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村人對待劉禪一行人極爲熱情,當晚紛紛拿出自己家裡捕到的最好的魚類做招待。劉禪是第一次吃到,江東最爲豐富而地道的魚宴,感覺真是非常不錯。
然後,劉禪就真的在這個漁村裡面暫時住下了。
由於同行的人員達到十三個人,漁村又太小,實在是住不下這麼多人。劉禪只好讓所有銀甲禁衛成員就地搭起帳篷居住,只是單獨讓歐冶常住到漁民家中。
但是由於當地的氣候實在是太潮溼,劉禪打死都住不慣帳篷。最後無法,只得請一戶漁民騰出一個房間,讓他住了進去。
房間雖然是有了,但是其實條件實在非常之差。除了門之外,就只有一扇幾乎要黴爛掉的木窗可以用來透氣。
室內擺放一張柏木料的榻,連上油漆都沒有。而且由於實在太老舊,劉禪每次躺上去,牀榻就會發出唧唧呀呀的聲響,如同有人正在做着劇烈的牀上運動一般。
每當這個時候,都讓劉禪恨不得抽劍一把將之劈碎,拿到外面當作柴燒!門旁邊還放着一隻木箱子,上了一把鎖,也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
最爲糟糕的是,屋頂居然有一個蜘蛛網。一旦有些許風吹草動,就會如同青蛙喘氣時候的肚皮一般,總是一鼓一鼓地動着,如同在向劉禪示威!
除了這些之外,房主倒是還特意去借來一副半舊不新的桌案,讓劉禪感覺還像個樣子。
這一切直讓劉禪徒呼奈何,他在這裡乃是客人,主人已經提供了最好的東西待客,他又能夠抱怨什麼呢?所以,他也只能暗歎,這裡的生活雖然平和,但是確實也不是一般人能夠久呆的!
捱過七天之後,劉禪感覺步闡之死的事情應該已經平靜些了,就又忍不住想要蠢蠢欲動。
而且這幾天趙風和歐冶常的傷勢,也都有不錯的恢復。特別是趙風,他的傷勢本來就比歐冶常輕得多,所以現在除了左臂的傷勢之外,其他四處傷,已經開始結疤。
劉禪找來一個精明能幹的護衛,以及一個比較靈巧的漁民,讓他們兩人一同入城去打探一下消息。
兩人在城裡盤桓了兩天之後,方纔回到漁村向劉禪報告,直等得他幾乎是望眼欲穿。不過,兩人花費這麼多時間打探來的消息,倒是頗爲詳盡的。
根據兩人的稟報,在劉禪帶人離開建業城的當晚,建業令立刻帶人搜索了諸葛府,在搜索無果之下,就將諸葛喬押解回去受審。
諸葛喬就托出他與劉禪商定的說辭,堅決不肯承認與水賊有關係。而且諸葛喬做人一向人緣很好,除了孫桓和顧通兩人知道事關楊篁,便很是出力幫忙之外,一些江東的名人也紛紛出面擔保。後來又在諸葛家努力之下,兩天之後,諸葛喬安然無險被釋放回家。
這個消息,倒是讓劉禪最近因爲擔心諸葛喬的安危一直高懸的心,終於是放了下來。他的心裡倒也頗爲感嘆,自己雖然與孫桓和顧通兩人剛剛結交,但是這兩個人倒是真的講義氣的。
第二個消息,則是關於劉禪自己的。根據市面的傳言,以及他們從建業令衙門收買的消息,東吳已經得知那些乘大船而走的銀甲禁衛的行蹤,如今已經開始封鎖長江航道。所以,江東方面的人,其實並未發現,劉禪現在正躲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
對於那四十個護衛的安危,劉禪心裡倒不是很擔心。如今時間已經過去九天,他們恐怕已經在曲阿港登陸,現在正在王北固山的方向而去呢!那麼你江東這時候封鎖長江航道的話,還有個屁用啊!
但是當那個護衛稟報第三條消息的時候,劉禪就發現他的臉上有汗珠在滑落,說話開始變得吱吱唔唔。看來這第三條消息,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
劉禪最討厭的,就是手下人稟報事情的時候畏首畏尾,以前有幾次,趙風因此捱了劉禪的猛批。劉禪不悅道:“你難道不知道本公子的脾氣嗎?有話就說,有那個什麼就快放!”
那護衛見劉禪真的動怒了,連忙向劉禪稟報,他自己無意中得到一個消息說,孫尚香郡主之所以離開建業,獨自避居到甘露寺,並非單純是因爲躲避改嫁,而是爲人所逼迫的。
劉禪聞言,果然大怒。他本來是坐着的,忽然站起來一拳打在了牆上,發出的聲響不斷在這間屋裡迴盪,更讓那個護衛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劉禪怒道:“究竟是何人逼迫的?!”
