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黃楠 如影相隨 1
以下是:
星期六我去見江非均,一週沒見,我真想他。姚謙是個老法師,寫出來的歌詞像片鋒利的刀切進了寂寞女人心:我想念他的笑,想念他的外套,想念他白色襪子和他身上的味道,想念他的吻,和手指淡淡菸草味道……不過江非均從不穿白襪子,他只穿黑色的……想念這兩個字,底下都是心,想念是心裡瘋狂滋生的野草,只有那個人的擁抱和細語才能斬草除根。
他在家等我,每接近他一步,我全身的溫度就升高一度,像電水壺裡面的水,等到一見面,水溫直接飆到100度,噗地一下就沸騰了。
熱戀過的人都知道,熱戀中的男女經久不見之後,肌膚脣舌就像沙漠中渴望雨水的紅柳一樣,乾枯捲曲的枝葉瘋狂地汲取每一顆水滴,那種急迫,那種狂熱,那種饕餮似地對愛慾的貪求……不說了,都懂的。
其實在郎冬之後,這幾年我都沒有做過。孤單了多年的身體一旦重浴愛火,反而迸發出比以往強烈得多的熱情,我爲自己能做出那麼瘋狂的舉止而驚奇,還有……一點兒羞慚,不過這點羞慚很快化解在他溫柔的親吻愛撫之中。如果說第一次肌膚之親後多少會有點尷尬,那麼現在,我們已經習慣了欣賞對方的身體,並且在**中越來越多地得到了靈與肉的雙重滿足。
激情之後,我們裹着空調被偎在牀頭,江非均放了張老柴的第一鋼琴協奏曲聽,我很奇怪他幹嘛挑這張,那起手的樂章多麼鏗鏘有力啊,似乎應該在事前聽,或者在事中聽,伴隨激烈的肢體運動,相得益彰,幹嘛在事後疲倦而滿足的時候聽這個。
我這樣想着,不禁咯咯咯地笑了出來,對他說:“我覺得這個音樂不適合現在聽。”
“那該在什麼時候聽?”他眼睛裡全是迷惑。
“剛剛做劇烈運動的時候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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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調皮。”?他貌似責怪地看了我一眼,臉上居然現出一點可疑的羞色。
“我不僅調皮,還很作,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橫在他胸前,一下下撓他腰上的癢癢肉。
他好脾氣地把我的手捉住,叉開五指交握在一起,“別鬧,你不會作的,我知道。”
“錯了,我又作,又兇,母老虎一隻。”我露出滿嘴牙齒,嗚嗚叫了兩聲。
“那我就當你的公老虎,配成一對。”他非常非常認真地回答。
哈哈,這個人從來都是語言精練,一發而中啊,我真是愛死他了,爲了用實際行動表達胸中澎湃的感情,我撲過去在他嘴上起勁地親起來。
中午餓了,他提議吃簡單點,做肉絲青菜炒飯,再加個番茄雞蛋湯,他來主廚我打下手。我幫他圍上圍裙,他垛垛垛開始切肉絲,我在旁邊調蛋液,剝蔥,摘小青菜。
滋啦一聲,蛋液滑進油鍋,廚房裡冒出勾人的熱香,他背部稍微佝僂着,專心而嫺熟地翻着鍋鏟。這個第一次見面時穿着名牌西服,連名片夾都是手工縫製的小牛皮夾子,渾身上下風度儀表無可挑剔的成熟男人,現在卻穿着皺巴巴的家居服,繫着藍色圍裙,那雙常年在電腦鍵盤上敲敲打打,修長而骨節勻稱的大手,正舉着鍋鏟上上下下地翻動。
我靠在門框邊看他,心裡陡然生出種熟悉的恍惚感,腦袋裡回憶起小時候趴在老家狹窄的廚房門口,眼巴巴地盯着爸爸炒菜,恨不得伸手從菜鍋裡先撈幾塊出來喂進嘴巴的情景。
現在,那個熱騰騰的鋼精鍋裡冒出來的不只是炒蛋的香味,還有其他的味道——家的味道,丈夫的味道,平凡夫妻日日夜夜相依爲命的味道。毫無預兆的,一股酸酸的液體突然涌進了眼底,我用力忍住了……看來我真是寂寞得太久了,一個男人炒菜的背影,居然讓我差點流淚。
吃完飯我要幫他收拾屋子,他不讓我做,說週一會有阿姨來。但我總要做點什麼顯示我的賢惠吧,所以不顧他的反對,我還是幫他洗了兩件襯衣,熨了一條褲子。熨褲子這活我好多年沒做過了,最後的效果差強人意。江非均很含蓄地說,別麻煩了,今後還是拿到洗衣店去弄。喔,我真泄氣,回家一定得把這手藝練起來,給自己的男人熨條褲子,何須假手他人。
下午他瀏覽新聞,我在旁邊打遊戲,打了半天覺得沒意思了,就在他書房裡翻東倒西,扒出一堆沒看過的影碟,有一些電影他看過但是已經忘了,我就拉他陪我看
他的BOSE音響很震撼,原來一套好音響可以讓聲音細膩到能撥動你的每個毛孔,我用的是什麼音響啊,總價不到100,團購秒殺的,真該馬上扔到下水道里去。有錢還真是好,有錢又有品更是好上加好,江非均不算最有錢,可是他有品,對喜歡的東西捨得出手,這又是一個新發現。
我們看了好幾部片子,一部《In?The?Name?Of?The?Father》,很沉重;還有部喜劇片《瘋狂的賽車》。看到得趣處我們倆笑得拱在一起,我從來沒聽到過江非均這樣的笑聲:爽朗,歡悅,不羈。
如同一扇常年緊閉的大門軋軋開啓了,陽光終於穿透進發黴的空氣,整個房間就像梵高畫筆下的那幅名畫,跳躍起來,歡動起來,充滿了活力和生命力。這個樣子的江非均,年輕了十歲,好像回到了最燦爛的青春年華。
兩個人擠在沙發上看碟,看來看去最後的結果是又交纏到了一起。這次我們做得很從容,像剝洋蔥一樣慢慢地剝光對方,他雙手插進我的長髮,把我的頭往後仰過去,耐心而細緻地親我的耳垂,脖子,鎖骨,乳/房……脣吻舌挑,輾轉吸吮……在冗長的前戲裡,我的身體悠悠飄上了萬里高空,等他真正進入並開始律動的時候,我觸到了人類能觸到的大氣層的最頂點。
很久過後,那天的好多細節,他說的話我都記得很清楚,包括我們做/愛時一直縈繞在我鼻端的味道:夏天的悶熱味,兩個人鹹滋滋的體味,屬於江非均的味道,帶點菸草香,有點像冬天松樹林裡的味道。
時間的河流不會爲任何人停留,大浪淘沙,滾滾向前,在年華老去的時候,年輕時的很多事情都會忘記,留在記憶裡的都是一些微末的小事,一些有關我們所愛的人的片段,一個表情,一瞬微笑,一句話……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後來我回想,這些和他熱戀中的小細節,說的毫無意義的傻話,或細膩或激烈的性/愛,都是肉麻而幼稚,落在別人眼裡,會懷疑我們的智商是不是退化到了高中。
可是當時身在其中的我,只覺得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心隨情動,我是如此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內心深處涌動出來的聲音:我愛他,惟願今時今日永在,此生此情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