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王泡在醫療槽中,只露出了一個頭,他對黎東點點頭道:感謝你帶來的藥,我的狀況好了一些,但還是不怎麼好,如果讓幾個逆徒知道我的感知還是不太管用,他們八成會馬上衝進來殺了我。
黎東訝道:前輩是不是誤解了?我看您的幾位高徒護師心切,應該沒有欺師滅祖的想法吧?
槍王冷笑了幾聲道:我跟他們相處了幾十年,哪會不知道他們的彎彎腸子,他們只是希望別人出手把我殺了,好讓他們名正言順的接下我的地盤,最好那個殺我的人是他們的其中之一,這樣就少一個人分地盤。
這種事黎東可不敢置評,他低着頭不敢接腔。
槍王又道:我封閉了這裡前,不准他們用任何藉口進來,他們還不是來了嗎?雖然我這陣子昏迷,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問你,他們有沒有爭權奪利?有沒有試着控制我手下的營級幹部?八成還用各種理由打成一團呢!他轉頭問老醫師道:老張,有沒有啊?
張老醫師苦笑着不答,只是說道:老槍,你需要平靜一下心情,這樣你的感知會快一點恢復。
槍王笑道:恢復?別傻了,我已經廢了,我的感知被人打散了,我這次大概死定了。
黎東一聽,趕緊問道:前輩,可否請問您的身體和對手的狀況?
槍王眼中厲芒一閃,但一下子又轉爲平淡,他冷冷地問道:你知道這些事做什麼?
黎東躬身道:我來之前,有一位前輩指點過我修練,他還叮囑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我看您的狀況,似乎正是他老人家交代過的事。
槍王盯着他,神色很詭異,過了一會兒他才懶懶地問道:他交代了什麼狀況?
黎東對編故事已經很有經驗了,他正色說道:那位前輩說,有一個很特別的強者最近在四處作亂,他追蹤那位強者來到南洲半島,但卻追丟了,他說那位強者長得…黎東把四號的長相和特性描述了一次,槍王聽着他的描述,臉色越來越陰沉,過了半晌他才問道:如果是這個強者,他的目的是什麼?他有些什麼能力?
黎東知道他生性多疑,不肯輕信自己,所以旁敲側擊的打聽,希望知道更多的訊息,便道:那位前輩也不知道這個強者的目的,但他說這強者的戰力很強,但似乎還不能隨心控制,所以戰鬥時會有許多破綻,如果您趁機傷了他,他可能會用一種兩敗俱傷的方法傷害您的感知,使您的感知混亂而難以聚合,然後趁機逃走,如果真是這樣,我可以按照那位前輩指點的方法,試着幫您的感知回覆穩定。
槍王瞪着他,心中還是很懷疑,深怕黎東是哪個勢力派來的奸細,過了一陣,恢復正常的渴望漸漸壓過對他的懷疑,於是便道:好吧,我確實中了他一記怪招,你來看看是不是你說的狀況。
黎東並沒有馬上行動,只是說道:前輩,我也不知道那位前輩的囑咐是否正確,但就算我能讓您的感知恢復穩定,您的感知還是受傷了,必須另外尋找醫生來治療您的感知。
我知道!來試試吧!槍王掙扎着伸出一條手臂。
黎東馬上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先用正常感知探入他的經絡中,他感受了一下槍王的狀況,果然是被混亂感知衝擊而產生感知混亂化的狀況,混亂衝擊是混亂感知的終極絕招,對付感知比自己略強的敵人非常有效,但這一招會損失部分混亂感知,是先傷己後傷敵的險招,因爲如果損傷了自己的感知還沒辦法勝過敵人,那自己的戰力下滑之後,就更不可能有勝算了。
像他們這種改造人,混亂感知一旦損傷是沒辦法自然恢復的,必須要回到組織在修練儀中恢復,儘管還是有恢復的方法,但訓練員愛麗絲還是一直強調非到緊要關頭不可使用混亂衝擊,可見這招必定還有後患。
