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結束後是三天的十一假期,白泓謝絕了同學們提出的皇山秋遊的邀請,其實她還是挺想和大夥一起去皇山走走的,可惜林紫紋已經提前預訂了這整整三天,所以惋惜之餘也只能推辭掉了。
十月的山城已是落葉繽紛,林紫紋和白泓牽着手漫步在山間小路上,一邊隨意閒聊,一邊觀賞沿途的風景。偶爾遇到一兩個上山打核桃棒子的人,兩人就不動聲色的鬆開手,身子也分開些距離,聊些公式或習題之類的“正經”事,等人走遠後看不到了,再悄悄把手拉在一起。
秋日的大山裡遍地都是寶貝,一路上兩人不知遇到了多少滿載而歸下山的人,兩隻手也牽了又放,放了再牽,這種偷偷模模的感覺讓白泓覺得新鮮且刺激,有種莫名的興奮。
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山間不時傳來上山的人們呼喚夥伴的聲音,可你循聲望去時,卻只能看到重山密林,怎麼也看不到那人在哪。林紫紋和白泓走走歇歇,在太陽開始曬人之前,走到了兩人這趟要來的地方。
這裡白泓已經隨林紫紋來過多次了,但這次和以往的感覺有很大不同,因爲以前每次都是三個人一起來的,這次故地重遊,只有白泓和林紫紋兩人,少了個陳小蕾。
“就算你留戀開放在水中,嬌豔的水仙:別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裡,野百合也有春天——”林紫紋邊哼唱着羅大佑的《野百合也有春天》,邊拍槓乾淨了每次來時都會坐的那抉大石頭,讓白泓坐下休息。
“唱首別的嘛。”白泓搖着林紫紋的胳膊,“春天都過去半年了,唱首野百合的秋天還差不多。”
林紫紋被逗樂了,白泓在學校時總像個小大人一樣,只有和自己單獨在一起時纔會偶爾做些頑皮的事,讓人感受到她可愛的另一面。
“秋天的歌大多悲悲悽悽的。你真想聽嗎?”林紫紋用指背輕輕撫過白泓的額頭,擦去上面細細的一層汗水。
“好啊。”白泓蹬掉腳上的鞋子,舒展了一下走累了的小腿。“能唱首我沒聽過的嗎?”
林紫紋想了半天,想起首白泓肯定不曾聽過的歌曲,可惜年代久遠,他對這首歌的歌詞已經記不全了。
白泓彎腰拔出一株狗尾草的穗來,舉起用上面的毛毛去搔林紫紋的胳膊。”想好了嗎?”
“想,想好了。”林紫紋被那株狗尾草搔得胳膊發癢。用手撓了撓,起了壞心眼說:“白唱可沒人幹,唱完了有獎勵嗎?”
白泓眼珠一轉,笑嘻嘻的說:“唱得好就有獎,要是唱的不好的話,你就什麼都甭想了!”
好啊,這不明顯是想聽完了歌就賴賬麼。林紫紋瞅瞅周圍的荒山野嶺,心說反正左右無人。她一會兒要是敢耍賴,就好好收拾她一頓,讓她嚐嚐厲害。
白泓只笑着不說,早把林紫紋的如意算盤猜了個透。林紫紋在石頭上緊挨着白泓坐好。清了了清嗓子,醞釀好情緒後開始唱起自己以前去卡拉最常唱的那首《秋天不回來》。
初秋地天,冰冷的夜
回憶慢慢襲來
真心的愛就像落葉
爲何卻要分開
灰色的天獨自彷徨
城市的老地方
就讓秋風帶走我的思念
帶走我的淚
我還一直靜靜守候在
相約的地點
……
歌唱完了,半晌過後白泓也沒有說話。林紫紋仰望着天空中緩援飄過的白雲,暫停了腦中的一切思緒,心裡一片寧靜。
陽光悄悄穿過樹梢,照在樹蔭下坐着的林紫紋和白泓的身上,投下斑駁的暗影。白泓做了幾下深呼吸用胳膊肘輕輕頂了頂林紫紋的胳膊問道:“我怎麼從來沒聽過這首歌,是誰唱的?”
林紫紋回過神來,沒接白泓的括,笑笑問道:“我能要獎勵了嗎?”