“據屬下所知,自從郡主回江東之後,就一直遭到步夫人的排擠。這次吳侯又說,在他凱旋之後,就要同時爲郡主和孫魯班兩人同時舉辦婚禮,這更是惹惱了步夫人與孫魯班。所以,她們便逼得郡主在建業城內無立足之地。”
那護衛說到這裡,劉禪就感覺有些奇怪。孫尚香一直是吳國太最寵愛的女兒,吳國太雖然並非是孫權生母,但是卻是孫權生母的親妹妹,幾乎可以等同與孫權生母,故而很是受孫權的尊敬。孫尚香有這樣的母親在,怎麼還會受到步夫人與孫魯班的欺壓呢?
但是,那個護衛只是臨時奉命去打探消息的,自然無法發掘到這麼深層的信息,所以當然無法回答劉禪的疑問。
但是劉禪隨即也想通了以前的一個疑點,守衛在甘露寺外的吳兵才只有那麼幾個,根本就不可能囚禁得住孫尚香,而且爲什麼他們還甚爲聽從孫尚香的命令。所以現在想來,他們本就不可能是奉命去軟禁孫尚香的,而分明是去保衛孫尚香的安全才對!
劉禪就擺擺手,讓那個護衛先行出去,心裡又尋思起來,自己是不是應該再次進入建業城,給步夫人母女一個大大的教訓?
劉禪走到窗前,伸手推開木窗,屋內變得明亮了很多。從河灘那邊吹過來的、帶着淡淡腥味的江風涌了進來,遠處蘆葦蕩裡面,不知名的野鴨,時而響起幾聲沙啞的求歡聲。
劉禪的目光遠眺,久久之後低聲嘆道:“看來,這是我這個兒子,所能夠爲我那苦命的母親,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吧!”
劉禪當即將把門的護衛叫了一個進來,讓他去將趙風叫來,他有要事吩咐。看來,劉禪又要在江東,再一次進行亡命的冒險了!
此時的建業城,早已經從步闡之死初期的那場騷動之中恢復平靜。城頭的旗幟在微風中輕飄飄的揚動。城下的街道上,行人從容不迫的走着,連路邊的野狗都趴在一邊懶得挪動一下身子。
路邊的楊柳枝沒有任何葉子,但是在微風中搖晃下,似乎都變得柔軟了。這也許會讓人有種錯覺,春天已經不會太遙遠了吧。
諸葛恪的心情頗不平靜,雖然天氣清爽,但是他卻感覺自己身上在冒汗的樣子。因爲他的心裡感覺越來越急躁了,楊篁的人馬在“除掉”自己連續派出的兩撥尾隨人員之後,據說已經乘船北上。可是其實根本就還是得不到任何確切的消息,可以來證實這一點!
諸葛恪嘆息道:“唉,都怪我當初小看他了!怎麼也想不到,那個楊篁行事居然如此滴水不漏!”他心裡真有些後悔,自己實在是自作聰明地將他們給放出城去。
然後,他想起那幾個被趙風綁在樹林裡面的人,直到兩天後才被人發現的時候,早已經餓得是奄奄一息。諸葛恪忍不住再次猛搖頭。
這時候,門外有人輕輕地說道:“公子,小人有事稟報。”
諸葛恪回過神來,扭頭看去,原來是齊高,就招招手讓他進來:“那個楊篁的身份和去向,可有進一步消息傳來?”
“回公子,楊公子的身份還是沒有得到確認。不過,如今長江航道已經開始封鎖,他們應該逃不出的,抓到他們應該只是時間問題。”
諸葛恪嘆息一聲道:“這倒也難說,雖然長江兩岸之地大多在我東吳掌握,陸上消息的傳遞速度也要快過航船逆流北上,但是現在無法確認楊篁是否真的北上了,真乃深憂我心!”
“那個楊公子如果不北上回荊州,還能上哪裡去呢?”
諸葛恪搖搖頭,轉而又問道:“我讓你派人監視二公子,他那裡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齊高搖搖頭道:“二公子如今整日陪伴在夫人身旁,而且自從釋放歸來之後,也未曾邁出府門一步。看樣子,他似乎真的是跟楊公子不熟,只是因爲熱心而被牽連而已。”
諸葛恪點點頭道:“但願如此吧!”就擺擺手讓齊高出去,然後轉身看向窗外。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接近下午的盡頭,陽光不再燦爛,在花園裡面投下淡淡的光影,如同諸葛恪的心情一般蕭索。只是諸葛恪心中似乎有種預感,在不久的將來,他一定會再度與楊篁見面的。
諸葛恪的預感沒錯,只不過那應該是一年多以後的事情了,到時候雙方真是會鬥個你死我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