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箭頭刺入欒秋嫺的心窩時,陵睿還是忍不住出了手,縱身一躍,擡劍擋開了。
攬着欒秋嫺的腰,帶回了原處。
“你……”欒秋嫺瞪圓了眼,難以置信地盯着刺入一旁樹幹的金箭,驟然擡眼,射向荊王:“你……要殺我?”
“無用之人,留之何用?”荊王鳳眸輕擡,眸底溫情脈脈,可道出的話,卻殘忍至極。
“留之……何用?哈哈哈,何用?難道,我的用處就只是……只是……”若說先前欒秋嫺還抱了一絲希冀,根本不信蘇岑的話,可如今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她腦袋一抽一抽的疼,她用盡力氣推開了陵睿。撐着身體起來,踉踉蹌蹌地站穩了,“可你說過……我是最好的……”
“的確是最好的,在你……還有用處之前。”男子輕笑着,鳳眸斂下,長長的睫毛讓他一雙烏眸極黑,流光輕輕一晃,給人一種極情深的錯覺。
“哈哈……”欒秋嫺搖着頭輕笑,眼淚卻一滴滴滾落下來。“這算什麼?這算是報應嗎?”
她欺騙了陵睿的真心,於是反過來,也有人欺騙了她的。
欒秋嫺踉蹌着又向前走了一步,荊王已懶得再看她,擡眸,只道:“雀鼎,給還是不給?”
“給又如何?不給又如何?”蘇岑雖可憐欒秋嫺,但她可憐之外卻也有可恨之處。她也猜到了陵睿會捨不得,欒秋嫺看清楚了荊王深情之下的殘忍,她若依然執迷不悟,那誰也救不了她了。
“交出三鼎,我放你們一條生路,否則,把你們全部都殺了,三鼎依然是我的。”荊王擡手,他帶來的人迅速開始包圍,把四周圍了個水泄不通。
“是嗎?可我們已然知道你是誰,荊王你真的會放我們生路嗎?”三鼎都想要,還真是貪心呢。
“本王的話,一向算話。”
“可你不是上一刻,還說對欒秋嫺真情意切,下一刻就能擡手扼殺,這樣的誠信,着實讓人不敢苟同啊。”蘇岑笑眯眯的,擡手讓陵睿把欒秋嫺帶回來。陵睿攔腰把人抱了起來,終究還是不忍自己捧在手心十年的人就這麼死在自己眼前。
陵睿走回去時,剛好對上了溫若雅看過來的視線,後者嘲弄地彎了彎眼,再也不願看他。
陵睿莫名心口抽了一下,絲絲麻麻的心堵蔓延在整個胸腔,喘不過氣來。
“那你是選,還是不選?”荊王話落,他帶來的一部分弓箭手,飛上四周的樹枝,搭上弓箭,對準了蘇岑這一行人。
“不選,我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威脅了。”蘇岑懶洋洋出聲,突然四周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剛開始還很不清晰,越來越響,到了最後,等荊王覺察到怪異之處,驀地轉身時,卻發現身後黑壓壓的一片,皆是身着盔甲的禁衛。
打頭的則是包的嚴嚴實實的,則是十二重樓的精英,每個都善於近身搏殺,個頂個的好手。
荊王的臉色難看了下來,驟然回身,盯着蘇岑:“你故意拖延時間?”
“故意就不好聽了,我明明是刻意嘛。荊王很擅長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卻不知我們喜歡甕中捉鱉。這滋味,如何啊?”蘇岑的話氣得荊王幾欲吐血,他真沒想到,他玩了這麼久的鷹,還有被鷹啄的一天。
“這次算本王大意了,可你以爲就這麼些人,真的能敵得過本王的人?”他帶來的人,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不說以一擋百,至少能輕鬆應對也無可厚非。不過還是有個意外,那就是景戎了,本想着欒秋嫺趁他們大意,把景戎給處決了,卻未曾想他們早有防備。
“試試不就知道了。”蘇岑擡眼,視線落在一處,對於荊王這樣的,不是把他親自擒住,恐怕他是絕不會認輸的。
交戰一觸即發,兩方人馬開始交鋒,陵雲淵與景戎專心應付荊王,即使荊王這邊有人專門護着他,那些人漸漸還是落於下風,在陵雲淵與景戎隨即聯合的一擊之下,守在荊王身前的人向後驀地一退,四處被擊開,摔倒在地,歪過頭吐出一口血,荊王身前再也未有人擋着。
景戎提着劍,朝着荊王走過去,而在同一時刻,蘇岑這邊的人以強勢把荊王帶來的人全部都控制住了。
荊王鳳眸沁涼,死死盯着朝着他走來的人,眸仁烏黑。
他沒想到他帶來的人竟然這麼不經打,敗得這麼快,面具下的臉色估計難看到了極致。
“荊王,認輸嗎?”蘇岑輕笑,目光定定落在荊王的眼底,嘲弄而又冷漠。
“輸?”荊王站在那裡,看着景戎走近,眼底卻是鋒芒一掠。
“誰都不許動!”突然,就在景戎快要走到荊王面前時,身後傳來一道顫抖的聲響,蘇岑一怔,驀地轉過頭,就看到欒秋嫺不知何時站起身,一手緊緊攥着陵睿,另一隻手則是握着一把匕首,橫在了陵睿的脖頸間,因爲緊張,手下的力道很重,血從脖頸間流出來,染紅了陵睿胸前的衣衫。
“欒秋嫺,你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嗎?”她放她一馬,是因爲陵睿的不忍,可卻依然沒換來她的內疚嗎?
