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海棠見了這一幕,她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也是在轉身離開的剎那間,她才真正知道,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繞的背影原來就是柯寒。
這個看上去大大咧咧的男孩,原來對感情也是如此的厚重、豐富、沉穩?每一個見證了柯寒的純真告白的人都有這樣的同感。
秀兒在柯寒的攙扶下,快步離開這個吃人的小屋,兩個人就像是皇帝與皇后出宮巡遊,後面跟着的三個丫頭,便是那些妃嬪了。
一路上,柯寒的心情很複雜,除了對秀兒的愧疚之外,更多的是在想如何儘快幫助秀兒走出灰色的記憶,補償給她更多的快樂。
“這段時間,老爺盡忙些啥了?”秀兒溫和而又委婉地問道。
“忙了我一個縣太爺該忙的,哦,秀兒,伯母身體還好?”柯寒答非所問。
秀兒心頭一緊,跟着鼻子一酸,眼淚又下來了。
“怎麼啦?”柯寒不放心地追問。
秀兒咬緊嘴脣,拋下一臉疑惑的柯寒,快步跑向別處。
在一溜刺槐樹下,她手撐着一顆槐樹的樹幹,傷心地哭泣起來,她的心頭糾結萬分,曾經貧窮但不失溫馨的三口之家,現在,突然地就只剩下她孤獨一人,她怎不難過?就這樣,背對着縣太爺,她一任淚水肆意狂灑。
“秀兒娘被這裡的打手踹死了,就在咱們的蠶繭場,是丁勇泉這個老鬼的手下乾的!”蘋果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她快步回到仍舊縮在牆角的丁勇泉,花拳繡腿地一番比劃着罵道,“你這畜生、惡魔、**!死鬼!!……”
柯寒有些明白了,他跟着回過身去,抓住猥瑣的老丁的衣襟,一把將他拎起來,拽着他重新回到大廳,再讓蠶繭場跟過來的男丁將丁老闆的手下糾集到一起來。
“秀兒!”隨後,柯寒就愛憐地喊着由梨花攙扶着走來的秀兒,說道,“你過來看看,是誰幹的?”
“我不知道,當時,我被這個丁狗挾持了,在馬背上,他對我動手動腳,等我拼命調轉頭去看我娘時,我娘就摔在地上,口吐鮮血,沒有了一點氣息……”秀兒抽泣着,斷斷續續地說道,“我要知道是誰幹的!我要千刀萬剮了這個畜生!”
柯寒揹着手在廳內轉悠了一圈後,回到這幫傢伙的面前,他隨後拿來一條布條搓成的長繩子,將已經被反手綁了的打手們串聯起來,押往素有“無底洞”美稱的“龍眼”這個地方,擲地有聲地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的事!誰都沒有特權讓自己例外!”
丁勇泉一下子慌了,他心有不甘地問柯寒:“你是誰?”
“我是光明使者,正義之神!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柯寒呵呵地笑着,很光棍地拍了拍丁勇泉的頭回答,將丁勇泉第一個綁了起來,然後再大聲嚷道,“對於一些沒有人性的人來說,那個被稱做‘無底洞’的‘龍眼’纔是他們最好的歸屬!”
那些被反手綁着、一貫欺壓百姓的走狗,已了無往日的狂妄,他們被串聯着緊緊地綁着,要是真的下去了,那絕對是玩完,他們一個個的都明白得很,於是,在聽了柯寒的話後馬上就緊張了,都大聲嚷嚷着,表示自己是無辜的。
突然,他們中的一個漢子口吐鮮血,轟然倒地,連帶着把兩旁的漢子也連帶着倒地了,蠶繭場的男丁見狀,趕緊過去一看,回頭來報告說:“那傢伙咬舌自盡,沒救了!”
“那又能說明什麼?這幫咎由自取的傢伙,自以爲很仗義呢?毛爺爺曾經說過,爲人民服務嘛!可他們,與人民爲敵,對待老百姓都是凶神惡煞的,而對待地主老財就像是一條哈巴狗,惟命是從。都是些什麼玩意?哼,與人民作對的,永遠都是錯的,只有死路一條,該殺!!”柯寒嘀咕着,他十之能猜出,那個咬舌自盡的傢伙,肯定就是殘害丈母孃的那個畜生,至於別的啥的,也懶得多想,更不願理會那些沒有人性的奴才,便是連看也不看那幫傢伙一眼的了,倒是很溫和地攙着秀兒,笑嘻嘻地領着三個丫鬟擡腿就走。
離開之前,柯寒掉轉頭來,對龍鬚溝的男丁們喊道:“別忘了他們是怎麼殘忍地對待你們的!別告訴我你們不知道怎麼做啊!”
