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調動到底用意何在?對李承魁的處置,大體跟自己所想相同,是戰是降,全在李承魁一念而決。而現在他手下只有一萬人馬,大隊遠在西北,南嶺軍未抵西北先被剿滅,一切盡在李承嗣算中,李承魁恐怕在劫難逃了。但在這種關鍵時刻,調回最爲親信的羅峰,大週三雄,一個已死,二虎歸京,這打得是什麼算盤?馬明召與自己關係不錯,毛偉權是父親知交,無論是誰,跟自己一起帶王者之矛軍團,究竟用意何在?
但這明顯應該是自己慢慢去思考的問題了。那名提督已經站了起來說:“方公爺,我所知道的消息,大致也就是這些了。我公務繁忙,還要去馬明召都督那裡去褒獎,就不多逗留了。您北上的時候,可以考慮考慮這中間的關係如何調處,據我所知,朝廷親衛軍的兩位將軍,以及獨孤寒將軍,都跟您有些私交,祝大人此番北上,再建奇勳!”
方雲暉客套了幾句,有些畢恭畢敬地把提督送出了營門。回來就見到雪嬋一副苦瓜臉:“我還以爲你送這麼貴重的禮有什麼大的目的,原來就是問幾句軍務調動,你北上之後不就什麼都知道了麼?早知道這樣,我剛纔就不拿這盤子母珠出來了。”
方雲暉笑了笑,說:“你個小丫頭懂得什麼?現在局勢瞬息萬變,早一刻知道,就多一分應變的把握。更何況,厚禮卑辭在先,以後我問他什麼別的消息,還怕他不告訴我嗎?”
方雲暉帶着大大的問號北上了。大隊人馬休整和回東南征兵的任務自然地就交給了軍師董霜華,通過這麼長時間的考驗,方雲暉對董霜華的指揮和統兵能力已經充分地放心了。方公爺組織了一支親衛隊,選拔的是剩餘殘兵之中戰鬥力最強、意志力最強、武技水準最強的三強人選,雖然只有百人,但經過了大戰洗禮之後,這些都有着級別的武士,也堪稱是絕對的精銳了。
紫荊花戍衛軍又休整了兩天,後方運來的大批軍備物資也趕到了,方雲暉本來非常有興致地給這支親衛隊設計了一套衣袍甲冑,原來是帶着大大盔沿的樣式,一身錦袍,細鎧內襯,有個極爲威風的名字——“錦衣衛”!後來通過程素華提醒,這個名字李承嗣怕是會知道,無端地被猜忌,方雲暉才悻悻地作罷,鬱悶了半天,因爲這麼一來,不僅錦衣衛,連千牛衛,相撲營,虎槍營,神機營,五軍營,三千營,健銳營這些名字就統統不能用了。後來,更名爲“蓋世太保”,方雲暉才稍微平衡了一點,程素華還勸他說,錦衣衛後來的頭頭都是東廠太監,你又是賜姓,又是監軍的,難不成真的想當太監麼?方雲暉這才還是有點失落地用了這個德國名字。
連程素華這種自小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都覺得方雲暉這次北上,有些部署得過分了,彷彿有些隨時準備什麼的感覺。他一再叮囑董霜華,善用譚嘯風,可以爲緊急屏障,廣募士兵,多囤糧草。又寫了信給海城國和南洋國,讓兩國各撥一萬精銳赴惡獸城協助練兵。北方還有歐墨泉和上官景豪,同時以去北方觀光爲名,派人去京師接了趙霖兒出來,又客氣地邀請程貴之子爵去了惡獸城做客。他點上了冰娟、雪嬋、孟樹強,帶上了程素華,據說除了神機連弩之外,蓋世太保還裝備了新式的什麼東西
新年就快要到了,有些凜冽的寒風之中,方雲暉帶着親衛隊穿過獅鷲山,沿着周龍彪南嶺軍原訂的行軍路線開拔了。臨行時,董霜華送出了好遠,這個近年來自被紫荊花戍衛軍信服的軍師,彷彿也感到了主公此行的不同尋常。
“方雲暉,你該不是有什麼不祥的預感吧?爲什麼交待得如此詳徹?我雖然不懂帶兵,也感覺到你在爲未來即將發生的事情在盡力做最爲充分的準備。”文格淵在精神力裡跟方雲暉交流說。
“您說得沒錯兒了,文格淵大師,我的確有預感,你在極光島上跟我說的那條‘平行之路’好像距離我越來越近了!”
