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午清軍衝鋒了三次,500米即退。下午又衝鋒了三次,依然500米退回。中晚兩餐飯的時間,清軍的步兵到沒有什麼動靜,但清國的炮兵卻讓日本人神經緊張了一天。在清軍不攻擊的時間內,清軍的火炮以大約每分鐘一枚的速度落在海城縣內。就像清軍在練習操炮一樣。雖然大部分炮彈都沒有造成的傷亡,但有些炮彈卻準確的落在兵營之內,讓正在吃飯的一個日軍中隊死傷慘重。
對於清軍無休止的炮擊,野津道貫不是沒想過反擊。可清軍在牛莊的兵力是四萬多人,而此刻海城中只有第三師團兩萬人不到,而且還要分佈在城外一些重要的要地上。去衝擊有堅固工事的並佔據人數絕對優勢兵力的有清國皇帝親自坐鎮的清軍?他野津道貫還沒傻到這份上。用炮兵反擊?且不說只要城內炮兵一開火,就會遭到清軍密集的炮火覆蓋。更讓野津道貫惱火的是,清軍的大炮全部被厚厚的沙土袋圍成一圈,而且沙土袋的高度比人還高。除非把炮彈直接打進沙土袋的圈內,否則一點用都沒有。
對於清軍的這種佈置,可是讓邁克爾大開眼界。被牢牢保護的大炮除了直接命中外,幾乎不會受到敵人炮兵的威脅。彎延的戰壕能很好的保護士兵,即使炮彈命中戰壕,彎延的壕壁也可以擋住大部分的破片。即使敵人衝進了戰壕,彎延的壕壁也可以很好的組織兵力進行反攻,還有進攻的散兵線。步炮協同……這些都讓邁克爾去仔細的詢問了解。他覺的他不是來清國教清國人作戰的,而是來清國學習新式戰法的。
晚飯後。清軍又展開了一次衝鋒。以爲清軍又會到500米開始後撤的日軍,直到清軍快衝到城下才反應過來。野津道貫傻了眼。他覺得他被清國人給騙了。立刻組織兵力進入城牆進行白刃戰阻擊清軍。遠處清軍陣地上,王士珍等人也傻了眼,本想讓部隊再靠近點試探日軍的反應,這會卻直接衝上去白刃戰了。問題是王士珍本意讓這波成爲今天最後一次進攻演練,跟本就沒有準備下一波次的進攻兵力。怎麼辦?組織兵力衝呀。
這場對清日雙方都是突如其來的白刃戰,一直打到夜色完全蓋了下了。纔在清軍有序撤退下結束。野津道貫本想再發動一次夜襲,可看到清軍陣地300米位置上堆起了一排火堆後放棄這個想法。而清軍的神槍手讓試圖上前滅火的日軍死亡慘重。野津道貫再次做出了判斷,清軍要佔領海城。所以他一面讓第五師團快速向海城移動,一面把城外兵力開始抽調回城。而日軍沒人發現幾條黑色的身影悄悄潛伏進了城內。
而清軍內部卻因爲看到有收復海城的希望。決定第二天尋機收復海城。
天才放白,清軍猛烈的火炮在海城四處響起。兵營、倉庫、指揮部,就是廚房都遭到了準確的炮擊。被擊中的彈藥庫因彈藥殉爆而引起的劇烈爆炸和沖天的大火,連遠在田莊臺的光緒都感覺到了。30分鐘的火炮覆蓋,基本摧毀了城中主要的建築,除了美國人的工廠。
30分鐘後,急襲的炮火轉移到了城牆上。昨天一天的炮擊讓早已坍塌的城牆再次受到密集的火炮。又過了15分鐘,清軍的步兵衝了上來,城牆上廝殺聲一片。
不得不說的是。近身肉搏還是表現出日軍遠勝於清軍的單兵能力。
兩天來,清軍將海城中各個位置都用火炮犁了一遍,除了美國人的工廠。在城中找不到安全地方的日軍將官們一致同意將指揮部移到這裡。
“不能再這樣被動的捱打下去了。我們要想辦法摧毀那些清軍的大炮。”桂太郎憤怒着揮舞着拳頭:“這些大炮對帝國軍人造成了嚴重的傷亡。”
野津道貫卻緊皺着眉頭,他不是不想。而是找不到辦法。白天,日軍不僅面對清軍的攻擊而倍感吃力,而且日軍的一舉一動都能被清軍看的一清二楚。晚上那成排的火堆和精準的阻擊手又成了最大的障礙。
“野津君。就算是犧牲一箇中隊來撲滅那些火堆都是值得的。”桂太郎不停的勸說着:“這些大炮實在太危險了,再這樣下去。整個第一軍就會玉碎在海城。”
