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說完,衆人齊齊倒吸一口冷氣,若真的同意了紫幽公主的建議,將尊上交給她,後果可想而知。
“這可如何是好,四郡人馬現在都聚集在一起,若其他三郡聯手圍攻咱們天朝郡,我等必將傷亡慘重。”堅白臉色大變,知道出大事了。
“我等若退軍,王重山與紫幽公主必然發現端倪,爲了活命,他們必定狗急跳牆,逼迫我等交出尊上,這可如何是好?”弘文嚥了一口唾沫,臉色陰沉。
三郡若聯手,不管是兵力,還是頂尖青年強者的數量,都遠遠超越天朝郡。
正青臉色不變,朝着有些慌亂的衆人壓了壓手,議論聲頓時小了下來。
“別忘了,這裡的大陣是咱們天朝郡朱家佈置的,一旦廝殺,誰生誰死,誰勝誰負,結果依然猶未可知。再說妖族現在虎視眈眈,他們三郡難道一點就不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正青幽幽道。
“今晚上,紫幽公主勢必要確認尊上是否醒來。如果尊上真的醒了,危局自然解開,三郡必定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可尊上若無法清醒,紫幽公主必然發現端倪,說不得會不顧一切臨死反撲,大戰過後,咱們天朝郡剩下的數千修士,非要全部葬送在這裡不可。”東郭離道,神色陰沉。
“可尊上這個樣子,怎麼可能醒過來?”衆人一嘆。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搖搖頭,尊上生命本源幾乎枯竭,已經不是外力能夠救活的了。
就好比種子是一塊鐵,你給它就算是世間最肥沃的靈田也不可能長出青碧的嫩芽來。
首先種子就要發生改變,不然不可能孕育生機。
此刻劉雲就是那塊鐵一般的種子。
“還有一條路可以救尊上。”正青目光閃爍道。
“什麼?”衆人驚呼。
“以命續命。”一隻不曾開口的烏鴉突然冷幽幽的說道。
衆人臉上的神色不一,一時間都沒有說話,此地顯得分外寂靜。
以命續命,便是以自身的生命本源接續別人的生命本源。
當初劉雲便是以這種方法救黃成的。
但是此法有個極其殘酷的弊端,就是一旦施法出現一絲問題,施術者會重傷,生命本源裂開。
輕則重傷修爲倒退,重則當場神魂俱滅。
而且冒着這麼大的危險施法,劉雲也未必一定能活下來。
對於修士而言,哪怕是至親之人也未必有人願意施展此法,更何況衆人對劉雲只是敬重與欽佩而已,還真沒有到了爲劉雲賣命的地步。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最後又掃了一眼重傷昏迷不醒的劉雲,都沒有開口。
沒有開口,便表達了一種意思。
正青嘆了一口氣,目光有些閃爍。
現在此法是唯一能救劉雲的方法。
正青看着衆人陰沉下來的臉色,苦澀的笑了一下,嘆道:“都出去吧,守住這間帳篷,如果我死了,把我和尊上的屍體,送回天青書院。”
“保重!”第一個人拱了拱手,轉身掀開厚厚的門簾,走出了帳篷。
在他掀開門簾的一瞬間,透過縫隙,正青看到外面居然下雪了,鵝毛白雪,呼呼冷風。
莫名的正青打了一個哆嗦。
“保重。”第二個人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悉悉索索,轉眼間,滿帳篷的人離去了,這裡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可能因爲人都離開了,正青覺得原本有些溫暖的帳篷忽然變得冰冷了起來。
他擡頭一看,發覺旁邊還站着幾人。
堅白、子晉、弘文、東郭離、更讓正青有些疑惑的,連原本與尊上有仇怨的烏鴉竟然也在。
正青張嘴想問,話還沒有出口,烏鴉便道:“他爲人族重傷垂死,不該這般孤零零的死去。”
