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話音一落,只見一青一藍兩人跟着走進來。那兩人髮髻服飾皆有些凌亂,看得出趕路趕得很急。見席間有這麼多大人物在,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那小廝咳嗽兩聲,碰了碰兩人。那兩人立即回過神來,朝溫衡道拜了拜道:
“小的保平堂萬掌櫃見過相爺。”
“小的千藥院劉掌櫃見過相爺。”
“怎麼現在纔來!”溫衡道有些不滿道。
“回相爺,現在是深秋時分,正是體弱之人犯病之時,這段時間藥堂人一直挺多,有些忙不過來,故來晚了一些,還請相爺恕罪。”保平堂萬掌櫃又行了一禮道,深呼吸幾口氣,面色已如平常。
千藥院劉掌櫃見狀,也立即點頭表示同意。
溫子洛淡淡的看着兩人,從上到下打量着,細心聽着每一句話,只怕這兩人中至少一人絕非善類!如姨娘現在還能不慌不忙的和她演母女情深的戲碼,說明了她有完全的準備。
“本相問你們,最近這段時間可有人在你們那裡買走大量的酒毒。”溫衡道直入正題道。
“兩位掌櫃最好是想明白了再回答,好好回憶回憶,別再弄出什麼幺蛾子!我這丞相府可不是這麼好糊弄的!”老夫人半咪着眼睛道,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
這兩個掌櫃自然聽得出老夫人的話外之意,老夫人要的其實並不是什麼一五一十全部的實話,她不過是想盡早又快又好的解決此事。所謂又快又好,便是不能牽扯上相府的兩個小姐。
劉掌櫃看了看四周的人,又眯着眼睛想了一番,作揖道:“回相爺,老夫人,酒毒此物產自西域,小的也不過是一年才從西域採購一次藥物。此物在小的那裡,半年前就已經賣完了,而且每次都是小劑量的被買走。”
溫衡道點點頭,又看向萬掌櫃道:“那你呢?”
萬掌櫃習慣性的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摸着山羊鬍子,面色凝重的回憶道:“回相爺,說來也巧,半個月前的確有個姑娘從小的那裡買走了所有酒毒,大概一斤左右。”
“一個姑娘?萬掌櫃可是確定沒記錯,再怎麼說也會半個月前的事情了。”如姨娘出聲道,臉上似笑非笑。
萬掌櫃看向如姨娘道:“這位夫人說笑了,小的身爲保平堂掌櫃,自小學習醫術。學醫者,向來都有極好的記憶力。不過是半個月前的事情,小的怎會記不住。況且保平堂歷來有記錄什麼時候賣出什麼藥的習慣,夫人若是不信大可翻翻小的這本賬簿,這裡面記錄了保平堂這近一個月的賣藥情況。”
說罷,萬掌櫃從懷裡拿出一本厚厚的賬簿,雙手奉上。
溫衡道向手下侍衛使了個眼色,又道:“呈上來本相看看!”
溫子洛看溫衡道面色鐵青的翻着厚厚的賬簿,心中冷笑,也難爲這萬掌櫃有心了,隨身攜帶着這麼厚的一本賬簿。
“果然如此!”只見略有些發黃的紙上端正的記錄着每日藥物的出售情況,而半個月前的確有一斤酒毒被賣出。
溫衡道臉色慍怒道:“你可還記得買酒毒之人的模樣!”
萬掌櫃摸着山羊鬍子道:“回相爺,小的雖不能畫出那女子模樣,但那女子若是出現在小的面前,小的定然會認得。”
溫衡道環視一眼衆人道:“那你好好看看本相此處可有你說的那個女子!”
萬掌櫃仍舊摸着山羊鬍子,眯縫着眼睛從正席處開始細細的察看。
溫子妍掩飾不了眼中得意,嘴角高高揚起,但很快又壓下去,理了理雲鬢,頗有些慵懶的道:“萬掌櫃可是要看仔細了,別看錯或是看看漏了。”
“對對對!溫大小姐說得對,你一定要好好的認,若是認出來了,本太子重重有賞!”一直興致缺缺的獨孤瑞在溫子妍出來那一剎那又有了些精神,言語之間頗有些討好的說道。
獨孤西謨不動聲色暗中扯了扯獨孤瑞的衣袖,獨孤瑞反應過來,立即又正色道:“本太子是說溫丞相對獨孤盛國奉獻巨大,他府中出了這種事情,一定要好好查出真相纔是,以揚我國國威。”
“萬掌櫃還是快些認人吧。”溫衡道接過話道,對獨孤瑞不三不四的話不置可否。在朝堂之上,獨孤瑞毫無邏輯狗屁不通的話他可沒有聽少!溫衡道也因此心中一直隱隱有些擔憂,獨孤瑞雖是長子,可是爲什麼皇上還是執意要裡他爲太子。皇上究竟是想做什麼?