“執迷不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們不能殺他,不能……”欒秋嫺眼角的淚珠隨着她腦袋的晃動四濺,陵睿的頭一直垂着,蘇岑看不清他的表情,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他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攥緊。
“他都要殺你了,你還爲了他,竟然要殺真心對你的人?”蘇岑柳眉蹙起。
“我也不想的……可我不能讓他死……他肯定是有苦衷的,否則,他不可能這麼對我……”欒秋嫺握着匕首的手顫抖,卻依然沒鬆開陵睿。
“你若傷了陵睿,你也逃不掉。”蘇岑眸色冷暗。
“我沒想跑……我沒想……沒想……”欒秋嫺喃喃自語,癡癡看向荊王的方向,不知何時,荊王擡起頭,眸色重新染上了一抹癡纏,聲音低啞:“嫺兒,沒想到,你能爲本王做到這一步,本王……後悔了,本王以前說過的話,都是真的……”
欒秋嫺眼淚掉的更兇了,蘇岑卻已經是氣得沒力氣了。
而就在衆人的視線全部都落在欒秋嫺身上時,荊王突然縱身一掠,手上驀然出現了一把劍,朝着近身的景戎飛掠而去——
“師兄!”溫若雅低喊一聲,震得衆人回神。
景戎反射性的擡手用劍一擋,只是沒想到荊王周身竟然鼓動着難以抵擋的靈力,強勢的殺氣竟然直接砍斷了景戎手裡的劍,景戎向後退了一大步,可手臂還是被劍氣傷到,有血滲了出來。
荊王一直未曾出手,他們根本沒意識到他的靈力竟然強到這種地步。
陵雲淵飛身而掠,擋住了荊王再朝着景戎揮過去的劍,兩人手裡的劍碰在一起,頓時凌厲的劍氣四起,景戎很快加入,只是手臂受傷,氣勢弱了幾分。
陵雲淵與景戎一起,竟然也難以靠近荊王半步。
蘇岑的眸仁也凝重了下來,而就在這時,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長吼,一抹雪白驚然間撲了出來……
蘇岑看到雪狼,眼睛瞬間一亮。
多了一隻猛獸,荊王開始力不從心,就在荊王漸漸落敗時,雪狼踩着矯健的四肢,匍匐在地,再驀地躍起,眼看着就要咬斷了荊王的脖頸,突然,一道纖細的身影,在之前,驀地飛身掠出,擋在了荊王的面前。
血噴濺了雪狼一身,雪狼驀地鬆開口,跳到了地面上。
陵雲淵與景戎也被這一幕給怔了下,荊王似乎抓到了機會,驀地抓住了欒秋嫺血跡斑斑的身體,朝着陵雲淵與景戎驀地一扔,兩人飛身躲開的瞬間,荊王周身驀地起了一團白霧。
霧氣散去後,哪裡還有荊王的身影,只剩下欒秋嫺一人,身上的衣衫被鮮血染紅,連她身下的草地也血紅一片。
蘇岑張張嘴,第一時間轉過頭去看陵睿。
陵睿從始至終都低垂着頭,瞧不出面容,佇立在那裡,彷彿世間所有的事情都與他無關,蘇岑知道他這次受到的打擊有些大,她先前隱瞞,是因着怕他因爲不信,若是萬一泄露出去半句,恐怕會壞事。
可如今瞧着,心裡卻涌上內疚。
鬼醫上前,探了一下欒秋嫺的脈搏,再看向她嘴裡不斷涌出的血,搖搖頭。
景戎慢慢把手裡的劍扔掉了,鬼醫拿出藥箱開始替他包紮傷口。
“欒秋嫺。”蘇岑走近了,蹲下身,看着欒秋嫺瞪着眼,張着嘴,有更多的血從她嘴裡流出來,她的眼睛猩紅一片,一直望着陵睿的方向,張着嘴,胸膛劇烈的起伏着,脖頸間的血源源不斷的涌出,蘇岑靠近了,終於聽清楚了:“對……不……起……”
幾不可聞的三個字,蘇岑驀地轉過頭去看陵睿,陵睿不知何時擡起了頭,視線越過衆人,落在欒秋嫺的身上,一雙桃花眼黯淡無光,裡面空寂一片,似是瞧着欒秋嫺,卻又不是。
欒秋嫺看到陵睿終於看她了,眼底才露出一抹笑意,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再也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