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波準備召開所務會,地點是所長辦公室。
劉義一個人慢吞吞地後面行走,邊走邊默默思索,踩點到了所長辦公室。唐慶永與黃土早已到了,見了劉義,緊緊望着他,劉義假裝沒有看到,一屁股坐下。
吳波說:“好了,人到齊了,我們抓緊時間,長會短開,今天會議的主題有兩個,一是管教一中隊中隊長的人選;二是如何處理蔣武。現在討論第一個問題,唐教,你先發言。”
劉義的心懸了起來,他緊緊盯着唐慶永,唐慶永微微一笑,說:“吳所,劉力乾工作紮實,敢做敢當,我推薦他擔任管教一中隊的中隊長。”
吳波目無表情,點點頭:“黃所,你的意見?”
“我也同意唐教的意見,劉力乾不錯,早該提拔了。”
吳波一驚,心想:“今天怎麼了?上次所務會初步討論管教一中隊中隊長人選時,他們各執己,吵成一片,今天怎麼如此一致?”
“劉所,談談你的看法?”
倘若劉力乾擔任管教一中隊中隊長職位,那麼,劉姓在中隊長位置也有兩人,與黃姓一樣,而且,管教一中隊中隊長僅次於所領導,如此,劉姓實力大增。一舉扭轉劉姓積弱積貧的局面近在咫尺,劉義如何不激動?他調平呼吸,徐徐道:“我跟唐教、黃所的意見一致。”
吳波說:“既然大家都同意推薦劉力乾,那就這麼定了!第二個議題,大家談談。”
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唐慶永和黃土不約而同地瞧了瞧劉義,劉義假裝沒看到,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人一樣坐定。
唐慶永說:“蔣武與檢察官發生衝突一事,檢察官張馳有錯在先,踢了蔣武一腳,蔣武並沒有打中檢察官,且蔣武因此受傷。蔣武關了幾天禁閉,這已足夠,我的意見,今天將蔣武放出來。”
話音未落,黃土憤憤說:“唐教不要顛倒黑白,明明蔣武先動手,怎麼變成張檢有錯在先?倘若張檢是白面書生,我看,蔣武早將張檢打得面目全非!再說,蔣武平時就無法無天,目無監規,我覺得,應當對他以破壞監管秩序罪立案偵查!”
吳波說:“你們不要吵了。劉所,你覺得這事怎麼處理?”
唐慶永與黃土緊張地盯着劉義,劉義徐徐說:“吳所,蔣武毆打檢察官,肯定不對,一定要懲罰!”
唐慶永聽了,惡狠狠地瞪着他,黃土卻暗自心喜。
劉義不爲所動,接着說:“但是,我們只需對蔣武禁閉一期十五天,便已足夠,沒必要追究他的刑事責任。這事如果鬧大,對看守所有什麼好處?別人會說,看守所怎麼會這麼亂?一個犯人居然打幹部。”
這下,唐慶永稍稍舒了口氣,黃土卻面如土色。
吳波心想:“好一條狡猾的狐狸!”臉上不動聲色在,說:“我的意見與劉義一致,這件事就這樣處理吧,繼續對蔣武關禁閉,關足十五天!散會!”
唐慶永與黃土站起來,狠狠地盯了劉義一眼,悻悻而去。劉義嘻嘻一笑,待兩人走遠,緩緩站起,慢吞吞地走着,他彷彿看到劉姓光輝的明天。
這一切,吳波看在眼裡。劉義不過是他平衡唐黃之間的砝碼,哪邊輕,遂往哪邊挪。目前,唐黃勢力在伯仲之間,吳波不能做對任何一方有利的事情。
清晨,青煙陌陌,秋露重重。
張馳早早起來,送吳如到鎮上坐車去縣城。兩人牽着手,五指相扣,默默行走在鄉間小路,秋露如調皮的小孩,弄溼了吳如的長髮。
兩人默不作聲,行行走走,惟願這路很長很長,長得要用一輩子的時間,才能走完。
剛到鎮口,吳如突然手指一緊,她莫名其妙,回頭相望,只聽張馳低聲說:“阿如,別回頭,繼續這樣走,我們好像被盯梢了。”
吳如心頭一緊:“真的嗎?”隨即見張馳若無其事的樣子,頓時放下心來。
張馳頭也不回:“別怕。我也不確定,你聽我的,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現。”吳如點點頭。
張馳牽着吳如的手,時快時慢地變化節奏地行走,時而在攤位逗留,時而到馬路左邊,時而到馬路右邊。過了一會,張馳說:“對方有三人,腰間鼓鼓,有傢伙。”
“我們報警吧。”吳如說。
張馳搖搖頭:“他們又沒攻擊我們,報警也沒用,我們在明,他們在暗,今天他們好不容易被暴露了,我們要弄清,他們是誰,爲什麼要跟蹤?”
說完,張馳掏出手機,攬住吳如的肩,裝作自拍,攝像頭對着身後:“你看看,就這三人,一個光頭,一個胖子,一個瘦子。”
吳如見三人鬼鬼祟祟,點了點頭:“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怎麼辦?”
張馳收起手機,說:“這塊地形你熟悉嗎?我們要找個地方,避免腹背受敵。”吳如想了想:“有了,前面有個衚衕,一端是封死的,只有一個口子,像一個布袋,我小時候喜歡在那玩耍,那裡最好。”兩人信步走去。
後面三人見狀,迅速跟上。
張馳、吳如不慌不忙來到衚衕口,張馳拾了兩根木棍,用力一折,甚是結實,遞給一根給吳如:“接着這打狗棍。”吳如見張馳無比冷靜,受到鼓舞,心裡也冒出無窮勇氣。
張馳和吳如閃身藏在衚衕口,那三人跟着跟着把人給弄丟了,找了找沒找着。光頭破口大罵:“你們兩個王八羔子,要你們跟緊點,不聽我話,這下人不見了,怎麼跟上頭交待?”