“那呢你忠武侯爺府上的家人”文格淵知道他預感到了什麼。
“我已經盡我所能了,如果我動侯爺府上的人,那麼就是告訴李承嗣我在懷疑他了,他不會讓我這麼幹的,會弄巧成拙。我父親是個老頑固,他不會聽我的預感,我只能私下通知我的兩個哥哥,時刻警惕局勢。二哥容易衝動,我讓他過段時間,送母親和姐姐回方氏平原去看看,呆上一段時間,我回來之前就別回京師了。這已經是我能做的最周到安排了。”即便只是精神力的交流,文格淵也感覺到了方雲暉的無奈。
西北大草原。
遠處已經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紫峰山脈了,北方沃野千里,一馬平川。北風蕭瑟之餘,已經枯黃的草叢中不時閃現的白骨,或人或馬或獸,時刻提醒着來到這裡的人,綿延起伏的紫峰山脈,雖然不像獅鷲山裡的獅鷲獸那樣讓人聞者生畏,但是這裡絕對不是帝國中部的民豐物富之地,也不像東南盛產魚米。無數的枯骨,彷彿在風中哭泣,訴說着死亡的悲慼。這裡,唯一的用處,就是戰場。
在大周與狄蒙的衝突中,狄蒙騎兵依仗着遊牧部落的優勢,多次從這裡迂迴到王者之矛軍團的後方,對大周部隊形成合圍。帝國的兵部數次在這裡駐防,但都是象徵性地“軍墾”,敵人一來即走。並不是大周狠不下心來在這裡駐紮精銳防守以緩解王者之矛軍團的側後翼壓力,而是一來百里平川無險可守,極利於狄蒙帝國的野戰衝擊,二來這裡的大陸地勢,北高南低,狄蒙鐵騎居高臨下兵鋒無敵。王者之矛軍團的兵團長羅峰數次防守都宣告失敗,獨孤寒來之後,憑藉死戰不退的悍勇,以兩萬大周最爲精銳的鐵騎師團,兩次鏖戰,也只爭了個不勝不敗的局面。
“地圖上顯示,自此處再北上約四十里,將見到紫峰河了,”歐墨泉收起了地圖,一聲斷喝,“探馬何在?”
歐墨泉身後的探馬隊長一提絲繮,大聲應道:“末將在!根據探馬第四隊快馬哨探回報,正北四十二里,即是紫峰河!行軍路線是沿紫峰河向南,折而向西,渡河即抵紫嶽的指定地點!紫峰河以東及上下游三十里內,未發現有人的蹤跡!”
歐墨泉點了點頭,頗爲讚許地說:“很好。你們要時刻保持警惕,方公爺吩咐,我們這四千人行軍須極爲隱秘,不得有半點消息走漏,如遇人蹤,就地格殺!你們”
他這句命令話音未落,就見到正西方向不遠之處,一支響箭沖天而起,那是探馬隊伍的告急訊號!西方數裡之外長草之中閃過一點黑影,行進速度極快!
歐墨泉取過紫荊花軍中獨有的望遠鏡一望,大罵:“飯桶!不是沒發現有人的蹤跡嗎?那一人一騎是什麼?”