“我們是兄弟,從小玩到大,不管怎麼樣,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堅白、子晉、弘文異口同聲道,目光堅定而熾盛。
正青眼睛發紅,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而後他將目光投向東郭離,想知道爲什麼。
“那一天,刑罰臺中他將我從睡夢中叫醒。知遇之恩,今天我還給他。”東郭離道,臉色不變。
經過生與死的洗禮,這一羣曾被人嘲笑爲溫室裡的豆芽菜,而今都長成了撐天大樹,早已不懼狂風暴雨。
這時,正青突然笑了起來,他拿出白紙畫卷,在衆人的差異的目光中,揮筆一點白紙,一隻由神光凝聚而成的生靈從白紙上浮現了出來,栩栩如生,老態龍鍾,拄着一個柺杖,有一條蛇的尾巴,卻是真龍的頭顱,並且身上揹着一個龜甲,人立而起,右爪子拄着一根黒木柺杖,左手摸着下巴上鬍鬚,眼睛明亮,熾盛如天陽,一出來就皺眉盯着正青。
“又有什麼事?”這個生靈問道。
旁邊幾人駭然變色,滿臉的震驚,就是冷酷男烏鴉瞳孔也是一縮。
“玄龜!”幾人驚呼,而後滿臉喜色。
帳篷外,天青書院衆人駐守四方,目光冷冽,對於正青的話,他們不敢有任何怠慢。
“小仙人這種重傷到那種地步,就算以禁忌之法,以命續命也很難救活了。”
“正青師兄,對那劉雲也太忠心了吧!也不怕賠上自己的性命?”
“有些人天生就有奴性,哪怕已經屹立雲端,也改不了那卑賤的性格。”
“就是,憑什麼要讓大家陪一個小仙人賭命,他的命金貴,咱們的命便不值錢了?”
“正青那幾個人就算不死,恐怕也會重傷,看來以後咱們天青書院要變天了。”
“上古大陣浮現,就算真的能洗筋伐髓,名額也肯定有限,少幾個人爭自然再好不過了。”
“沒有了小仙人這個強大的戰力,另外三郡必定也會來討要幾個名額,我天青書院打下的江山卻要拱手送人,真是窩囊。”
“就是,這太憋屈了,咱們天青書院四千多兄弟,現在就剩下一千七百多人,足足兩千多人葬送在中路了,而三郡只是幫了一把手,就要與我等平分名額,簡直欺人太甚!”
“我有個建議,可以令三郡忌憚,不敢向我們動手討要名額。”
“說來聽聽。”
“那小仙人必死無疑了,正青若以命續命,就算不死,也肯定重傷,倒時我們進去,將他們擒住,然後封鎖消息,說正青等人以命續命救活了劉雲,三郡勢必忌憚與恐慌……”
“這樣能成嗎?”
“人的名,樹的影,小仙人就算死了,這身老虎皮也能扯下來,也能嚇唬嚇唬人,不試試怎麼能知道行不行?”
“可是事後,正青等人焉能善罷甘休,他們若鬧到老師面前,如何是好?”
“他們還能見到老師嗎?”此人冷冷一笑,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衆人彼此相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睛中閃過的寒光。
沒有人開口說話,但此時的不說話,卻代表的不是沉默,而是一種冷漠的態度。
敬佩是一回事,牽扯到利益又是一回事。
這就是人性的惡!
帳篷內,正青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盯着老態龍鍾的玄龜,道:“我要上古正神女媧補天術。”
“二十載壽元,你可想好了?”玄龜摸了摸下巴上的龍鬚,眼睛裡放出熾盛的光芒。
“二十載壽元,你想要人命啊?五年,就這個數,別還價了。”正青這時候就像是一個市儈的商人,在跟玄龜討價還價。
“五年?你打發要飯的呢?”玄龜尖着嗓子叫道,連連搖頭。
旁邊的五人嚥了咽口唾沫,雖然知道玄龜來歷非凡,明顯有自己的神智,可即便玄龜如此不凡,他們五人也有些傻眼,關鍵是正青與玄龜商量的事太驚天了。
女媧補天術!
