,那戶科給事中李淶,居然只被訓誡了幾句,連廷杖都沒打,這不是張居正在朝,李淶免不得被送到邊方任事去,那不是任事,是流放。

“大婚禮成,臣等爲陛下賀,爲大明賀。”呂調陽帶着羣臣恭賀陛下大婚,大婚禮從二月二十九日算起,一共進行了十四天,這十四天的時間裡,沒有出現任何的問題,讓朝臣們由衷的鬆了口氣。

西山老祖出手,果然不同凡響,老祖出沒,魑魅魍魎皆避,小皇帝厲害不厲害,還得時間去考驗,可是張居正的厲害,那可是衆所周知的。

“免禮。”朱翊鈞示意衆人就坐,廷議開始了。

“三娘子入京來,還是爲了今春俺答汗那兩個萬人隊合兵土蠻汗之事,王次輔,朕有不解,俺答汗和土蠻汗居然能合兵一處?”朱翊鈞詢問着王崇古,北虜問題專家,奉旨陰結虜人的次輔,王崇古在這方面很有發言權。

王崇古笑了笑,搖頭說道:“這就是了,陛下,他們合力,還不如不合力。”

“今春二月,土蠻、俺答汗合兵意圖重奪應昌,無論是土蠻汗本部,還是俺答汗本部,只需要一擁而上,應昌唾手可得,我大明在應昌根基不深,水文地理不明,戚帥領一萬軍兵駐守應昌,敵強我弱,本該是俺答汗、土蠻汗大勝,結果他們偏偏選擇了合兵。”

“不合兵,傾盡全力,戚帥萬人,雙手難敵四拳,這俺答土蠻,一合兵,非但沒有獲勝,反而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合兵哪有那麼好合的,兩個滿肚子主意的人,合兵一處,一加一反而是小於一了。”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互相掣肘?”

“陛下英明。”王崇古十分絲滑的、不着痕跡的拍了個馬屁。

譚綸開口說道:“陛下,這合兵之後,這俺答汗看着土蠻汗,土蠻汗看着俺答汗,都不願意自己拼死拼活,讓另一方拿走戰果,這就犯了兵家大忌,這戰場上,就怕這個,目標都不確定,那就是立於必敗之地了。”

“俺答汗被戚帥進攻不斷後退,甚至乾脆逃脫,進攻的土蠻汗諸部見狀,立刻撤退,加速了敗亡。”

朱翊鈞不由的想到了一個經典案例,元豐四年,大宋軍五路伐夏,就是攻打西夏,各路分開都是西夏難以抵擋的強兵悍將,壞就壞在了這五路伐夏,那真的是各種幺蛾子事兒。

戚繼光給皇帝講武,說到過這個案例,這是反面教材。

人心齊,泰山移,人心離散,萬事皆成空。

“其實臣以爲,還是戚帥厲害。”戶部尚書張學顏,發表了自己的意見,他認爲還是戚繼光打得好,你換個人打,不見得能贏。

張學顏在遼東的時候,和戚繼光配合過兩次,一次是攻伐大寧衛,一次是攻伐彰武。

張學顏有一次就問了一個問題,問李成樑如何評價戚繼光,李成樑用了兩個字,帥才。

李成樑不嫉妒戚繼光的軍事天賦,因爲現在戚繼光帳下第一大將,正是李成樑的親兒子李如鬆,而且戚繼光是傾囊相授,毫無保留的培養李如鬆,李如鬆身上的浮躁盡去,已經有了獨當一面的風範。

戚繼光越強,李如鬆日後的成就就越高。

“俺答汗短視。”呂調陽的面色極爲凝重的說道:“俺答汗因爲五年羊毛就答應了出兵,將之前隆慶議和、俺答封貢的一切都毀掉了,三娘子如此急切單人進京,就是如此,因爲俺答汗的短視,導致了大明和北虜之間的矛盾,再次激化。”

呂調陽的話可不是危言聳聽,俺答汗的這次出兵,讓朝廷非常爲難。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宣忠順夫人上殿覲見吧。”

三娘子急匆匆進京後一直在奔走,她是自己來的,她的隨從在十三日,大婚結束後才進京來,一個女子單槍匹馬的闖到了京師來,顯然是抱着有去無回的心態來了,可是入京這十幾日,大明皇帝忙於大婚,一直沒有宣見,讓三娘子愈發的絕望了起來。

過了一刻鐘的時間,三娘子已經趕至文華殿外等待宣見。

三娘子進殿之後,就立刻行了大禮,三呼萬歲。

“免禮吧,賜座。”朱翊鈞示意張宏給三娘子搬個凳子,三娘子的狀態很不好,不至於蓬頭垢面,但有些不修邊幅、花容失色,匆匆覲見,也未曾沐浴更衣。

若不是三娘子單騎入京,朱翊鈞絕對不會這麼客氣,賜座?讓禮部鴻臚寺見見她就是了,還宣見賜座。

“啓稟大明大皇帝陛下,罪婦自迤北而來,爲迤北北虜數十萬人生機而來,萬不敢免禮,更不敢就坐。”三娘子選擇了抗旨不尊,不敢起身,而是跪着奏對。

“坐。”朱翊鈞只說了一個字。

“謝陛下聖恩。”三娘子立刻就爬了起來,坐到了凳子上,只坐了一點,臉上帶着惶恐。

“有趣。”朱翊鈞直接笑了,三娘子聽得懂人話,三娘子再在地上跪着,朱翊鈞就不耐煩了,直接讓人把她叉出去了,這是個奇女子,到了這個份兒,還保留着察言觀色的本能。

“中原和北虜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自胡虜入主中原,再到太祖高皇帝篳路藍縷,擊破元順帝,定鼎江山,時至今日已經三百餘年,這是血海深仇,可是也早就打累了,打疲了,隆慶議和、俺答封貢,本來是個很好的突破口,算是和解的開始,奈何俺答汗短視,兵禍再起,錯不在你。”朱翊鈞首先總結了下大明和俺答汗關係惡化,罪責不在三娘子身上。

