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8-21 9:20:08 本章字數:5369
君灝南的手臂都在發抖,他簡直無法想象,慕容飛瀾究竟有多愛君洌寒,寧願毀了自己也要爲他守住清白。4
“慕容飛瀾,你就是個瘋子!”
飛瀾放縱的大笑,冷聲回道,“多謝王爺稱讚。”
君灝南無話可說,從地上拾起中衣,快速的套在身上,落荒而逃。
他離去後,飛瀾艱難的從地上爬起,用他拉下的外袍裹住身體,她用雙臂緊緊的環住身體,被君灝南撫摸過的身體,她覺得好髒。疼痛蔓延過她每一寸幾分,每一塊骨頭,錐心刺骨,痛的她無法喘息槎。
她絕望的合起雙眼,仰頭向天,冰冷的淚順着眼角無聲流淌。泛白的脣片輕輕的顫動着,卻無法發出聲音。
洌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洌寒,你知道我在想你嗎!
夜,安靜的幾近可怕,飛瀾蜷縮着身體窩在牆角,蒼白的小臉上倒映着晃動的火光。遠遠的,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飛瀾下意識的顫抖了身體,她怕,怕君灝南去而復返榮。
嘩啦一聲輕響,鐵索落地,監牢的房門被人推開,施樑端着食盒走進來,監牢內的情形讓他震驚在當場,火炭滾落滿地,甚至燒起了枯黃的乾草,破碎的布片散落一地,空氣中散發中濃重的血腥與奢靡的味道。再看飛瀾身上裹着的蟒袍,不久前發生過什麼便不言而喻了。
施樑快速的撲滅了燒着的枯草,而後轉身離去,但很快又返回,手中多了一件乾淨的囚服。“監牢重地,施某不才,只能找到這件尚算是乾淨的囚服,將軍先將就一下吧。”
飛瀾無力的笑,淡淡道了句,“多謝。”
施樑眸中也溼潤了,監牢七七四十九道刑罰,飛瀾被一一上刑,又慘遭寧王施暴,如今這具身體只怕是已經毀了,該是怎樣的堅強隱忍,她才能繼續活下來。
施樑打開食盒,從盒中取出白米飯和兩樣可口的小菜,“將軍一直沒有好好吃過東西,內子做了幾樣小菜,還望將軍不要嫌棄纔是。”
飛瀾笑着,眸中淚光璀璨,聽說聖朝大軍已經兵臨城下,她大限將至,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她在這個世上吃到的最後一頓飯。她顫抖的伸出手,握住瓷碗,然而被釘着竹針的指根本無法彎曲,十指連心,每動一下都是錐心的疼。
淚莫名的就流了下來,剔透的淚珠一滴滴打落在雪白的米粒上。她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淚痕,嘲弄的笑道,“我是不是很沒用?”
施樑輕握住她冰冷的手,沉重道,“將軍是施某見過最堅韌忠貞的女子,你已經做得很好。”
“真的嗎?”她咬脣問道。
“嗯。”施樑重重點頭,取過她手中瓷碗,啞聲道,“將軍受了傷,讓施某餵你吧。”
飛瀾沒有拒絕,淡笑點頭,至少,黃泉路上不用做餓死鬼。
施樑將米飯與菜喂入飛瀾口中,她身上都是傷,連咀嚼食物的時候,都會牽動傷口,而她一直一直笑着,那麼堅強。
只吃了幾口米飯,飛瀾就無法下嚥了,菜真的很美味,讓她想起了幼時母親的手藝,只是她真的太痛了,連將食物下嚥對她來說都是一件很艱難的事。
施樑低頭收拾起食盒,他壓低着頭,咬牙不讓淚落下來,面前的這個女子,很讓人心疼。
“將軍先休息吧,施某改日再來看你。”他啞聲道。
飛瀾含笑點頭,又開口道,“施大人,不知飛瀾可否做最有一個請求?”
“慕容將軍請講,只要施樑能辦得到,願爲將軍肝腦塗地。”施樑拱手回答。
飛瀾的目光移落在窗外,晶亮的眸光些微渙散,“我想要一件嫁衣,慕容飛瀾的一生,習武練劍,征戰沙場,可是,這些都不是我說需要的,我並不想做什麼忠臣良將,我只想做賢妻良母,如普通女人一樣,穿着紅色嫁衣嫁給心愛的男人。”
“好,施樑一定爲將軍做一件天下最美的嫁衣。”施樑回道,一諾千金。
只可惜,施樑並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準備一件華美的嫁衣。翌日,君洌寒兵臨城下,寧王大怒,命人將飛瀾吊在城頭。
施樑買通了侍衛隊長,混入了押解的隊伍之中。監牢中,他親眼見到飛瀾肩上的鐵環是如何被粗暴的拔出,鐵環除掉之時,噴涌出一股血柱,而飛瀾緊咬着牙關,沒有哭喊過一聲,牙關被咬的嘎吱作響,不停有鮮血順着脣角留下來。
施樑站在一旁看着,藏在衣袖下的手緊緊的握住拳頭。然而,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將她拖出去吧。”侍衛隊長粗聲吩咐道。
飛瀾輕擡起眼簾,她對着施樑笑,清冽的眸中卻藏着深深的失落。施樑懂,她還在惦記着那件嫁衣。
“李大人。”施樑突然站出來,擋住了衆人去路。
“你又要做什麼?”侍衛隊長不耐的蹙眉。
施樑陪着笑,將他拉到一旁,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而後,悄悄的將一錠金子塞入他手掌間。君灝南的兵,無一不是見錢眼開的,這樣的軍隊,豈有不敗之理。
那侍衛隊長笑着將金子收入懷中,對身後衆人道,“我們先走,押解人質的活就交給他了。”
衆人離去後,施樑將飛瀾從地上攙扶起,擔憂道,“將軍您沒事吧?”