黎東用他少許的正常感知感受了一陣才道:前輩,您的狀況跟我所知的狀況相同,我要依照那位前輩傳授的感知振動法來和您體內躁動不安的感知共振,設法讓您的感知平復下來,這震動可能有點大,請您多忍着點。
知道了,放手施爲吧!槍王淡淡地道
黎東假裝振動正常感知,卻慢慢的向槍王的體內注入混亂感知,並且一路振動過去,槍王只覺得整個感知世界都震動了起來,一種心煩意亂、噁心想吐的感覺升了起來,他畢竟是修練有成的老前輩,硬生生忍住了種種不適,任由黎東胡搞瞎搞。
其實四號衝進槍王感知中的混亂感知早就隨着他的死亡而散去了,但槍王的感知受到混亂感知的影響,也產生了混亂化的狀況,就是這些被影響的感知造成了槍王感知的不統合,只要儘量把混亂化的感知清除,這樣槍王就會恢復正常,但他覺得槍王稟性多疑,如果太容易怯除他的感知混亂,反而會引起他的疑心,所以他裝神弄鬼的一絲絲抽取槍王混亂化的感知,辛辛苦苦地舞弄了一個多小時,把自己搞得滿頭大汗,這才宣佈艱難達成任務。
黎東把槍王那些混亂化的感知一收,槍王馬上覺得好多了,雖然感知受損了不少,但往常那種神清氣朗的感覺又回來了,他試了一下,感知雖然虛弱了一些,但該有的功能都在,讓他頓時感覺輕鬆自在。他不禁哈哈大笑,拔下連在身上的各種訊號線,伸手在醫療槽的外壁一撐,就這麼從醫療槽中跳了出來。但他畢竟傷勢不輕,又泡在醫療槽中很長的一段時間,一時手腳無力,差點軟倒在地,幸好黎東趕緊扶了他一把,這才站穩了腳步。
槍王尷尬地呵呵一笑,他老醫師的幫助下,換下了溼淋淋的醫療袍,等他把身體擦乾衣服換好,便對黎東說道:好個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
晚輩叫做黎東,越國升龍人,奉刀王大人的命令來跟您談生意上的事。黎東恭敬地道
槍王一聽他姓黎,又是越國人,原本笑眯眯的老臉就沉了下來,他沉聲問道:你跟黎正巖有關係嗎?
黎東很想告訴他:我是黎正巖的女婿!但這件事太離奇,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只好笑道:不!晚輩並不認識黎正巖這個人,只是聽過有人提過他,據說他在您這邊陣亡了。
槍王咬牙道:如果你跟黎正巖那白癡有關,那我們沒什麼合作的可能!
黎東聳聳肩道:我確實不認識他。
槍王看他的臉色似乎不像說謊,懷疑地問道:那傢伙在你們越國據說名氣很大,就算他死了幾年,你也應該聽過他吧!
黎東訝道:有嗎?我之前根本沒聽過這個人,我有一些軍方的朋友,他們也沒聽過啊,啊!對了!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叫做廢料的朋友,據說以前在他手下辦事的,但他現在什麼也不是,在新樂當個倉庫管理員。
倉庫管理員?廢料?槍王聽到這消息似乎很訝異,他對這個大仇人似乎很厭惡又很在意,本來以爲他應該被越國奉爲烈士,沒想到居然默默無聞。他想了想,拋下這個話題,又問道:你是老刀的弟子?
不是!我前不久才拜在黎敬泉大人門下。
你騙我!槍王突然大怒。
黎東被他嚇了一跳:晚輩前不久承蒙黎敬泉大人的引導,開始學習修練之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槍王指着他大叫道:黎正巖是黎老狗兒子,你說你不認識黎正巖?
黎東愣住了,他從沒想到自己認識的幾個人間居然有這層關係,越國姓黎的人實在太多,他根本沒想到這個上去,這樣說起來,自己的老婆文心是師父的孫女,師父就算自己的爺爺,那個討人厭的黎倩瑜是自己的小姨,他滿臉訝異的胡思亂想,突然想起黎倩瑜去找過她姊姊,那她豈不是知道文心現在住在哪裡?一想起這件事,他就滿心的焦急跟混亂。
槍王見他一臉驚訝地愣住,懷疑地問:你真的不知道?