溫衡道想着想着,目光又不由得落到獨孤玉澤身上,卻見獨孤玉澤正看着溫子洛。
萬掌櫃此刻頗有些淡定的打量着衆人,好一會兒目光才落到溫子洛處,且再也不挪開。
綠瓊想起上次她被指證出府去當鋪賣千霞紫鏈,臉色沉了沉,一把將溫子洛攔在身後,沒好氣道:“萬掌櫃該不會認爲是我吧!”
溫子洛有些不滿的又將綠瓊拉回來,這丫頭的倔脾氣什麼時候才能改。
萬掌櫃摸着山羊鬍子笑道:“這位姑娘說笑了,老夫可從未見過姑娘你。”
綠瓊翻了翻白眼,既然不是她,那他一直往這裡看什麼!
萬掌櫃忽又指着一旁的無霜道:“老夫若是沒記錯,應該是這位姑娘半個月前買走了保平堂裡所有的酒毒。”
無霜面無表情的白了萬掌櫃一眼,冷冷道:“那你一定是記錯了。”
萬掌櫃笑道:“老夫記憶雖不是絕佳,但還不至於認錯人,姑娘你那天也是這一身勁裝打扮。那天老夫本不願一次性將所有的酒毒賣給你,接過姑娘從懷裡拿出一根紅繩,打翻了我那裡好幾味藥材,試問,我怎會記不住姑娘你。”
無霜使用紅繩攻擊人,溫衡道在千霞紫鏈時便已知道,又見萬掌櫃說得如此具體,臉色立即更沉了。無霜可是溫子洛的人!看來這酒毒果真是這丫頭所下,虧得他剛剛心中竟然還有些愧疚,不想這丫頭演了一手好戲!
他絕不能將這樣一顆毒瘤留在獨孤汐身旁,誰也不可以傷害她!
“溫子洛!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你丫頭的事情!我記得你剛剛可還清清楚楚說過無霜是你的可信之人!”溫衡道怒極,一把將手中的賬簿扔到溫子洛腳邊。
“相爺!”無霜沉着道:“敢問無霜爲何要害大夫人?無霜乃是一江湖漂泊之人,進相府也不過是爲了混一口飯吃,又何必去幫二小姐做這樣危險害命的事情。只憑這萬掌櫃一面之詞,就此斷定是無霜和二小姐所爲,那是不是太過魯莽?相爺你難道忘記千霞紫鏈四家當鋪掌櫃指證之事了嗎!”
溫子洛淡淡看着無霜,想不到這丫頭此刻竟然還有這樣沉着的心思,她之前竟還未發覺。如姨娘知無霜是她的得力助手,故借萬掌櫃之手,再一次讓她去懷疑疏遠無霜。但疑人勿用用人勿疑,她既然從一開始就用了無霜,又豈是如此容易的就放棄了無霜,再者如姨娘也和她一樣,都低估了無霜的自我辯護。
溫子妍冷笑道:“你這丫頭的話說得可當真是好聽。你爲什麼要幫着二妹去害大夫人,我們這些不知情的怎麼可能會知道!你也說了你是江湖之人,江湖之人還不是拿人錢財幫人害命之人!裝什麼清高!”
溫子妍又嘆口氣道:“再說了二妹會恨大夫人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在場的衆人想必都知道,我二妹從出生起就因爲剋死了大夫人的孩子被送去聖天寺養着,吃了不少苦頭,也難怪她會起害大夫人的心思。二妹,如今物證認證皆在,你也別再否認,快認了吧,也好讓父親念在一場父女的份上輕饒了你。”
溫子妍完全不提上次千霞紫鏈之事,三言兩語又將溫子洛無霜朝深溝裡推了一把。
“老夫雖不知相府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萬掌櫃朝溫衡道作了一揖道:“小的剛纔所說的確是句句屬實。小的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氣,人稱善人萬,這外號可是京中百姓所給。既能有這樣的外號,敢問小的又怎敢又欺矇害人之心?自從入秋以後,病人日漸多起來,小的算起來已經有大半個月沒能好好的睡上一覺了,就連現在保平堂裡可還有不少病人等着小人回去看診。”
萬掌櫃淡淡說道,無疑又點了一把火。
溫衡道長袖一揮,怒極,臉上反倒是沒有什麼表情了。此事,無論怎麼樣,都不能再在衆人面前查下去了,不然只會越發丟丞相府的臉。
況且樣樣指向溫子洛,就哪怕溫子洛果真如千霞紫鏈一事是被冤枉的,他也決計不能將一顆毒牙留在丞相府,說不定哪天就又傷了獨孤汐。立即指着溫子洛道:“來人把二小姐給我拉下去,暫且關進相府地牢!”
獨孤汐急的站了起來,立即道:“不可!衡道,你還沒聽洛兒的辯白,怎麼就可以定了她的罪!”
又看向溫子洛急道:“洛兒,你倒是快說話啊,大娘相信不會是你!”
溫子洛彷彿是沒聽見一般,只靜靜盯着被溫衡道扔到腳邊的賬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