這也是朱翊鈞給三娘子優待的原因之一,三娘子是真心希望和解的,誰也奈何不了誰,大明金國爲大明藩籬,也是個好的結果。

“陛下,殺了虜王俺答,是否能平息天朝怒火?”三娘子給出了一個方案。

虜王,朱翊鈞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但是這一次這個詞的意義完全不同!三娘子對俺答汗的魯莽顯然失去了耐心。

朱翊鈞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露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容,平靜的說道:“你若是能殺的了,就不會單騎入京來了。”

“若是有陛下助益,未嘗不可。”三娘子當然對付不了俺答汗,俺答汗掌控了軍事,可是得到了大明皇帝的幫助,就會變得簡單起來,無論是動機、動手還是善後,都有了底氣和靠山。

朱翊鈞搖頭說道:“你也是不怕,朕是皇帝,出爾反爾,事後把你賣了,你又能如何?離心離德,萬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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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倭國叛徒,獻土以求苟安第511章 元輔次輔,收收神通吧!第564章 滿嘴順口溜,你是打算進解刳院啊!第630章 因爲,陛下他善!第一百九十八章 苦一苦權豪縉紳,罵名張居正來擔第377章 戰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上也休想第三十三章 狼、虎、龍第722章 世界是一道精緻的灰第472章 世界的參差不齊第三十二章 卿之所願,唯理所在第377章 戰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上也休想第687章 算清楚他們欠了朕多少錢!第684章 下章京營,準備拷餉第579章 半分封半郡縣的開拓之路第一百四十九章 少年組天下第一高手朱翊鈞第597章 輿論的鐵律:猜測即事實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持續性的丟人第708章 凍死不折屋,餓死不虜掠第二百五十五章 想辦法再借給他點兒第655章 把這個叫伽利略的年輕人,帶回大明吧第414章 贓吏貪婪而不問,良民塗炭而罔知第701章 鐵釘一條,直貫其頂第503章 買不盡的松江布,收不盡的魏塘紗第678章 一體拿問坐罪,以謀逆論第605章 朱門幾處看歌舞,猶恐春陰咽管絃第一百八十八章 物種的多樣性第一百六十七章 立國之宏規,保安之上畫第一十一章 幕後指使之人浮出水面第662章 惡貫滿盈朱翊鏐第657章 《抱薪者》和《安全生產》第709章 意見簍子林輔成,被捕了第497章 陛下劍指之處,大明軍兵鋒所向第333章 再苦一苦這賤儒,罵名張居正來擔第二百零八章 大明皇家格物院第一百二十二章 要爲小皇帝提供充足的彈藥!第一百九十章 友軍有難不動如山,撤退轉進其疾如風第586章 當總量第一的時候,陛下開始談人均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第402章 海外開拓的規矩第385章 大明舉重冠軍張居正第685章 朕就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第309章 不絕對忠誠,就是絕對的不忠誠第503章 買不盡的松江布,收不盡的魏塘紗第498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第417章 法不嚴則不能信,法不信則不能治第六十八章 楊博是君子還是小人,這是一個問題第三十二章 卿之所願,唯理所在第412章 人與人的悲歡喜樂,並不相通第二百五十五章 想辦法再借給他點兒第419章 三馬之力的蒸汽機第375章 想要海帶,那是另外的價格第458章 春冰種秋火回,謂之雁行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力降十會推薦一本書:《哥哥我要招安大宋》第二百六十三章 該殺殺,該抓抓,該拔舌頭拔舌頭第一百八十八章 物種的多樣性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變了!天變了!天變了!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變了!天變了!天變了!第六十六章 一拳勝過一拳第一百八十三章 餒弱則懦,此誠君王之戒第545章 清流名儒難負盛名,憐孤惜寡上門認第697章 皇帝跟張居正一比,都像個保守派第353章 不是思維簡單,而是這樣做效率最高第二百六十章 戰爭之中,傷亡不可避免第518章 自此以後,當乘長風破萬里浪!第一百六十八章 罵人不揭短,爲什麼要罵人?第529章 不想當國王的院長不是好船長推薦一本書:《哥哥我要招安大宋》第532章 禮法不能是新政的絆腳石第477章 太殘忍了!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義清流第431章 快速帆船游龍號第725章 上國之民,不拜下邦之主第二百一十四章 煤市口大火第一百五十四章 永定毛呢廠第718章 陛下,急報!順天府陷落!第519章 皇遁正字斬殺術第432章 對北虜的全新玩法第632章 公允即自由第519章 皇遁正字斬殺術第三十二章 卿之所願,唯理所在第382章 賤儒?收買起來不值錢第一百四十六章 毀天下非官式書院,禁聚徒講學第550章 一屋,一個很奇怪但很現實的計量單第386章 徐階威脅朕!第400章 即便是天下罪之,那也是萬方有罪第705章 崇德坊的集體婚禮第563章 壓力山大的工部尚書第一百五十九章 只需要一個機會的戚繼光第651章 暴力未曾失控,所以不是兵變第一百三十四章 賤儒,嚐嚐朕的廷杖!第一百四十九章 少年組天下第一高手朱翊鈞第459章 葉李十四條劃第415章 萬曆朝特色王化道路第382章 賤儒?收買起來不值錢第347章 我家皇爺爺讓我給你帶句話第一百七十七章 鎮庫大錢真的很大第654章 沒有矛盾是鼎建大工不能解決的第623章 大明做事,過於霸道了!第三十四章 覆舟水是蒼生淚,不到橫流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