“‘光明使者,正義之神’,請您留步!”那個帶領柯寒過來的老者伸手朝柯寒搖擺,他急切地喊道,“大俠您請留步!忘了自我介紹一下了,現在好像還不遲吧?我是‘龍鬚溝’蠶繭場的生產總管,叫鄒開山,我代表我們的鄒總和所有的蠶繭場的員工,謝謝您對我們的幫助!眼下,我們‘龍鬚溝’蠶場經歷了多場劫難後,就是丁勇泉隔三差五的去我們蠶場攪擾一下,逼得我們那都無法正常生產了,現在正面臨停產倒閉的危險,所以,這個時候,離不開繅絲產業的幫助,如果就這樣要了丁勇泉的命,恐怕便是實在無力迴天了。”
“老伯的意思是……?”柯寒驚異地望着鄒開山。
“這個丁勇泉罪不可赦、死有餘辜,之前,我們在與他的生意交往中,也沒少受到他的盤剝,但是,畢竟他有一套生意路子,沒了他,我們的蠶繭往哪銷啊?”鄒開山擔心地問道,“所以,我斗膽替丁勇泉求條生路,只要他肯交出繅絲的秘方和這家作坊的經營權,便可饒他不死,這樣,也可救活‘龍鬚溝’蠶繭場,不知大俠可否同意我這個糟老頭的想法?”
柯寒聽了,對鄒開山也不免大爲讚賞!
既然那個丁勇泉只顧了採花問柳、無心經營手中的生意,那麼,讓有識之士接管了這產業,以免慘遭流失,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呵呵,老伯的想法還是挺有前瞻性的嘛,眼光獨到啊!”柯寒回過身來,拍手誇讚這個友善的老頭,再轉向快要踏進“無底洞”的面如死灰的丁勇泉,戲謔地問道,“只是,不知道丁老闆肯否放手?”
“……”被趕到河邊的丁勇泉,可憐巴巴地失神地望着漫過腳面的河水,一言不發。他想不到,自己只不過就是要納個小妾,爲了傳宗接代而已嘛。在大順朝,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可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卻又遭來如此大禍,一時間就感覺憤憤不平的了。
丁勇泉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渾濁的眼淚,爲自己的不幸而哀傷。
他在心中懊惱不已,一方面暗自責怪自己做事太高調,另一方面,又恨自己運氣不佳,竟然碰到了如此彪悍的土匪,還自稱是什麼“光明使者,正義之神”?他不過就是有一股蠻力罷了。
丁勇泉呆立半晌,他悽然復加,內心在忿忿地唉嘆道:“這幫土匪,分明是合起夥來要滅我啊?!”
半天不見老丁又所反應,柯寒不滿地道:“看來,丁老闆對這樣的交易不感興趣啊?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鄒老伯,您有心要幫他一把,可是人家並不領情!算了,這生意上的事情,總會有辦法解決的,你看,人家老丁現在也是厭世欲絕,去意難留啊!”
鄒開山則惋惜地搖頭作罷,他擺手讓龍鬚溝的男丁繼續趕丁勇泉和他的打手們下水。
“啊嘁!”丁勇泉突然打了個噴嚏,繼而又打了個冷戰,他似乎回過神來了,轉瞬間就驚恐地大喊道,“不,不!我不要死!我現在還不想死,你說的那個,我,我願意……”
“你願意什麼?”柯寒冷冷地盯着丁勇泉,再朝鄒開山和蠶繭場的那些男丁們豎起右掌,示意暫停趕人下水,不急不慢地問老丁。
鄒開山也微笑地等着,他對這戲劇性的變化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我說,我願意以秘方換取我的生命!”丁勇泉哭喪着臉道。
“不單單是秘方!”鄒開山補充道,“還有繅絲場的經營權,丁老闆!”
“嗯,嗯!是的……”丁勇泉拖着長長的口水鼻涕,可憐地迴應着。他低垂着頭,在和他一樣被綁着的他的下屬們的面前,第一次表現得如此糟糕。
“這不就結了?”柯寒笑道,“當然,你得立個字據啊啥的,鄒老伯,要不,讓他寫好東西再放他上來?”
鄒開山點頭道:“這主意好!就這麼辦。”
柯寒決定好事做到底,他讓人找來那個爲了討好丁勇泉,幫忙寫過對聯的秀才,草擬了一份不成協議的協議,大意是說丁勇泉不善經營,自願將繅絲秘方和丁氏繅絲場無償轉贈給多年的合作伙伴鄒步彩,特此立據。
然後,立據人丁勇泉站在水中籤字畫押,受贈方由鄒開山代爲簽字,草擬協議的秀才落款證明,作爲公證人的柯寒也簽字並收留了一張字條,以備留用待查。
隨後,丁勇泉被釋放,他的命保住了,但是,從此不再與繅絲場有任何的瓜葛,那些打手們也被遣散回家。
鄒開山代表鄒步彩在接手丁氏繅絲場的當時,就摘下牌子,立馬請那秀才重新書寫了一塊牌子,名字就是柯寒取的。
柯寒說了,爲了感謝丁老闆的配合,也爲了表示龍鬚溝與他的友好合並,這名字就必須要帶上老丁,因此,順帶了一個“泉”字,取了個大氣的名字叫“龍泉繅絲廠”。
當下,衆人鼓掌喝彩,都說這名字取得好,很有紀念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