胖子說:“大哥,明明看到兩人走到這裡,不可能會丟的,我們再細細找找。”胖子走了幾步,突然歡呼起來:“大哥,一定在這裡了,你看腳印。”
兩行腳印,直接通向衚衕。他們當然不知,這是張馳故意留下來的。
光頭手一揮,三人掏出傢伙,拔腿朝前跑去。
待到衚衕口,光頭突然腳下一絆,站立不穩,直接摔成狗吃屎。原來,光頭在奔跑之際,沒有留神,吳如突然伸出右腿,直接絆倒了光頭。
說時遲那時快,張馳飛起一腳,踢飛了光頭手上的匕首,再起另一腳,狠狠踩在光頭背上。光頭啊喲一聲,趴在地上,一時動彈不得。
另兩人不禁膽寒,“啊”地一聲,掉頭就跑,顧不上光頭。張馳大喊:“別跑,別跑,別跑!”兩人跑得更快了,轉眼沒了影子。
“他們都跑遠了,你還喊什麼?”吳如好奇地問。
“阿如,你不知道,做賊心虛,邪不壓正,這些人,往往色厲內荏,見不得陽光,贏不相讓,輸不相救,你一喊,他們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張馳笑着,右手一把提起光頭問:“你說是不是?”
沒想到,光頭甚是強硬,哼了一聲:“背後使陰招,贏了也不是英雄好漢!”
張馳笑着說:“你們三人持傢伙暗地尾隨我們,那是十分英雄了得那?”
光頭有點不好意思,仍然倔強,說:“反正我是不服!你送我到派出所吧,老子什麼都不說。”
“聽說玉西人民風強悍,向來自服強者,好,那我們就來挑挑,你可以拿起你的匕首,若贏了我,馬上可以走了。”張馳說完,鬆開光頭。
光頭一愣,搖搖頭說:“打你這種讀書人,哪裡用得着匕首,只是上頭把你吹得太厲害了,我們才帶的,否則,哼哼,何必來三人,只我一人就足夠。”
張馳說:“廢話少說,來吧。”
“馳哥,別……”吳如擔心道。
“放心,阿如,我心裡有數。”張馳衝她笑笑,然後手一招,對光頭說:“來吧。”
張馳拉開架式,光頭撐起身子,斜視幾眼說:“是你說的,可別怪老子!”
話未落音,光頭疾衝過來,用足力氣,直拳飛出。張馳緊緊盯着光頭,沉聲凝氣,說時遲,那時快,側身閃過,右手抓住光頭的手臂,往前輕輕一帶,光頭如一枚炮彈,直飛而去,飛了一會,啪地一聲,掉落在地,又摔了個四腳朝天。
吳如拍掌嬌笑:“哈哈,又摔一跤。”
光頭跌得暈暈乎乎,莫名其妙:“是我腳底不穩,不小心摔跤了,可跟你沒關係,還是不服。”
張馳笑着說:“又不服,行,起來再打。”
光頭掙了掙身子,無比痠痛,說:“我先緩口氣,你等着,這次再不着你的道了。”
光頭在地上挺了一會兒,一骨碌爬起來,他在地上認真想了想戰術,覺得用腿可能更靠譜些。他聲東擊西地說:“書呆子,注意了,這次我還是用拳。”他左拳虛晃一下,右腿飛快地踢出。
張馳說一個“好”字,接住光頭的右腿,蹂身向前,左腿一別,右肘猛推,光頭定不住腳步,直飛而去,又摔個四腳朝天。
吳如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笑着說:“臭光頭,又摔了個烏龜,這回該認輸吧。”
張馳說:“是不是又不服,起來,再來一次。”
光頭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起來了,起來又被你放倒了。”
吳如噗嗤一笑。張馳問:“服不服?”
光頭說:“我雖是個壞人,可我是玉西人,玉西人,強者爲尊,義氣爲先,你像諸葛亮一樣三獲三縱,我豈會像孟獲一樣無情無義?服了!我徹底服了。”
張馳朝吳如眨眨眼睛,吳如會意,馬上拿起手機,打開攝相機,對着光頭。
張馳問:“好,那我問你,你可得如實回答。”
“你說吧,我一定老實回答的。”
“是誰叫你們來打我們的?”
“伍進清。”
“伍進清是誰?”
“他是玉西看守所的民警。”
“你們來了幾個人?”
“來了三個人,都帶了刀子,伍進清說了,要我們在你身上留點記號。”
“伍進清爲什麼叫你們打我們?”
“這個他沒有具體說,只說你得罪了他。”
張馳看了看吳如,覺得問得差不多了,兩人會意地點了點頭。
“你走吧。”張馳說。
“你不送我去派出所了?”光頭大喜。
“走吧,我看你也像條漢子,怎麼就甘願做別人的打手?別再打打殺殺了,找個工作,安安穩穩地過日子,豈不很好?”
光頭如蒙大赦,道謝而去。其實,這些人都是疤子臉找來的,但是,爲了不暴露自己,他故意說是受伍進清之託,玉西黑白兩道,誰人不知伍進清的大名?
張馳看着光頭遠去的背影,默不作聲。吳如哀愁地說:“伍進清黑道白道都有人,可怎麼辦?”
張馳拿過吳如的手機,看了看攝相,覺得十分滿意,說:“阿如,不用怕,你好好收着這些東西,會有用的。”
吳如點點頭,神色間不以爲意,她更多的是擔憂張馳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