“沒關係,我很好。”飛瀾淡漠的笑,溫暖的笑靨與她一身的狼狽格格不入。
施樑從懷中掏出一件單薄的紅色嫁衣,雙手捧到飛瀾面前,“施樑無能,時間太短,找不到合適的嫁衣,這一件是施樑成親時內子所穿的嫁衣,還望慕容將軍不要嫌棄。”
飛瀾含情的眸一瞬不瞬落在那件鮮紅的嫁衣上,顫抖的伸出手,手掌輕輕的撫摸着,衣料的質地稱不上極好,做工卻十分精緻,看得出縫製之人的用心。
“謝謝。”飛瀾淡聲開口,對施樑充滿感激。她吃力的扯起嫁衣想要套在身上。
“將軍,施樑幫您。”施樑動手幫她套上衣服,並十分小心的避開了她肩上的傷口。他將飛瀾從地上攙扶起,一步步向監牢外走去。並不着痕跡的將一把短刃塞入她手中。飛瀾懂得他的意思,被吊在城頭,不吃不喝的在烈日下暴曬,一般人根本撐不了多久,何況她已是遍體鱗傷,如果實在撐不住,可以用這把短刃解脫。
或許是太久沒有見過陽光,明亮的光線刺得雙眼生疼。她下意識的閉眼躲閃,然而,侍衛隊長將她一把推到,向拖屍體一樣的拖上城頭。
“慕容將軍!”施樑聲音卡在喉中,向前追了幾步,最終還是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他心中十分清楚,從飛瀾將腹中孩子送走的那一刻開始,她已經抱了必死之心。
飛瀾被高高懸掛在城頭,一襲豔紅在陽光下招搖刺目。君灝南負手而立在城上,看着她冷冷的笑。
“慕容飛瀾,被吊在城頭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痛苦?也不知你那位皇帝師兄看了會不會心疼呢?”
正午的烈日烤的身體燥熱,汗水浸泡着流血的傷口,飛瀾痛的不停顫抖,腰間纏着粗糙的麻繩,身體懸空吊在城頭上,勒的喘不過氣,這樣的姿態,極是痛苦。而那張蒼白的小臉上一直噙着笑,有諷刺,也有不屑。
“王爺想知道滋味如何?上來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慕容飛瀾,你的嘴巴倒是硬,本王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能撐多久。”君灝南冷哼着,拂袖走下城頭。
當營帳中的君洌寒看到吊在城頭的飛瀾時,整顆心都要被掏空了。原本是打算對封地圍而不攻的,君灝南起事,籌謀的並不充足,城中糧草水源短缺,只要將城困住,用不了多少時日,這裡就會變成一座死城。
而當飛瀾被吊上城頭的那刻,他再也無法維持住鎮定。他躍上戰馬,獨自衝向城下,君灝南想要的無非就是他的命,他將命給他便是,只要,君灝南不再爲難他的瀾兒。
“皇上三思啊!”隋義不顧一切的衝上去,用力扯住繮繩,身體被戰馬拖出丈遠的距離,卻硬是沒有鬆手。
君洌寒也被激怒了,手中寶劍一橫,直指隋義咽喉,“讓開,擋朕者死。”
“微臣不放,皇上身系江山社稷,萬萬不可以身犯險。若皇上執意如此,就從微臣的屍體上踏過去吧。”隋義忠心義膽,面上毫無畏懼之色。
“給朕滾,否則被怪朕劍下無情!”君洌寒緊握手中寶劍,毫不退讓。
此時,風清揚也從帳中跑出,與隋義站在一處,“微臣懇請皇上三思後行,寧王爲人陰狠狡詐,即便皇上以命抵命,他也絕不會輕易放過娘娘,皇上冒然千萬,不僅救不了娘娘,反而會害了她。”
風清揚的話,終於點醒了君洌寒,所謂關心則亂,的確是他思慮不周。但飛瀾就被掛在城頭,承受着痛苦的煎熬,他又如何能坐到無動於衷。
君洌寒依舊坐在高大的戰馬之上,褐眸深寒,冷聲道,“下命三軍,攻城。”
二十萬大軍兵臨城下,君灝南站在高高的城頭,只看到城下烏泱泱的一片,幾場大戰下來,他城中所剩不足五萬兵馬,又多是殘兵,根本沒有戰鬥力。但此刻的君灝南眼中卻無絲毫懼意,脣角反而擎着笑。只因,他手中握着慕容飛瀾這張王牌。
君洌寒騎在高大的駿馬之上,一馬當先,他勒緊繮繩,仰頭看向城頭,飛瀾的身體懸掛在城上,鮮紅的血順着她身體一滴滴落下來,而他的心,便抽得更緊了。
“三弟別來無恙。”君灝南站在城頭,狂妄的笑。
君洌寒劍眉冷挑,一身金色鎧甲,散發着嗜血的寒光,而他出口的聲音,更冷,“帝都之時,二哥不肯與朕談條件,如今兵臨城下,二哥是否該好好的考慮一下了?”
