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曄匆匆進了耳房,來喜剛纔和自己說雲翼有要事求見,自己素知雲翼是個老成持重之人,非機要大事絕不會這樣着急。
那雲翼見了楚曄,忙躬身施禮,也不說多廢話,壓低聲音說道:“陛下,卑職今日見到了傾樓的少主。”
楚曄聞言,一挑劍眉,示意雲翼接着說下去。
雲翼接着說道:“卑職奉命查訪傾樓少主的消息,因見多日沒有回報。卑職記起曾聽陛下說過傾樓少主以前常去鳳七的酒樓喝酒,因此卑職就派了兩個人暗中監視鳳七的酒樓。恰好今日有人飛報卑職,說見到傾樓少主去了鳳七的酒樓,卑職忙趕到那裡。監視的人回報說傾樓少主已經上了樓,因陛下吩咐不得打草驚蛇,因此卑職只守在樓下。等了約有一個時辰,才見他從樓上下來,上了等在外面的一輛馬車。卑職派人暗中跟蹤,卻見傾樓少主進了……”
說到這裡,雲翼不由停住了,偷看了一眼楚曄的臉色,見楚曄一臉凝重,忙接口說道:“卑職見傾樓少主進了大司馬的府邸。”雲翼提到“大司馬”幾個字的時候,聲音弱了許多。
雲翼口中的大司馬正是韋太后之弟韋隆業,因此他倒頗有幾分躊躇。
楚曄心中雖然也有幾分驚疑,可臉上卻不肯流露分毫,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又問道:“還有什麼?”
雲翼忙道:“監視的人還說今天蕭先生也去過鳳七的酒樓,不過他在傾樓少主來之前就離開了。”
楚曄只是頷首而已,心中倒頗有幾分遺憾,自己如果不是跟着蕭長河離開,也許倒有機會見見這位傾樓少主。
雲翼見事情已經回稟明白,就要告退,突然聽楚曄問道:“那個人真的就是傾樓少主嗎?”
雲翼知楚曄精明強幹,倒也不敢隱瞞,忙道:“陛下,據說傾樓少主身邊最親近之人都沒有見過他的真實面目,卑職能認出他來,只是因爲他臉上戴着的那張面具。那張面具頗有幾分特別之處,一般人倒是仿製不出。”
楚曄點了點頭,說了一句“很好”。
雲翼不敢再留,忙施禮退下。
楚曄沉思了一會兒,也邁步出了耳房。
因楚曄適才匆匆走了進去,連披風都沒來得及解下,來喜忙上前替楚曄解下披風。
瀲灩倒了一杯熱茶,放在楚曄的御案上。楚曄只顧想着心事,伸手去拿茶,哪想那茶水有幾分燙,手被茶碗燙了一下,下意識的一縮,茶杯被帶翻了,“啪”的一聲落在地上,茶水、碎瓷片四處飛濺。
瀲灩忙跪在地上,叩頭道:“奴婢該死。”
楚曄這纔回過神來,一把拉起瀲灩,道:“可燙着了沒有?”
瀲灩不由有些好笑,抿嘴笑道:“陛下,奴婢無礙,倒是陛下燙着了沒有?”
楚曄不由也笑了:“朕想事情想得出了神,倒沒理會這些。”
來喜忙上前來看楚曄,且喜楚曄沒被茶水濺到,來喜讓小太監收拾了碎瓷片。
瀲灩又倒了一杯茶奉給楚曄,楚曄接過茶碗,喝了一口,就起身走到窗邊,伸手推開窗子,負手望着窗外。
冷風順着窗戶吹入屋內,來喜和瀲灩都不由打了一個寒戰。二人見楚曄的神情,知道楚曄在想心事,也不敢打擾。
來喜見楚曄只穿了一件棉袍,忙拿過一旁的紫貂皮斗篷替楚曄披在身上。
楚曄仰頭望着天空,天空已染上了幾分暮色。楚曄只覺得心中似乎有什麼疑惑沒有解開,一陣北風吹過,臉上只覺得冰冷。楚曄猛然醒悟:是了,既然連傾樓少主身邊的親近之人都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他平時出行如果以真面目示人,想必也沒人認出來,可他爲何還要戴着那副引人注目的面具,要人認出他來,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蹊蹺?
楚曄終於想明白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所在,不由將自己所知道傾樓少主的事情從頭細想了一遍:自己早就聽說過傾樓這個地方,也聽說過傾樓少主這個人,只是一直不得其門而入。後來自己派出的暗探終於訪查出傾樓的所在,可傾樓早已化作一片白地,一時也沒查出是何人所爲。雲翼仔細搜查過那裡,發現了有數條暗道通向外面。如此看來,傾樓少主並沒有死。因此自己派雲翼暗中訪查,可傾樓少主卻一直渺無音訊。後來蕭長河帶自己去鳳七的酒樓喝酒,自己意外得知傾樓少主也常在此處喝酒。
想到這裡,楚曄不由望向永信宮的方向:自己和何家鬥法,後來何家敗落,自己偶然得知傾樓少主似乎與何家有幾分淵源,剛要派人訪查明白,可卻因崔光烈的那場大火,將一切毀得乾乾淨淨。自己後來再去鳳七的酒樓,從鳳七的口中倒也證實了傾樓少主似乎已經葬身火海。而且自己也沒有再聽到傾樓少主的消息,這一切都似乎顯示着那位傾樓少主已經殞命。可自己還是不敢相信他已經死了,因此令雲翼繼續暗中訪查。直到數日前雲翼回報自己在平陽郡主府見到了傾樓少主,自己令雲翼留意平陽郡主的動作,尤其是平陽郡主背後的清河王。沒想到,今天竟會在鳳七的酒樓再次見到他,而且他後來又去了大司馬府。
楚曄的神色越發的凝重,何家、崔家、平陽郡主、大司馬,這些在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似乎都與傾樓少主有着聯繫。尤其是大司馬,他是自己母后的親弟,自己對他格外信任,倚爲臂膀,可他竟然和傾樓少主有聯繫。這個傾樓少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他又有什麼目的?自己是放任他繼續周旋在權貴之間,還是動手鏟除掉他?
一個小太監悄悄的走了進來,湊到來喜耳邊低語了幾句,來喜微微點了點頭。
來喜走到楚曄身邊,低喚道:“陛下。”
楚曄回過神來,看了來喜一眼。
來喜忙道:“陛下,崔大人求見。”
楚曄冷笑道:“朕剛回宮,他就知道了,看來宮外知道的消息竟比宮內還快。”
來喜不敢答話,只是垂首無語。
楚曄轉過身,沉聲說道:“宣。”眼中流露出一絲精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