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臨城並非因自己所處泗臨州,而得到了“泗臨”這名字。恰好相反,先有泗臨城,後有泗臨州。是泗臨州因此城得名,可見其雄偉繁榮。於襄境來說,泗臨城是除淮長州頌安皇城外最大的一座城。
此城三面臨山,一面臨水。方方正正的城池分成內外三層,城門三十餘處。城牆外數裡之地已經少有荒野叢林,多是鄉村農戶了。各處城門外則是寬大土路,延伸向不知多遠處。
泗臨城最外圍是整片的高大青石城牆,城門黑漆漆的,佈滿了錚亮銅釘。城牆上每隔百丈還設有敵樓、墩堡、箭閣等工事。
夕陽西下,秋風輕掃落葉,在這兇厲肅殺的城牆前劃過道道紅黃色的影子。同城裡城外家家戶戶生出的裊裊炊煙交相呼應。肅殺和生機,王權的威嚴和小人物的喜憂。兩種互相沖突的事物擰擰掰掰的結合在一起,竟然顯得頗爲和諧。
看着森然城門,一絲不苟的襄境兵卒武士。雀兒望向七怨,小心建議道。
“七姐,咱還是把這姑娘放了吧。”
張雲、雀兒和七怨三人一路同行至此,互相多有照顧,峪沂城又同生共死了一次。如今三人之間倒沒了什麼人類、妖魔、修者或契魔屠之類的怨隙。雀兒已經稱呼七怨爲七姐姐了。
“咱們馬上就要進城了,這姑娘被你這麼用馬拖着也太扎眼了。門將捕快肯定是要問話的,咱們沒法解釋。”
嘴裡說的是這樣的理由,其實雀兒就是看慕琴兒可憐罷了。慕琴兒已經慘到讓她看不下去的程度了。
一路被七怨折磨羞辱。深秋寒風,撕去外袍。不但讓慕琴兒以破碎單衣禦寒,還故意讓她衣不遮體倍感羞恥。一路用白馬拖行。半拖半跑,手腕上磨掉了不知道多少皮肉。靴襪也早就磨碎,赤足下盡是燎泡血跡。
七怨皺眉看着慕琴兒,一臉不爽的尋思了半天。到底也沒回話。於是張雲在一旁插嘴道。
“姐姐不是說送我當‘玩具’麼?你這麼搞頭兒,我這還沒玩到就被你弄壞了。”
......
“呵!你還有臉說?姐姐我算是看錯了人!沒成想你居然這麼沒用!”
說話間七怨怨氣滿滿的瞪了雀兒一眼。雀兒早就習慣了七怨的嘴臉,也不搭話。張雲哂笑道。
“這個......雀兒麼,人家大家閨秀出身,這正義感、道德感,這都能理解,是吧?不許我碰這慕琴兒,然後她自己也不讓碰。你說我這少爺就是天生命苦。”
“塔林寺裡一憋十年,仔細想想,我可能真就是個當和尚的命。你說這也不怪我,對吧?”
七怨乃是冥怨靈,吃不得虧。峪沂城外荒野一戰。事情因誰而起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被慕琴兒等衆人所傷,折損了一成修爲。這個仇肯定是要加倍討要的。言語辱罵和馬匹拖行哪夠解恨?
按照七怨的意思,自己這新認來的小弟還是蠻義氣的。尤其峪沂城那次,張雲拼命的時候明顯也把她當作保護對象給算進去了。這個情她算記下了。既然要設法折磨慕琴兒,那不如便宜自己這弟弟,交給張雲當“玩具”,以男女之事進一步羞辱也算不錯。
沒想到張雲懼內的厲害。這雀兒就是個沒過門兒,連點實際名分都沒有的口頭“屋裡人”。頂天就算個婢女而已。不許他碰,他還真就不敢下手。實在無趣。
“放人肯定不可能。在她骨肉魂魄全被碾碎之前別想離開姐姐我的手心兒。”
“誰覺得她可憐就動手拾掇拾掇,好趕緊進城尋館子吃飯!”
張大少爺依舊十分“虛弱”,慢慢悠悠從馬上爬下來。擎等着苦力雀兒將小山樣的行李搬上搬下,又翻找出身材合適的衣物。正待尋了僻靜處爲慕琴兒換衣服的時候才小跑過來。
“雀兒,這些力所能及的事兒就交給我好嘞!咱這點兒......”話沒說完,見雀兒額上青筋直跳,擡腿要踹。這才又委委屈屈的折返回去。
慕琴兒的咽喉、脊背裡埋了七怨的兩根煩惱絲做禁制。稍有反抗,脊背裡那根煩惱絲就會讓她痛不欲生。咽喉那一根除了能讓她失聲外,若真惹惱七怨,心念一動就能讓她身首異處,頃刻斃命。所以從始至終她只能將兩隻眼睛瞪成金魚的樣子,簡直想把七怨碎屍萬段!但反抗和呼救這些事兒倒是沒什麼可能。
雀兒替慕琴兒解開手上的牛筋繩索,簡單處理傷口,擦了臉、換了衣服。
張雲等三人手上有從老僧等人屍體上摸來的路引文牒,慕琴兒自己也有這東西。自然順利入城。
但慕琴兒畢竟也是“巫毒女”,類似刺客間諜一樣的人物。就算心細如七怨也沒能發現,當順利穿過城門以後,這慕琴兒卻偷偷從自己路引文牒上撕下了一頁。攢成紙球丟在了某處背靜地方。
......
泗臨城背靠羣山,面朝着一條大江,謂之碧滄江。
一行人尋了落腳客棧。七怨的話比往日少了許多。但舉止細節中卻又像個歸鄉遊子,處處能看出她對泗臨城的熟悉。
七怨少見的沒有要求吃“火鍋”。點了當地特產生魚片,並且強調只吃鎮了冰片的碧滄江鱸鮫魚。
秋天的鱸鮫魚最爲肥美。冰涼的生魚同火熱的芥辣粉混在一起,滿嘴鮮香,一鼻子熱辣。張雲和雀兒簡直吃出了塔林寺裡偷熬青蛙湯時的幸福感。
無論怎麼低調,這四人都是客棧裡的焦點。就算特產,對普通市井百姓來說鱸鮫魚也是值錢的稀罕物。這是用來品鮮解饞的,不是填肚子解飽的。
張大少爺哪管那套,好吃就要多吃,唏哩呼嚕唏哩呼嚕。雀兒一邊伺候少爺,一邊在心裡盤算着賬單。還要不停催促夥計一盤又一盤的繼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