此術號稱可以補天,更別說救一個人了。
如果真有此術,他們幾個聯手施法救劉雲希望更大,而且就算失敗了,自己也不會遭遇任何反噬。
難怪正青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幾人看着躍然於白紙上的一副老態龍鍾的玄龜,羨慕的不行。
玄龜等同於真仙,雖然真仙早已隕落,而此刻玄龜也並非真身,可哪怕只是一絲殘魂,那也是相當於真仙的殘魂啊!
難怪正青資質不行,偏偏是天青書院排名第四的人物,這機緣簡直逆天之極。
想來,正青所修的玄功,應該也是仙經吧!
畢竟,此刻兩人商量‘價錢’的東西,就是上古的一種仙術。
只是,此刻玄龜與正青互掐的樣子,驚得掉了衆人一地的下巴。
這哪是真仙般強大的玄龜啊,整整一個奸商,你看那小眼神,賊眉鼠眼的,太討人厭了。
“不行,最少十年,不然老頭子我虧死了,這已經是跳樓價了,你搶劫老人家棺材本是要遭報應的……”玄龜搖搖頭,拒絕了五年壽元的價錢。
“六年,看你面子上,我再加一年,這個最多了……”正青急忙道,他知道老龜是個好人,肯定會妥協的。
“等等,這是什麼?”
就在這時,只見拄着柺杖的老玄龜眼睛突然一陣明亮璀璨,跟小太陽似的,燦爛耀眼無比。它滿臉的震驚之色,彷彿感覺到了什麼,緩緩轉身,望向昏迷不醒的劉雲,突然玄龜的小眼睛猛地睜開,眼角幾乎睜裂了,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正青臉色微微一變,他從未見過玄龜有過這種神情。一直都是天塌下來有高個子的頂着,關我鳥事的態度,可這一刻,老玄龜除了震驚,身體居然開始發抖,哆嗦個不停,如同被某種恐怖的事情嚇到了。
“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好奇怪,青娃娃,他是誰,背-景來歷,是哪位真仙的遺脈?”老玄龜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沉重的問道。
青娃娃自然指的是正青,只是聽到玄龜的問話,正青也愣住了。
“尊上叫做劉雲,他的來歷,就只是一個普通人,一
個普通的散修而已,並非什麼所謂的真仙遺脈。”正青如實回道。這事天下皆知啊!
老玄龜目光閃爍,很久後,他眼睛一閉,幽幽道:“補天術可以給你救人,只是他活下來了,我要一滴精血。”
正青一呆,玄龜今天這麼好說話了?
“一滴精血而已,我現在就給你十滴。”正青說罷,擡起自己的右手,從食指指尖凝聚出一滴精血。
噗!
老玄龜一口唾沫噴了出去,吹得那滴精血直接飛濺而出,落在帳篷的布上,道:“我要他的一滴精血,全勝時期的一滴精血。”黒木柺杖指向昏迷不醒的劉雲。
“老傢伙,你今個發什麼瘋,到底是什麼意思?”正青道,感覺有些心驚肉跳的。
“總之是好事,小娃娃,我告訴你,你若想登頂仙道巔峰,就好好輔佐這個人,此人前途不可限量,氣運之濃厚,幾乎壓得他悲慘的命運軌跡,都因此而發生了重大的改變,不然他的壽元最多十年。可如今此人不但突破十年大限,更是走到如今這一步,簡直匪夷所思……”老玄龜一改奸商的模樣,滿臉鄭重之色,語氣也變得極其嚴肅。
老玄龜望着劉雲,眼神閃爍個不停,彷彿想要看穿劉雲的所有,可在玄龜的眼裡,劉雲的身體籠罩着一層白霧,遮掩了一切天機。
“難道是那個人的一枚棄子?”老玄龜心中幽幽道,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有些心驚肉跳,臉色微微蒼白。
而後,老玄龜又回頭看向一臉冷酷的烏鴉,突然道:“三足金烏的血脈,雖然稀薄,但努力發掘出來,你絕對可以化羽登仙。”
烏鴉臉色大變,眼睛裡閃過深深震驚與忌憚,不可置信的望着老玄龜,對方是如何知道他最大的秘密?
