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爲剛剛經歷過一場生死大劫,又或者是被劉越那驚天動地的一刀所震懾,不知怎麼地,穆託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穆託原本是個棄嬰,如果不是僧院長老無意中經過,也許早就死在了冷僻的小巷中,先天不足的他天生就比別人矮小,再加上不討人喜歡的倔強性格,在僧院中的日子並不如意,除了長老之外,幾乎所有人都厭惡他,所以當長老去世之後,忍受不了衆人冷眼的穆託便毅然離開了僧院,那一年,他才十二歲。
東土在主大陸人的眼中或許還是一片蠻荒之地,可是對與冒險者來說,無異於樂園,對於金錢與名利的渴望促使他們不斷地向着未知的地域探索,一些幸運兒帶着黃金與榮耀離開了,而更多的人則默默無聞的埋骨他鄉,穆託雖然年幼,可是卻已經是一名相當不錯的武僧,所以他很快就加入到了一個小型的傭兵團中。
不過他並沒有想到,這個所謂的傭兵團實際上在暗地裡卻是無所不爲,暗殺,販毒,搶劫,行事比一般的盜賊團還要惡毒百倍,而天性乖戾,向來不爲世人所喜的穆託在耳濡目染之下,逐漸也蛻變成了一個心狠手辣,嗜血殘暴的歹徒。
而就在這個時候,另一件事使他越發的憤世嫉俗起來,那是在他十五歲的時候,他在傭兵團中唯一的朋友,或者說在他眼裡,唯一把自己當成朋友的“好兄弟”,爲了獨吞一件珍貴的魔法道具,居然想要幹掉穆託,雖然最終他還是死在了穆託手中,卻使穆託幾乎徹底對人性喪失了信心。
如果不是“她”的出現,或許穆託早已成了一具只知道殺戮的行屍走肉,她叫莎白,是一個沒落貴族家的次女,爲了掩飾身份,傭兵團時不時的也會接一些正常的任務,而那一次,恰好是由穆託帶隊,護送伊麗莎白一家從真理之門前往龍城。
這條路並不長,順利的話只需要一個月左右,或許是因爲年齡相近,又或許是因爲命運的安排,伊麗莎白在這短短一個月裡,竟然和穆託產生了超越友誼的感情,他們甚至計劃着,要找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買下一塊小莊園,寧靜度日。
理所當然的,這件事遭到了伊麗莎白父親的強烈反對,雖然落草的鳳凰不如雞,可是在這些貴族眼裡,穆託這種“下等人”怎麼配得上自己的女兒,更何況,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把伊麗莎白嫁給龍城一位頗具地位的大人物,藉此來翻身呢。
而在傭兵團內部,也並不希望穆託就此脫離,畢竟,他不但是相當重要的戰力,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的機密實在是太多了,誰也不敢保證他會就此守口如瓶,於是,激烈的衝突爆發了。
同時遭到龍城方面派出的刺客以及昔日夥伴雙重夾擊的穆託浴血苦戰,在付出一隻眼睛的代價之後,終於帶着伊麗莎白衝出了重圍,可是在混戰中,伊麗莎白不小心受了重傷,敵人卻依然在四處追緝他們,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帶着伊麗莎白回到僧院,希望能夠暫避一時。
誰知新任的長老面對他的苦苦哀求,卻絲毫沒有同情之心,任憑穆託怎樣懇求,還是將他們趕了出來,當晚,伊麗莎白便在他的懷中死去,第二天早晨,穆託抱着伊麗莎白冰涼的身軀消失在了茫茫荒野中,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只有穆託自己心裡清楚,當日他懷着滿腔的怨毒,憤然投入暗夜女神的麾下,成了一名暗月武僧,接下來的數年中,他成功的利用種種手段,將一個又一個自己的仇人送下了地獄,而作爲穆託的“畢業設計”,他血洗了那座從小在那裡長大的僧院,當初拒絕收留他們的長老則在他的酷刑折磨下慘號了整整三天才死去。
因爲這件事,他得到了“血手”這個令人生畏的外號,同時也大大取悅了莎爾,很快,穆託便受命打進了影賊工會,並且以優異的表現,得到了真理之門分部首領的位置,再然後……
“你對我做了什麼?”