黎東楞楞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師父的兩個兒子都死了,一個戰死在金角,但我不知道那就是黎正巖。
兩個兒子都死了?黎正石也死了?槍王驚訝地問
嗯!黎東點點頭:據說被人刺殺而死。
槍王有點訝異,失神地喃喃道:死了?都死了?
黎東看着他,不敢多說什麼,他還記得刀王的提醒,但卻沒想到槍王對這件事還是那麼在意,看來黎倩瑜想要把她父親的屍骨迎回去只怕還有難度。他本來就不看好這件事,但卻沒想到她的父親就是他的岳父,那這件事他就逃不掉了。
他看着發楞的槍王,低聲問道:前輩,既然那人是我師父的兒子,那我也算跟他有關係了,他讓您這麼恨他,我想必有可恨之處,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您可以儘量吩咐,就當作我這晚輩替他贖罪吧!
槍王沉默不語,過了半晌才道:都死了,還有什麼可說的?難道還要殺了你償命嗎?他的情緒顯得相當低落,揮揮手道:你走吧!我不會跟越國人來往的!他轉頭跟張老醫師說道:老張,你把他帶走吧,讓他安全離開我的地盤。
張老醫師深深地看了槍王一眼,低聲勸道:老槍,何必呢?都過去了…
槍王搖搖頭道:什麼都可以談,這件事沒法談,不然我對不起那九百條人命…去吧!他轉過頭,走到醫療槽前坐下,顯得相當落寞。
黎東不知道怎麼回事,她想起黎倩瑜感知受傷後快速恢復的狀況,知道她一定知道哪裡有能治療感知受損的醫生,若能再找到這個醫生,說不定還有讓槍王改變主意的機會。他低聲道:前輩,您的感知受損嚴重,我聽說有個不錯的醫生,我會回去問看看。
槍王沒回頭,只是揮揮手讓他離開。
張老醫師帶着黎東離開了醫療室,他不向電梯走,反而繞過醫療室,往另一邊走去,這個區域好像是槍王專屬的起居室,除了一些傢俱之外,還有一個小臥室,張老醫師帶着黎東走進臥室,他把牀一拉一掀,那彈簧牀整個掀開來,露出一面精鋼鐵門,他費了一番功夫打開那門上的三道鎖,掀起那門,露出一條向下的地道。
跟我來!張老醫師從地道的牆上摘下一把強力手電筒打亮,率先跨入地道中。
黎東跟在張老醫師身後走着,覺得這條地道不像是人工開鑿的,雖然有些工具的痕跡,但大部分的牆面都很天然,某些地方還很低矮狹窄,必須彎腰或側身才能通過。他們走了一陣,黎東只覺得越走越低,這條地道似乎可以直通山下。
又走了一陣,張老醫師停在一個洞穴的叉路上,他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黎東好奇地上下左右張望,過了好一會兒,張老醫師才嘆了一口氣道:老槍是個死要面子的人,他覺得被黎正巖背叛了,這口氣一直不肯嚥下,其實他心裡也是明白的,他們兩人以前是無所不談的好友,這一切…都要怪這該死的金角…
黎東看着這位蒼老的醫生,忍不住問道:我一直不知道那位黎正巖到底幹了什麼,爲何讓槍王大人這麼恨他…
張老醫師擡頭看了看他,搖頭道:老槍並不恨他,相反的,老槍爲他不值。
可以說說他們的事嗎?黎東央求道