君灝南笑的更放肆,“皇上說的不錯,皇上的女人這麼值錢,本王自然要好好的利用。君洌寒,你欠本王的,今日都要統統還回來,不過,首先,本王要看看你的誠意。”
君洌寒冷冷的盯着他,以他對君灝南的瞭解,他的親親二哥少不得要對他侮辱一番。果然,只聽得君灝南又道,“本王很想看看你究竟有多愛這個女人?不知本王高高在上的三弟肯不肯爲她屈膝下跪,好好跪在本王面前懺悔。”
他一語既出,很快引發了一片***動,君洌寒是什麼人,一朝天子,怎麼屈膝跪拜臣子。
“皇上,萬萬不可!”隋義打馬上前,來到君洌寒身側。
“誰讓你過來的,給朕滾回去!”君洌寒一聲怒吼,他仰頭看向城上,只見寧王手握長劍,只要砍斷繩索,飛瀾即刻便會墜落城下,摔得血肉模糊。
他的目光由寧王身上緩緩轉移向飛瀾,眸光也不由變得溫柔而深情。他對着她笑,而後翻身下馬,咣噹一聲,將手中寶劍直插如地面。他手掌緊抓住劍柄,高大的身體緩緩俯下,單膝着地,這一跪,帶着撼動天地的力量。
城頭之上,飛瀾拳頭緊握着,入耳的是寧王刺耳的狂笑聲。她深深的凝望着君洌寒,他雖屈膝在地,在她眼中,卻毅然高大,偉岸。清澈的眸子瀰漫了一層淚霧,她脣角卻唯美的上揚,笑靨溫暖而釋然。
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肯爲她放棄全部的尊嚴,屈膝跪在敵人的腳下,他對她的愛,已不言而喻。她慕容飛瀾此生,足以,她對他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一顆剔透的淚珠悄然而落,她雙脣顫抖,淡淡的喚了聲,“洌寒。”她的聲音很輕,宛若來自天籟。
君洌寒仰起高貴的頭顱,他對着她笑,沒有絲毫的狼狽,笑容反而讓人莫名的安心。她身上鮮紅的嫁衣在風中飄揚,映在他深褐的眸中,竟是那麼的美。
他脣片輕動,沒有發出聲音,但飛瀾讀得懂,他在對她說:瀾兒,相信我。
她含淚點頭,她知道他會不計一切代價救她。可是,她已經不值得。她親手扼殺了腹中胎兒,她被動過大刑,打斷了筋脈,已如同廢人。她被君灝南碰過,她已經不乾淨了。這具已經損毀的殘敗身軀,不值得他爲她犧牲。
“夠了,洌寒,這樣已經足夠。”她溫柔的哭泣,淚珠劃過蒼白的面頰,混合了血水,緩緩滴落。她的掌心間還緊握着鋒利的短刃,緩緩的移向腰間緊纏的繩索。
“這是我第一次爲你穿上嫁衣,洌寒,你覺得我美嗎?”她悽美一笑,宛若陽光下盛放的牡丹,絕美妖嬈。
君洌寒深深凝望着她,重重點頭。“嗯,朕的瀾兒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
“那瀾兒嫁給你好不好?就在今天。”她低低又道。
君洌寒忽然憶起,他的確沒給過她一場像樣的婚禮,飛瀾所有用的,不過是一封冰冷的冊封聖旨。“好。”他含笑迴應,並豎起三指,面向蒼天,“我君洌寒對天起誓,願娶慕容飛瀾爲妻,今生今世,對她珍之重之,不以一指相加,此生永不相負。”
飛瀾溫柔的笑,淡淡的喚了聲,“夫君。”
城頭之上,響起單調的掌聲。君灝南嘲弄的笑,譏諷道,“三弟的苦情戲也該謝幕了吧,的確是感人啊,只是,不知三弟可否願意爲你的新娘付出生命?”
未等君洌寒回答,飛瀾卻冷笑着開口,“君灝南,他的命,你還要不起。”她說罷,亮出了手中明晃的短刃,“君灝南,一切都該結束了。”
“不!慕容飛瀾!”君灝南大驚失色,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飛瀾隔斷腰間的繩索,然後,身體從百丈高城迅速的下墜。
“瀾兒!”破空傳來君洌寒撕心裂肺的呼喚。
“洌寒,永別了,我的愛人。”她脣片輕動,脣角含着溫暖的笑容。下墜的瞬間,腦海中浮現過一張又一張熟悉的臉,有父親,有母親,有無憂,還有逸雲,她看到他們在天上對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