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印的來歷相當複雜。
西漢宣帝時匈奴內亂,五單于爭位,呼韓邪單于兵敗附漢,自請和親,娶王昭君。
之後,宣帝派兵幫他平亂,又賜“匈奴單于璽”,也就是匈奴王璽的來歷。
再之後,在王昭君一家兩代人的努力下,大漢與匈奴之間結束了兩百多年的戰爭,進入和平時期。
其中功勞最大的自然是王昭君,其次是昭君長女,須卜當次雲。
她長袖善舞,足智多謀,數次出使長安,斡旋於匈奴於大漢之間,化解了無數次爭端與磨擦。
到呼韓邪單于之後的第四代和第五代,呼韓邪第五子和第六子繼位單于時期,她已權傾匈奴朝野,甚至可以左右單于廢立。
按照她的計劃,下一位繼位單于的就是她的同母兄,呼韓邪與王昭君之子伊屠智牙師。
可惜,大漢出了個王莽:他先是討好王太后,強召須卜當次雲入漢侍奉太后,一侍就是三年。
之後,又連騙帶詐帶威脅,把須卜當次雲全家搶到長安……
而當時的伊屠智牙師已經是日逐王(左賢王之下,右賢王之上),再一步就是左賢王(匈奴太子),離單于位真就差了那麼一點點。
這下好了,還繼位個屁?
不誇張,匈奴最大的親漢派被大漢弄沒了,仇漢派快笑瘋了。
然後,王莽以邀威名,侮辱匈奴,改匈奴爲“服奴”,改單于爲“善於”,徼“匈奴單于璽”,換“新匈奴單于章”。
又逼匈奴把名字全部改爲單字,第四代單于的“知”,第五代單于的“鹹”,第六代單于的“輿”,南部匈奴第一代單于的“比”,以及伊屠智牙師的“仁”,都是這麼來的。
這就好比讓現在歐美國家的人起只有一個音節的名字,真就不是一般的難爲人,所以,匈奴反了。
再之後:王莽遣將兵萬騎,多齎珍寶至雲中塞下,招誘呼韓邪單于諸子孫,以次拜爲十五單于……伊屠智牙師的“服奴仁善於章”,就是這麼來的。
有臥龍,必有鳳雛:當時的匈奴單于輿藉着這個名義,手起刀落砍了所有兄弟,也就是他之後有資格繼位單于位的所有繼承人,也包括伊屠智牙師,然後立自己的兒子爲太子。
這下好了,伊屠智牙師原來統管的南部衆,也反了。
當時,代他統管南部衆的是他的侄子,右漸將王“比”,伊屠智牙師被輿單于誘殺後,南部衆擁比爲日逐王,以“爲伊屠智牙師報仇”的名義攻龍城,敗北匈奴。
然後比攜南部衆歸漢,也就是之後的南匈奴。自此後,匈奴漸漸哀亡,直到西晉八王之亂……
所以說來說去,還是昭君一家兩代的功勞。
現在再看這座墓,以及這方印,脈絡也逐漸清晰:
要麼是新朝王莽之時賜葬,要麼是東漢初年南匈奴歸漢之後,劉秀爲錶王昭君一家兩代之功,下旨賜葬。
不管是哪位皇帝賜葬,她都當得起。
所以,好生安息吧!
李定安不言不語,默默的收起了窺鏡,於徽音好奇的看了一下屏幕:“這是誰的印?”
“沒看清。”
什麼呀,字那麼清楚?
舒靜好,方誌傑也看到了,不過歷史和古文功底都沒李定安那麼強,一時沒想起來是哪位。
但他們至少知道,這座墓很不簡單,不然李定安多少都會給他們講一講,就比如之前的匈奴王墓,突厥小可汗墓……
清理了痕跡,收拾好工具,隊員們陸續下山。
官員和軍官都沒了影,教授和學生也回了營地,只有劉秘書和外使秘書在等他們。
隨即,王永謙打來電話,李定安的眉頭越皺越緊。
什麼,藤原要找麻煩?
我還沒找你算帳,你倒先送上門來? 行,你給我等着,咱慢慢來……
他收起手機,坐進副駕駛,四輛車調轉向東,駛向塔溫陶靳蓋礦區。
考察團的宿營地就在這裡。
同一時間,巴特接到梅林教授的電話,回了阿爾拜赫雷。
藤原請客,地點在韓國人開的五星級酒店,據說日料做的很不錯。
三個人邊吃邊聊,藤原基本瞭解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羅盤、無人機、地磁、地電、地聲、探機、窺鏡?
感覺不像是在找什麼遺址,倒像是在找墓?
管他找什麼,最後的結果只有一種:什麼都找不到。
只是吃了一頓飯,簡單的聊了聊,然後藤原讓秘書送兩位教授。
臨下車的時候,巴特和梅林的手裡多了兩個文件袋,很厚……
……
寸草春暉,暖意漸濃。
正值五月中,國內已日炎炎夏日,但在蒙古高原卻是不折不扣的春天。
草芽兒纔開始出土,枯黃的原野偶見幾點綠色,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得穿羽絨服,一遇陰天,盆裡的水就會結出冰花。
要是碰上下雪,好了,和冬天沒什麼區別。
不過運氣還不錯,來了一週多,他們只碰到了兩次陰天。
就是礦區的空氣不怎好,但這個沒辦法:塔溫陶靳蓋是蒙古國最大的露天煤礦,二十四小時開採,污染當然很大。
但比在戈壁中搭帳蓬的強一百倍……其它都不論,這地兒雖然是戈壁地帶,不但有狼,竟然還有熊。
就挺希奇……
九點準時出發,巴特沒來,說是有點不舒服,只派了助理教授。李定安無所吊謂,帶着車隊進山。
今天要考察塔溫山中段,離這兒差不多一百公里,離昨天那座墓也就三十公里。
路不怎麼好走,至少要兩個半小時,所以剛上車,李定安就開始睡覺。
比較巔,其他人都沒他這份功力,只能看看風景聊聊天,以此打發時間。
於徽音和舒靜好嘀嘀咕咕:
“小舒,你看這幾座山像什麼?”
“像駝蜂?”
“像手指。”於徽音攤開手比劃了一下,“五指!”
“嗯,別說,確實有點像!”
“可能這裡也有墓!”
“啊,李老師說的?”
“我自己猜的!”
舒靜好愣了好一陣:於徽音也會看風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