張老醫師放下提燈,示意黎東和他一起坐在地上,他緩緩地說道:老槍出身中國滇南的世家,他和黎正巖是在滇南認識的,那時他們還是學生,是同一所大學的同學,兩個意氣相投的年輕人啊,住同一個寢室,在同一個球隊打球,追同一個女生,還做同一個專題,你知道他們的專題是什麼嗎?貧困地區的經濟發展研究,哈~那不就是金角嗎?世事弄人啊~兩個人畢業後各有各的發展,槍王被家族指定接手了家族的部分生意,這哪是什麼生意啊?根本就是販毒啊,他是被流放了,就這樣一個人跑到金角,每天過着跑東跑西收貨出貨的日子,他從一個跑單幫的生鴉片販子開始,慢慢的拉起了一隊人馬,發展地盤,併吞其他勢力,漸漸的成爲一方霸主,然後他就遇到了老同學黎正巖,他們畢業後的第一次的相遇,就在戰場上。
張老醫師嘆了一口氣,繼續道:那時從中國的出貨管道被封了,泰蘭國又跟我們過不去,我們找了越國的新管道,跟越國發生了激烈的衝突,黎正巖跟着他的父親和我們作戰,雙方打了好幾年後才談和,只可惜世間的恩怨可以抹去,但血仇卻抹不掉,越國的好戰派在談和的前夕,發動了一個計劃,他們用緊急命令派出了一隊特遣隊進入金角,他們的任務是清除盤據六座村莊的所謂『恐怖份子』,搜尋並拆除所謂的『核彈』,結果事實證明,根本沒有所謂的恐怖份子跟核彈,在修練者跟軍方特遣隊的強攻下,六座村莊因此在戰鬥中全毀,村民全部被屠殺,連小孩都沒放過,九百多條人命啊,有些甚至出生沒多久。
不知爲何,黎東的耳邊似乎又響起妻子抱着嬰兒時哀哀的哭聲,那種充滿了哀傷、後悔、憐惜和歉意的哭聲,他總算知道妻子受了什麼樣的打擊,也知道爲什麼妻子寧可當一個生活清苦的普通人,而不願再回到軍中成爲別人手中的刀,他喃喃地道:那不是他們的錯…
張老醫師點頭道:是啊!殺人的刀有錯嗎?錯的是持刀的人。但那時誰知道這些背後的骯髒事呢?金角的三王大怒,他們聯手出擊,幾乎殺光了前來屠村的兇手,一百多人的特遣隊和十二個修練者幾乎全滅,這時黎正巖出現了,他一人擋住了三王,護着剩下的人逃走,自己卻死在槍王的手上。
張老醫師吸了吸鼻子,罵道:那個笨蛋,這種爛事跟他有什麼關係?憑什麼他要爲那些爛人付出代價?他是自願死在槍王手上的,臨死時,他跟槍王說:『老同學,你取了我的命去,把這血仇忘了好嗎?這個世界從來沒有人能從血腥報復得到好處,讓活着的人繼續過日子吧!』
蠢蛋!黎東喃喃罵道,他覺得這樣的死法真是不值,自己的老丈人是個笨蛋,他幫那些屠夫扛下責任,可是他自己的家人怎麼辦?那些屠夫並沒有放過他們,所以他的親人才會一個個死去。
所以金角跟越國的合作協議告吹了,一些軍方的將領下臺負責,哼!下臺?開什麼玩笑,那些人有家族支持,做什麼都方便,轉了個舞臺,還不是照樣混日子,我們事後追查這件事,一直查到你們的國務總理羅勝全身上,然後就查不下去了,黎正巖那傢伙是被你們政/府高層的人害死的,這點無庸置疑。
他頓了頓,又忿忿地道:我剛聽你說那個廢料的事,很爲他們不值啊,他們爲了國家拼命,但國家是怎麼對待他們的?國家國家,說穿了不過就是幾個人幾個家族,黎老狗努力了幾十年,還不是老狗一條,他的家族剛要升起,馬上就被人狠狠的打落,一切都是爲了私人利益跟私人恩怨,跟國家的利益一點屁關係都沒有。
黎東終於把整件事串了起來,他的心中也燃起了一把怒火,他媽的,欺負人欺負到老子的頭上,難怪我一輩子都不舒爽!他想起了自己過往的遭遇,終於知道爲什麼自己會幹什麼都大失敗,原來是有人跟自己過不去,只因爲自己不知不覺的娶了一個太過優秀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