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五花大綁被侍衛推着走,幾人從長廊走過,越過亭臺水榭。知書一邊走一邊想:這神秘莫測的神醫倒是品味不俗。這亭臺樓閣皆是大家之作,結構佈置讓人耳目一新。花園裡潺潺的流水聲悅耳叮咚,讓人流連忘返。
容千憶見她停下腳步,見她欣賞這滿園景色,知她心中感慨,遂也停下腳步,“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不就是咱們所期盼的嗎。”容千憶握住她的手,知書輕輕倚靠在他的懷裡,“如今朝局動盪,你身爲皇室宗親,怎麼可能置之度外?我明白的,只是忍不住想想而已。”
容千憶握住她的肩膀,身上的檀香味鑽進知書的鼻孔,甚是好聞。
“我只想與你在山村鄉野裡度過餘生罷了,其他的我從未想過,也不想去想那未知的事。再說我空有一個世子的名,卻從未有過好處。因而那些事我們就渾忘了吧,過我們的逍遙自在。”容千憶有些許惆悵,知書聽出他的失意,輕拍容千憶的手,“好了,倒是我的不是了,惹你傷心了。”容千憶是貴族子弟,食之朝廷俸祿多年,男兒的滿腔熱血她怎可不知。只是他一味的委曲求全而已。
知書對他莞爾一笑,容千憶只覺得天地間只此清麗動人的音容面貌了。
“我們快些走吧,他們都走遠了,待會你找不到路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知書用食指掛了一下容千憶的鼻子,容千憶錯愕,這事知書從未做過的舉動,等他回過神來,知書已經離他好幾丈了。他勾脣一笑,這小妮子,越發大膽了。
容千憶也不惱,跟在她身後慢慢走,怕知書跌倒。
管家帶着三人出了山莊,來到一處靜謐的竹屋,只見四周鋪着數不清道不明的草藥,有些花草生的怪異,竟能吐汁捕捉食物。
知書好奇,伸出手想去觸碰神奇的物種,容千憶緊捉着她的手,“萬一有毒怎麼好?我會擔心的。”
知書吐吐舌頭,“我不碰就是。”
“三位請,神醫就在裡面。”管家指指緊閉的竹門,“還請貴人鬆綁,草民去山莊給各位準備吃食,三位可在山莊留宿。”說完管家腳下生風,怕裡頭的人出來似的。
侍衛給他鬆綁,量他也不會整出什麼幺蛾子。
容千憶推開門,知書就睜着眼睛捂住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正在忙碌的男人。
只見一個蓬頭散發的人背對着他們,手裡拿着一些瓶瓶罐罐不知做些什麼。而旁邊有一個大木桶,裡面坐着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他的身上插着銀針,沒有頭髮,身上的經絡裡有什麼透明的東西在遊動。男子就這樣坐在蒸汽騰騰的桶裡,面色痛苦,從未睜開過眼睛。好似世間一切與他無關。若不是他微弱的呼吸,三人還以爲他早已死去。
容千憶見到這種情景也不免驚異,但他很快就從震驚裡回頭神來,“晚輩有要事求神醫,還望神醫能出手相助。”
衣衫襤褸的男人像是沒聽見一樣,頭也沒回,依舊在專注着自己的事。
“神醫,”容千憶的聲音高了幾分,語氣裡帶着不容人忽視的威嚴,“在下仰慕神醫的威名,今愛妻身患重病,還請神醫能幫助救治,在下感激不盡。”
男子還是不爲所動,自顧自的做事,不理睬衆人。
知書見他專注之事不過是桶中人,思忖半天,她才說了一句,“神醫的水平也不過如此。不然怎麼幾年了,男子還不見醒,這分明是你醫術平庸。可惜了,浪費了這麼些藥材。”
容千憶不知道知書怎麼說出這麼一番話,忙問道:“你怎麼了?”
知書示意他不要着急,只管看看他作何反應。
果不其然,男人放下手中器皿,轉過身來面對衆人,他蓬頭散發遮住了眼睛,但是他的眼神犀利像是要直抵人心。
容千憶和知書一驚,眼前的這個人一身戾氣,渾身散發着臭味,比乞丐還不如。
知書皺眉,壯着膽子說:“你看着我們作甚?嘿嘿,想必是我戳穿你的心思了吧,你氣惱吧?可是我說的也是實話啊,幾年了他都沒有醒,只是憑着你給他吊氣,看來他是你重要的人。否則你也不會費此心力來救他。神醫,你說我說的對麼?”
男人盯着知書許久,突然大笑起來,“沒想到你個小丫頭片子知道的還不少?真是小瞧你了。”
容千憶一驚,“知書,你怎麼知道他醫治的那個人就是幾年前他就回來的人?”
“簡單,管家說幾年前神醫救回來一個男人,後來神醫就瘋掉了。再加上如此情景,就知道神醫是個仁義至極的好人了。”知書笑笑,頗爲自信的說道。
神醫撩起了自己的頭髮,露出鬍子拉渣的臉,“小丫頭聰明伶俐,可惜你的病我是治不好了。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容千憶和知書聽到了,心下黯然。
容千憶不肯死心,“神醫何出此言?愛妻不過是失去以往的記憶而已,怎麼又成了不治之症?還請神醫示下。”
“來者是客,待老夫洗漱過後再來細說吧。你們先去山莊,老夫隨後就到。”
容千憶只好帶着知書往回走,三個人回到山莊,二人滿懷心事,靜默無聲。
知書握着容千憶的手,輕聲道:“興許是老天的安排,不過你我二人相知相守就已足矣。其餘的我也不多求了。”
“可是我不信,你明明好好的坐在這裡,怎麼就成了疾病。”容千憶皺眉,“無妨,若是他治不好,我們去找別人,天下之大,又不是隻有他一個會看病。”容千憶帶了幾分怒氣,知書勸慰他沒關係。
一個時辰之後,走來一個身材欣長,身穿青色長袍的長者。
三人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之前在竹屋裡的神醫,神醫恢復了清爽的面貌,此時的他完全與之前判若兩人,“貴客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管家這時也來到了正堂,看見神醫,頓了一下,唯唯偌偌地站在一旁,不敢言語。
神醫也當他不存在,“老夫也不想隱瞞。看姑娘的身形,便是病了許久了。雖說無外傷,可內裡卻是虛透了。姑娘憂思過度,五內鬱結。平日裡旁邊的這位公子也灌了不少湯藥吧。殊不知是藥三分毒,再珍貴的藥材用久了那毒性也會慢慢沉澱在體內。日後再想拔除也是難事啊。”
“神醫所言極是,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是個什麼樣子,可還是不死心想要試試,如今得到神醫的準信兒便也放下心來,好好的看這山河。”知書笑笑,站起來,福禮,“謝謝神醫的指示。”
神醫擡擡手,“無妨。”
容千憶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可還是什麼都沒說。
“姑娘的心態便是靈丹妙藥,放寬心或許有奇蹟出現呢。這也是非人力所能預測的。”神醫不忍見到二人黯然神傷,說出模棱兩可的話,病者保持良好的心態便已經成功一半了。
“既如此,我們就不打擾神醫了,只是我還是想多嘴問一句,果真沒有法子救在下愛妻了麼?”
容千憶作揖,勢必要讓神醫告知他,不然他怎麼會死心。
“老夫行醫多年,疑難雜症見過不少,可是你不一般,所以老夫也不敢妄下定論。你們也見過竹屋裡的那個人,老夫花了幾年的時間也是無果,所以老夫也無能爲力啊。”神醫慚愧的對着衆人說出心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