隊伍裡的偏將見主帥動怒,不待歐墨泉再說,探馬隊一提絲繮,一個百人隊呈一個巨大的弧形散了開來,朝那奔行極快的馬上乘者兜了過去。與此同時,南面的哨探的探馬馬隊也發現了這裡的情況,快速向這邊靠攏了過來。一張巨大的網漸漸收攏,眼見網中的人在劫難逃了。
草原上的這支隊伍,並非別人,正是歐墨泉帶隊的四千人,接了方雲暉的秘密將令,去趕往紫嶽與上官景豪的大批馬隊匯合的。別的部隊探馬,只管哨探和報告,接戰並非任務,但此行非同小可,方雲暉給歐墨泉下的死命令就是“必須保密”!因爲這四千精銳,在方雲暉呈給京師的戰報裡面,是“死戰殉國”了的。所以,歐墨泉幾乎把大部分騎兵都編成了探馬隊,比例比一般部隊裡的探馬多了五倍還多,除了哨探回報之外,還多了一個剿殺的任務,凡事路上遇到的人,盡數被探馬隊不問情由給幹掉了。
還有就是,歐墨泉選擇的行軍路線,也是儘可能繞開可能有人煙的地方。眼看快到目的地了,只有一個武裝走私商隊十幾個人和一個野蠻部落的馬隊二十多人被吃掉了,其餘的,還有兩個朝廷的走散遊兵,也被就地格殺。別的,就在沒遇到過什麼人了。
“嗯?”歐墨泉在馬上遠遠地觀戰,發出了一聲驚奇的訝異,自己這邊衝出去的探馬衛隊,說是探馬,其實是最精銳的騎兵了,而且都配備有神機連弩。但遠遠看去,那個騎者控馬彷彿水裡的游魚一般,忽左忽右,忽地直行一個穿插,就從探馬隊形成的網狀包圍圈漏了過去。等探馬隊撥轉馬頭,他已經扭身背射,箭無虛發,射落了兩人下馬。
探馬隊見了這種情況,早已齊聲怒喝,神機連弩箭發如雨,朝那人射去。那人猛勒馬頭,**兩句一聲長嘶,忽地轉右,避開了這一蓬箭雨,騎者身伏鞍鞽,一個鐙裡藏身,一支冷箭射出,又是一名衝在最前面的探馬咽喉中箭,翻身落馬。
歐墨泉看到來人的這馬上動作,大驚失色,大吼:“前軍出動,務必生擒此人!”主將鞭稍指處,又是三百騎兵出動,同時前哨步兵也已經快速奔跑,呈拉線式地包抄過去,把來人所能突出的空擋全部都封死了。
歐墨泉之所以吃驚到這種程度,是因爲他早年間跟隨着忠武侯爺南征北戰,於西北疆戰事莫不了然於胸,這人剛纔的伏鞍、藏鐙、冷射的手法,正是王者之矛軍團中第一流武者長的嫡傳戰法!
此時紫峰山下多年都沒有戰事,就是朝廷的“軍墾”常備軍也早已被歐墨泉於四天前遠遠地繞開,按理說不該再有帝國士兵。但這人的戰法,確是帝國馬隊正宗手法無疑!而且極爲嫺熟老辣!如果這人是王者之矛軍團的前哨,一旦給他走脫,不僅自己這整支隊伍,連方雲暉家族,都有大麻煩了!
眼前那騎者已經是走投無路,再撥轉馬頭,對面的探馬已經掛起弓弩,鞍橫長矛,手綰短斧,呼喝圍攏而來,兵鋒密集,再也衝不過去了。騎者一聲長嚎,**良駒蹄走如飛,迎着右側的步兵衝了過來。步兵都是前鋒精銳,當即豎盾出槍,攔在當路。眼見這人在劫難逃,哪知到了近處,他猛一提絲繮,那馬受驚了一般,跳躍三丈有餘,竟然從步兵的大盾長槍上越了過去。
眼看着自己便將突圍而出,這人不由得哈哈大笑,哪知道又是一蓬箭雨閃過,全都射在那馬後臀之上,坐騎吃痛,人立起來,便要將他摔了下來。原來紫荊花戍衛軍之中,方雲暉遍尋東南、海城、南洋的巧匠,分別爲各種兵種都量身打造了神機連弩。守城者巨弩長箭威力無匹,衝鋒者利箭窩弓射完即棄,騎兵者犬齒倒鉤中箭即殘。最厲害的是這步兵,人人身上都掛着一個小型的神機連弩,用皮帶系在腰間,近戰時候突放冷箭,一連十支,防不勝防。若非如此,如何能以少對多,在號稱天南第一的周龍彪軍中苦戰一日一夜不敗?
馬上這悍勇的傢伙萬萬沒想到來敵的步兵裡面看起來沒有弓弩手,竟然瞬息之間能射出如此密集的箭雨,一個翻身落地,長刀橫掃圈轉,鮮血噴涌,兩個步兵的頭顱沖天而起,此人刀法,竟然詭異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