野津道貫在全部參謀的勸說下,終於點了頭。經過商議。一個聯隊被分在三個方向,同時發動進攻。
入夜後,清軍陣地前300米再次點燃了一排篝火。在火光不及之處,一條條黑影正緩緩向火堆爬去。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一個暴露的日軍被擊斃。
“殺擊給給——”。槍聲就是命令,決死的日軍向火堆衝去。清軍陣地上亮起了大片大片的紅點,那是子彈飛離槍口瞬間閃現的火光。一個個日軍被擊倒,但抵不住日軍輪番進攻。衝到火堆前的日軍把背在身上的土包一個個的丟在火堆一。終於一個火堆被撲滅了。
“板載,殺擊給給——”。隨着日軍衝鋒,二個,三個……很多火堆都接連撲滅了。
壽山用望遠鏡鎖定着黑暗中的身影,看着他們越來越近。200米,150米。再等等。有100米了。
“開槍。”壽山對身邊的阻擊手下令。
每個阻擊手對着預定的目標連開五槍。終於,預先設置在陣地前200米位置的隱藏火油被點燃了。隨着一陣密集的槍聲後,更多隱藏火油被點燃。火油燃燒的火光將進攻中的日軍暴露無疑。
咚咚咚咚……清軍陣地上的機槍開火了,形成的交叉火力把日軍一片一片的打倒。尤如割麥子一樣,成片倒下。隱藏的火油被點燃,同時也是炮兵的炮擊信號。陣地前的日軍交給機槍和步兵。炮口全部對城牆位置一陣炮轟。
“八嘎。卑鄙的支那豬。”躲在隱蔽位置的桂太郎看着倒下去的帝國軍人恨的咬牙切齒。他怎麼也沒想到,清國人還設置了隱藏的火堆。
桂太郎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後。失望的返回了指揮部。他知道,這次襲擊徹底失敗了。
兩天來從沒落下一炮彈的美國工廠。燈火通明。往來的電報聲和參謀們的說話聲,顯的那樣嘈雜。在日本人看來,那就是因爲這是美國人財產。如果清軍主動摧毀這裡,那將引起美國人的抗議,對於正處於戰爭中清國的外交而言是不利的局面。這點帝國在發動戰爭時就明確指出,不應主動破壞美國工廠。可他們忘記了,他們將美國人驅逐時說的是:這裡的財產全部沒收了。
美國人回錦州時路過了田莊臺,將此事告訴了光緒。光緒說:既然被日本人沒收了就不是美國人的了。你們不是以爲美國人的工廠安全嗎?那就好辦了,就讓它安全兩天。等日軍將指揮部搬到裡面去,再狠狠的炸掉。一舉端掉日軍指揮部。
結果第三天清晨,清軍的炮火徹底摧毀了美國人的工廠。日軍將官及參謀死傷無數,桂太郎重傷被撤到後方醫院,而同樣受傷的野津道貫卻堅持留下。因爲他要指揮部隊。
清軍越來越猛烈的進攻,讓日軍壓力大增。時通時斷的後勤補給讓整個日軍都處於飢餓的狀態。到了第五天,第五師團帶來的補給已經見底,士兵們因沒有足夠的糧食而餓着肚子,並不充足的彈藥讓槍同樣也餓着。好在帝國勇士還有無比的勇氣。自始至終都沒讓清軍佔領海城。
野津道貫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放棄海城,因爲他不能放棄。一但讓清國人收復海城,那清國人的士氣將會大振。而且清國人的工事也讓他害怕。海城一定是要佔領不能放棄的,不然再次進攻海城將會付出比死守更高的代價。在這五天裡。第三師團算是完了,全部可戰兵力加起來也就一個旅團,而第五師團本來就只有一個旅團過來。兵力不足是野津道貫最爲擔心的。
到了第六天。剛剛衝進城中的清軍突然退卻了,因爲日軍第二軍在這天發起了對營口的攻勢。整個清軍參謀部在戰前擬定的就是防禦消耗的戰術。如今營口受到攻擊。就直接放棄了收復海城的計劃。