穆託警戒的望着眼前這個黑髮金眸的男子,儘管他對法術並不在行,卻也不代表一無所知,畢竟暗月僧侶中絕大部分成員都具有術士的天分,他能在這麼一個內部成員之間爭鬥激烈的組織裡活到現在,可不是憑藉運氣這種靠不住的玩意。
劉越點了點頭,有些意外的說道:“該怎麼說呢,你比我想象中要有意思的多,能夠這麼快就從我的控制中脫身出來,你的意志力值得讚賞,好吧,我大致也能猜到是怎麼回事了,莎爾控制了真理之門,哦,現在應該叫普萊斯公國了,影賊自然無法在那裡生存下去,該怎麼安置你這個分部首領,也就成了一個尷尬的問題,這時候讓你參與這種危險的任務,無論結果如何,都不失爲一個解決問題的好方法。”
穆託的瞳孔一陣收縮,卻不知說什麼好,用軟的吧,剛纔自己的態度不能說不謙卑,對方卻還是毫不猶豫的用秘術控制了自己的精神,甚至連內心最隱秘最痛苦的回憶都被翻了出來,來硬的,別開玩笑了,剛纔那雷霆萬鈞的一擊早已把他心底所有的僥倖都打得灰飛煙滅,如果自己能夠達到傳說中超凡入聖的境界,那還有可能拼一拼,現在嘛,根本就是找死,他並不是怕死的人,可是卻也不願意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送命。
劉越似乎看出了他的猶疑,開口道:“別擔心,放鬆一些,我對你並沒有什麼惡意,不管怎麼樣,到目前爲止,你給我的印象還算不錯,無論如何,還是先離開這個鬼地方比較好。”
“我……暫時還不能走。”
“到了這時候你還想要完成任務?”劉越似乎有些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是,你應該沒理由這麼拼命吧?”
穆託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工會裡那些早就想幹掉我的傢伙們早已經蠢蠢欲動,這次我們被迫從真理之門退出來,已經遭到了很多質疑,如果行動再失敗的話,恐怕有人就會迫不及待的出手致我於死地了,過去他們不敢出手,無非是懼怕工會的責罰,我想您也知道,影賊工會對於那些被認爲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可是一點憐憫之心也不會有的。”
“那你不能回暗月僧侶那邊嗎?”
“很遺憾,從本質上來說,這兩個組織其實沒有太多的區別,湊巧的是,無論在哪一方,我的人緣都不是太好。”
劉越這才明白過來,搖頭道:“也就是說,如果任務失敗,你就無路可退了,是嗎?”
穆託點了點頭,滿臉都是無奈的神情。
“那就讓我們一起完成它好了。”
“你說什麼……”
穆託大愕,還沒等他說完,只覺腳下一空,身子已經被一股柔和的勁道帶離了地面。
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穆託心裡的疑雲卻是越來越盛,他怎麼也不明白,對方爲什麼要幫他,想從他這裡獲得什麼好處嗎,可是想了半天,他也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劉越圖謀的,雖然他不清楚劉越的真實身份,但是隱約之間還是能看出些許端倪,這樣的人物,什麼事情辦不到,還需要算計自己嗎?
穆託不是一個好人,甚至可以說是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屠夫,不過他卻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如果當初僧院裡那些人對他表現出哪怕一絲善意的話,他也絕不至於對他們斬盡殺絕,可惜,他們沒有,這才造就了今天這個滿身罪孽的血手穆託,多年以來的經歷,已經讓他變得多疑,狡詐,冷漠,他不相信還有人會無條件的幫助別人。
從某種程度來說,他並沒有想錯,劉越可不是活雷鋒,自然不會無條件的幫助別人,他自己還有一大堆的問題沒有解決,哪有這個閒工夫,他只是在仔細解析了這個迷鎖之後發現,這根本就是一個只進不出的大口袋,如果不能徹底摧毀迷鎖的中樞的話,根本無法離開,當然,他本身對那個擁有神性氣息的神秘存在也很有興趣。
既然如此,他樂得故作大方,把穆託帶上也費不了多少力氣,如果能收服他的話,那就更理想了,雖然早已在莎爾教會中打下了釘子,可是索羅與帕爾曼能接觸的範圍終究有限,暗月僧侶與莎爾教會之間也沒有統屬關係,殺一個穆託容易,要培養一個像他這種地位的間諜,可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劉越望着腳下這座小小的島嶼,暗自下了決心:“迷霧島,嘿,就讓我來把你這層面紗揭開,看看你究竟是什麼變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