就在這時,老玄龜又將目光一一落在堅白、子晉、弘文、東郭離四人的身上,如同夢囈般,冷幽幽道:“棋子已經出現,棋盤也已經恢復,下棋的人也要出現了嗎?”
此話一出,在場的幾人感覺一陣冷意從尾椎骨直衝頭頂百會穴,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聽玄龜話裡的意思,他們只是棋子。
還有一個下棋的人,會出現,這個人擁有改變棋子命運的力量?
錚!
突然一道寒光在帳篷內乍起,錚錚劍鳴響徹此地,烏鴉一臉冷酷,拔劍出鞘,耀眼的劍芒直逼老玄龜而去,大喝道:“話說清楚了。”
“烏鴉,你瘋了?”正青大吃一驚,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手持大筆與白紙畫圈,渾身神光澎湃,擋在老玄龜的前面。
“你沒聽見嗎?他說咱們只是棋子,有人在下棋,左右我們的命運,今天話說清楚沒事,說不清楚,我要搜魂。”烏鴉冷冷道。
堅白等幾人臉色一變,不過隱隱都擋在烏鴉的前面,怕他衝動。
“一個小娃娃也敢對我叫囂搜魂,不知天高地厚。”老玄龜雖然只是虛無的元神,看上起已經虛弱無比了,可在說這一句的時候,衆人都感覺到一股莫大的危險在逼近,彷彿天都要塌下來了一般。
烏鴉悶哼一聲,臉上溢出一絲潮紅之色,嘴角開始溢出一絲絲鮮血,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大力狠狠砸了一下,令手中的長劍都差點拿不住,脫落在地。
烏鴉終於知道自己之前所說的搜魂是多麼的可笑,對方太強大了。
“我言即法,我行即則。你果然是未曾隕落的真仙!”烏鴉摸了一把嘴角的血跡,目光堅定,沒有半點懼怕之色,森然的盯着老玄龜。
“說你們是棋子,都是擡舉你們,這顆生命大星也不過是被遺棄的荒蕪之地而已。”老玄龜語不驚人死不休啊,再次爆出一個石破天驚的猛料。
衆人臉色蒼白,無法置信,廣袤無垠的五洲大地,竟然被玄龜說成了被遺棄的荒蕪之地。
“不過,那是以前,如今不再是遺棄之地了。不過這對你們來說,不是個好消息,而是一場莫大的浩劫。”老玄龜冷幽幽道,目光微不可查的掃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劉雲,眸子深處閃過一絲忌憚。
“老傢伙,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到底怎麼回事啊?”正青此刻站不住了,開口問道。
“麥子熟了,自然要收割了。而後重新撒上種子,施以肥料,熟了之後,繼續收割。這世間,就是真仙也不是永生不死的,只要活着就有消耗,嘿嘿……說的太明白,怕嚇到你們,自己慢慢體會吧!”老玄龜說道,尤其最後的冷笑聲,更是森然無比,而且在笑的時候,老玄龜竟然舔了舔嘴角,彷彿回味無窮的樣子。
然而這句話,還有老玄龜的模樣,卻令在場的幾人,從頭涼到了腳,一股從未有過的森寒之意,繚繞在幾位青年強者的心頭,說不出的胸口發悶,難受。
“青娃娃,記住我的話,想在這場浩劫中活下來,有兩條路可走。”老玄龜望向正青,熾盛的眼睛中閃過柔和之意,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孫子。同時,老玄龜眸子深處對劉雲的忌憚,全部化作冰冷的殺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