就在清軍從海城後撤的同時,野津道貫下達一個冒險的決定。他下令海城中的有兵力尾隨清軍發起反衝鋒。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打的順風順水的清軍不知所措,奉軍、銘軍等北洋舊部中再次出了潰退的局面,新軍官兵已經無法阻止這種潰滅退。被日軍一直打到牛莊前的主陣地時,才由王士珍參謀部警衛連射擊的機槍阻止下來。爲了奪回前線失落的大炮,王士珍隨後組織以第五團爲主力的反擊部隊,才堪堪奪回19門大炮,其它的不是被日軍破壞就是被清軍自行炸燬。所幸的是,沒有一門落在日軍手裡。
光緒再將來到牛莊,看着眼前只剩19門的大炮怒火沖天。戰前佈置在田莊臺的全部機動火炮一下子損失了三分之二,這讓原來對日軍的火炮優勢一下子變成了劣勢。宋慶、劉盛休、魏光燾、李光久、吳大澄等將領驚若寒蟬的立於兩旁。而帶頭逃跑的長順被五花大綁的壓着跪在面前。
“所有潰逃被擊斃的士兵名冊都整理好了嗎?”。光緒陰沉着臉說道。
“回皇上,都整理好了。”張作霖回答道。
“皇上是微臣無能,事態突然,未能協調好各部的撤退順序。以至於潰敗,請皇上降罪。”王士珍老實的跪着。
“沒有協調好就是可以潰敗的理由?那還要你們這些將領幹什麼?”光緒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下:“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做爲領軍之將就要能隨時應變突如其來的變化。按步就搬那不是打仗,那是在玩過家家的遊戲。”
“來人呀,將長順拉到轅門斬首。將首級掛於轅門示衆。長順所部全部重新整編。”
“皇上,長順雖罪不可恕,但也不至死呀。”宋慶出面求情:“前幾日中,長順率部進攻海城打的也是有聲有色。還請皇上網開一面。”說話間劉盛休、魏光燾等人也紛紛求情。
“你們爲他求情?朕還沒降罪你們,你們還敢爲他求情。”光緒猛的站了起來:“長順所部潰敗,你們就跟着他一路潰敗。你們當時都在幹什麼?爲什麼不整軍反擊?要不是王士珍帶警衛連開槍,你們是不是又要像在鴨綠江一樣,一路潰敗到錦州去。讓朕一個人來守田莊臺?”
“警衛連纔多少人?150人就能擋住4000人,還能攻擊組織部隊發起反擊。你們呢?4萬多人的部隊呀,被4000日軍追的跟狗一樣還好意思爲別人求情。”
“一部潰敗全軍潰敗,日本人就這麼可怕?如果都這樣想那就都帶着部隊滾,朕敢來這就沒怕過。”
“微臣無能,還請皇上息怒呀。”
“息怒?息怒可以換回失去的大炮嗎?來人呀,將長順拖出去斬首。王士珍、張作霖、宋慶做爲最高指軍調度失當每人五打軍棍,其它衆人十軍棍以示懲戒。”
噼裡啪啦的軍棍過後,衆將回到大營內。原本怒火沖天的光緒卻安靜的看着地圖,失去了火炮的優勢那隻能靠人多了。
“張作霖,立刻聯繫林啓兆。讓他不惜代價儘快拿到德軍軍火補充部隊。沒有火炮優勢這仗很難打呀。”光緒的話此刻卻平靜如水。
戰爭打的就是看誰能堅持到最後五分鐘,日本人堅持到了,清軍卻沒有。保守的防禦消耗的戰術,讓清軍失去了戰時最後收復海城的機會。日軍再一次贏得了喘息之機。
很多年後,當再次提及這場海城攻擊戰時,所有人都對海城這兩次反擊未能盡全功而惋惜。很多的如果和假設紛紛提出,但實事卻經不起假設。直到有人公開評論道:一個不懂軍事的皇帝和一個剛剛走上全軍指揮的參謀總長,兩個初出茅廬的菜鳥在海城之戰中的戰術表現堪爲精彩,但沒經過大戰歷練的兩人卻在戰略上犯下重大失誤。不得不說,這時候的皇上與參謀總長的表現只能算的上是是戰術上的天才,卻是戰略上的蠢才。
聽到這種討論的光緒與王士珍只是相視一笑。是的,當年他們本可以做的更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