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城的官道上,陳王坐在華貴的馬車內,心情甚是糟糕。
他不斷摸向後背,生怕那張餓鬼圖將自己吞噬殆盡。
“你們兩個狗奴才!快告訴本王,還要多久才能回上京?”
陳王探出頭,對準楚中天和李林峰就是一頓輸出。
李林峰面色陰沉,陳王戲謔道:“怎麼?你在擺臉色給本王看?”
楚中天見狀,趕緊賠禮道:“殿下說笑了!我這個兄弟,就是天生一副臭臉,絕沒有對殿下不敬的意思!”
陳王輕哼一聲:“算你說的是句人話!記住!執金吾,哪怕是曹吾鳴,也不過是我父皇養的狗而已!”
李林峰心中不痛快,曹公爲國爲民做了多少事,豈是你那一心修禪的父皇可比?
可這話說出來,就要被殺頭,楚中天趕緊使眼色。
“乖狗兒,本王心情不好,叫兩聲聽聽!”
陳王戲謔地看向二人,他是帝王之子,生來便是皇室貴胄,手中掌握着生殺大權!
這也是周懷安討厭“王法”二字的原因,發就是發,爲何要加個王字?
最後豈不是成了包庇某些人的工具!
“汪!汪!”
楚中天諂媚地叫了兩聲,他知道李林峰的性格,很容易被陳王抓住把柄。
“哈哈哈哈!叫得不錯!”
陳王放下馬車帷幕,通過羞辱他人,讓其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中天,你受苦了!”
李林峰面色嚴峻,在這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年代,尊嚴算得了什麼?
“呵呵!就當跟狗孃養的交流了!”
楚中天嬉笑道:“反正叫兩聲,老子又掉不了幾塊肉,說不定他還要給賞錢呢!”
兩個執金吾在夜裡要保護馬車,楚中天主動要求鎮守下半夜。
只有夜深人靜之時,他纔敢留下委屈的淚水!
——
無論大夏亂成什麼樣,上京城就像濃墨粉黛的佳人,始終保持着大夏最後的體面。
陳王回到熟悉的地方,只感覺到劫後餘生。
當即就要進宮面聖,可惜正趕上文景帝修禪,連親兒子也在外面等了一個時辰!
“皇兒,爲何只有你們幾人回來?”
文景帝雙手合十,龍袍外面裹着袈裟,老僧入定的模樣,朝堂盡在其掌控之中。
“回父皇!滄海城怪力亂神!兒臣差點被陰物殺死在土地廟內!”
陳王聲淚俱下,說了他被餓修羅如何折磨,又是如何忍辱負重,才逃出了對方手中。
倒是對周懷安打敗餓修羅閉口不談,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這廝急中生智,實行了自救。
“曹卿,如何?”
文景帝聽到洪公公的死,面無表情,就像死了一位無關緊要的人。
“盂蘭盆節之前,惡鬼出沒,這是給陛下的機緣。”
曹吾鳴與耿直的大臣不同,他會通過順毛擼文景帝,達到自己的政治訴求。
“若是此次執金吾能平息餓鬼怨氣,盂蘭盆節便能順利進行,對陛下而言,魂渡彼岸更近一步。”
文景帝睜開雙目,拍手稱快:“好!跟國師說的一模一樣!不愧是朕的曹卿!”
“陛下謬讚,微臣不過是實話實話。”
曹吾鳴微微欠身,隨即問道:“敢問陳王殿下,微臣的另外三個手下,如今身在何處?”
李林峰和楚中天可算是鬆了口氣,陳王那王八蛋可沒少給周懷安潑髒水。
就差說他是此次餓鬼殺人的幕後指使者。
“殿下,又是如何從土地廟脫身的?”
曹吾鳴目光如炬,令陳王不敢與之直視,吱吱嗚嗚道:“是那周懷安打敗了餓鬼!可他也是僥倖,對了!他還跟妖族勾結!就是那個叫夏侯雪的女妖!”
夏侯姑娘是妖族?這不重要,妖族美女千千萬,總要人族玩一玩!
什麼?夏侯姑娘被周懷安勾搭了?
無恥周長卿,看回到上京城,不請我們去教坊司,這事一定要廣而告之!
損友二人組的心在流血,姬四娘他們不指望了,可夏侯姑娘這朵白蓮花,也被無恥周長卿玷污!
“妖族?”
文景帝嘴角上挑,笑容耐人尋味,“朕記得,洪熙抗狄,西路戰線,也有妖族的身影啊!”
曹吾鳴可不會輕易讓自己人犯險,剛要開口,卻看到一個高大威猛的身影站出。
“皇兄!周長卿玩世不恭,在沒去臣弟府邸之前,每日不學無術,留戀教坊司!想必他並不知道妖族身份,這才着了道。”
勇親王自然不會看着侄兒被污衊,“何況他救了陳王,就是與妖族無關耳朵最好證據!倘若我與妖族有染,被人看到第一反應,肯定是殺人滅口!”
陳王渾身顫抖,殊不知自己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啪!
勇親王拍了拍陳王的肩膀,笑道:“皇侄,你說長卿有心加害於你麼?”
“王叔說得對!周懷安忠心耿耿,絕對沒有那等壞心思!”
陳王被拍的不敢動,這可是宗室第一猛將。
“父皇!兒臣有話,不吐不快!”
陳王帶着哭腔道:“兒臣身負餓鬼圖,想必已經命不久矣!這才趕回來,只爲看父皇最後一面啊,嗚嗚嗚!”
陳王果然是演技派,淚水已經吧嗒吧嗒往下掉,在場羣臣無不感慨。
“陳王殿下,果然與陛下父子情深啊!”
“哪怕要受到餓鬼侵蝕,也要與陛下見最後一面!”
“陳王殿下若是隕落,乃我大夏皇室不幸啊!”
其他大臣不知聽沒聽出弦外之意,曹吾鳴和勇親王相視一眼,提煉出陳王話語中的主要思想——父皇救我!
“王弟?”
身爲皇帝,自然不能看着兒子死在自己面前,在場衆人按修爲來算,勇親王最高,自然由他出手最爲穩妥。
“皇侄,脫下來吧。”
勇親王暗暗運功,“我倒要看看長卿這次應對的餓鬼圖,究竟是何方神聖!”
陳王脫下衣服,哭泣道:“餓鬼圖猙獰,莫要嚇到父皇,兒臣還是……”
“無妨!你的孝心,朕已經知道了。”
文景帝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陳王這才脫衣,羣臣面面相覷,當場懵逼。
陳王不愧是皇室子弟,生得細皮嫩肉,可哪兒有什麼餓鬼圖?
“諸位,本王不會怪罪周懷安!儘管他救駕來遲,讓本王染上了餓鬼圖!”
陳王還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有此等執金吾,乃是我大夏之幸,還請父皇莫要怪罪!”
潛臺詞是:父皇,都怪他,砍了他!
曹吾鳴嘴角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
勇親王則是氣得火冒三丈,爲了污衊周懷安,陳王連餓鬼圖俯身這等事情,都敢拿來開玩笑?
大太監劉文瑾提醒道:“殿下,還是先穿上衣服吧,莫要着涼……”
陳王不依不饒,“無妨!劉公公莫要勸我,本王要讓諸位知道,餓鬼圖究竟長什麼樣!”
殊不知,文景帝已經面露慍色,你背上什麼都沒有,說雞毛呢?
在外人看來,這是文景帝父子故意針對周懷安!
看似是要爲難一個質子,實則是要對燕王周棣動手。
“陛下這般手段,當真是低劣!”
“呵呵,哪怕要誣陷周懷安,也該在背上畫一幅餓鬼圖纔是!”
“陛下莫非黔驢技窮,拿燕王沒別的辦法了,纔想出如此拙劣的計策?”
文景帝何等精明,他從羣臣戲謔的眼神裡,已經讀懂了一切!
“來人,給我仗責陳王十大板!擾亂朝堂,污衊忠良之後!”
陳王當場懵逼,他可揣度過父皇的心理,後者肯定是想要通過抓住周懷安的把柄,從而對燕王動手。
可他着急跑回上京,卻不曾想換來的是十大板!
“父皇……”
“帶下去!給朕打!”
朝堂外不到片刻,就傳來陳王殺豬般的叫聲。
文景帝此舉在告訴羣臣,這等拙劣之策,與朕無關!
可惜羣臣有幾人相信,就不得而知了。
——
正氣樓。
楚中天和李林峰第一次直面曹吾鳴。
“曹公,卑職知道的,便只有這些!”
楚中天給出了自己的猜測,“我等回來之前,陳王背後確實有餓鬼圖!如今消失,應該是頭兒跟長卿解決了餓鬼殺人之事!”
曹吾鳴點頭稱道:“倘若如此,你們這一組人馬,倒是立了大功!”
興許是心情大好,曹吾鳴的話也多了起來,“盂蘭盆節是爲度化餓鬼,在這之前,你們做到了,便是給我執金吾長臉!”
“都是曹公栽培!”
兩人異口同聲道。
曹吾鳴擺了擺手,“下去休息吧,待到曾紀常他們回來,我再細問!”
“是!”
——
勇親王府。
冰冰這幾日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王妃曹妙彤也是如此,沒有周懷安在,嬸嬸的話都少了。
畢竟勇親王和永嘉郡主,都是罵不還口的類型,讓小仙女覺得毫無挑戰!
唯有小兔崽子周懷安,那纔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才!
勇親王下朝歸來,卻看到愛妻與愛女愁眉不展。
“今日上朝,陳王回來了。”
“哦……”
王妃並未搭話,冰冰勉強附和。
“長卿也快回來了,應該是解決了餓鬼殺人之事!”
“父王,你說周長卿快來了?什麼時候?”
永嘉郡主可能是覺得反應太過激烈,俏臉一紅。
王妃赫然起身,嚇了父女二人一跳:“小兔崽子什麼時候回來?老孃要好好罵他!哦不,好好問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