白泓沉默了一下,大方的點頭說好。她本打算等林紫紋唱完之後挑挑毛病鬥鬥嘴。沒想到這首歌實在是讓人無懈可擊,所以白泓就馬上選擇了放棄抵抗。
有些女孩明知道輸了還堅持不認賬或撒嬌耍賴,直到佔了上風纔算罷休,而白泓卻不是這樣,她不喜歡在這上面做文章,也不像那些女孩那樣認爲男朋友讓着一點兒就是天經地義的,林紫紋最欣賞白泓的這種性格。
“嘿嘿,那我可不客氣嘍——”林紫紋說完伸出兩臂,環抱住了白淨的肩膀,把頭伸了過去。
“等等!”白泓忙把身子向後仰:“先說好,就一下。”
“好,就一下!”林紫紋心中暗樂,哪次說好一下後就真只吻一下了?這種事情提前說好也沒什麼約束力,根本做不得準。
果然,第一下持續了幾分鐘後兩人稍息了片刻,林紫紋再把嘴湊過去時,白泓沒有進行任何抵抗,就迎上來和他吻在了一起。
又溫存了一會兒,兩人不約而同的放慢了節奏,及時收攏了再發展下去就難以收拾的慾火。白泓自制力極好,林紫紋也不是下半身動物,兩人都知道目前做到這種火候已經是極限了,如果在自家牀上還可以再摸摸抱抱的更親密一點,可現在這荒郊野外的又偶爾有人從附近經過,更過火的事可不能做。
氣溫已經遠不如夏天時那麼熱、在大石頭上坐久了容易着涼,林紫紋讓白泓起身坐在自己的腿上。白泓乖乖的坐在林紫紋的懷裡,感受着男孩的體溫和體貼,心中暖融融的。
對面就是那塊林紫紋種野百合的山坡,來山上採東西的人們都知道那些百合是一個男孩和兩個女孩種的,所以除了偶爾有人折幾支百合花去,沒人挖這些百合的根。如果在山上遇到野生的百合,大多數人都會把根挖走。回去煮粥或曬乾了留用,林紫紋種的這些百合几子沒被別人挖過,可見山城的民風還是很淳撲的。
開得早的百合都已經把花辮落得差不多了,葉子上零星的粘着些枯乾的花辮,看上去一點美感都沒有。位置比較背光的一些開得較晚的則正好相反,一棵棵百合抹上翠綠的莖葉頂着盛開的花朵,橙紅色的花辮間點綴着星星點點紫色的花蕊,正是花期正盛時。
“一會兒把它們都搞走吧。”白泓指點着開得最漂亮的幾支百合。
林紫紋點頭說:“一人一半回家插起來。要是仔細換水。還能開半個月呢。”
“嗯,我會去你家檢查的,你可不許偷懶。”白泓歪頭頂了頂林紫紋的額角。
“那你來檢查吧,要是我偷懶了,你就順手幫我換換吧。”林紫紋笑着說。
這個滑頭,還沒幹活呢就先想着偷懶了。白泓用胳膊頂了頂林紫紋的肚子以示抗議,兩人鬧了一會兒後停了下來。拿出從山下帶來的小鋤頭和袋子,開始一年一次的秋收。
去年秋天來的那次,三人已經把這塊地土裡的石頭都翻出來扔掉了,所以這次挖百合的鱗莖沒費什麼力氣。林紫紋在膠面挑植株壯實的下鋤,挖出來後放在一邊,白泓在後面除泥去鬚根裝袋,兩人只幹了半個多小時,就把山坡上挖了個遍,小袋子也鼓了起來。林紫紋接過來用手掂掂,差不多有十五六斤。
收穫不錯,兩人到不遠處的小溪邊洗了手後回來折花,沒想到開得漂亮的花還挺多的,摺好後有很大一堆,白泓看來看去哪支也不捨得扔,林紫紋乾脆拔了一把篙草扭成個草繩,把那堆百合花綁成兩大束,交給白泓抱着。
回程的路上白泓走在後面,看到路邊的各色野花不時地指揮林紫紋去採,林紫紋任勞任怨,把採來的野花一朵朵一支支的插在白泓懷裡的花束中。路走了一半時,懷裡花多得快要抱不住了的白泓終於滿足了,分出一半來讓林紫紋幫忙抱着,兩人並肩下山。
遠處已經依稀可以看到山角下的農田,林紫紋連叫肚子餓了,白泓指着路邊的一棵山裡紅樹問他要不要吃幾顆山裡紅,林紫紋搖頭苦笑,山裡紅和山楂是同類的東西,胃脹時吃這東西纔有效果,餓肚子時吃這個只會越吃越餓。
“說會兒話吧,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林紫紋想出個辦法。
“好吧,說點什麼呢?我給你講個故事行不行?”白泓覺得這主意不錯。雖然她講故事的水平不錯,可惜她會講的林紫紋都聽過了,沒什麼懸念。
林紫紋覺得還是說說身邊的事比較好:“說說你媽媽吧,她最近又賺了不少吧?”
“嘿,還好吧。”白泓笑着說:“我昨天說她快成暴發戶了,她還挺不喜歡這個詞呢。”
林紫紋來了興趣:“那她賺了多少呀,她爲什麼不喜歡你叫她暴發戶呢?”
白泓斜了林紫紋一眼:“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呀,別人給取外號叫小流氓,叫暴發戶都不在乎。我媽說暴發戶是貶義詞,不許我以後再這麼叫她。”
“哦哦,不說這個了,她賺了多少?”林紫紋更關心丈母孃賺了多少錢。
“嗯——大概有一萬多了吧。”白泓說:“不過她說還沒平倉呢,具體賺多少暫時還不好說。”
林紫紋嘖嘖讚歎,連誇白泓的媽媽有本事賺錢。不過以他過來人的眼光來看,這一萬多塊錢最後會不會落到白泓媽媽的腰包裡還很難說,國家救市只是一時之計,白泓媽媽如果不趁現在撈到些甜頭就收手,過幾天會不會被套牢還很不好說。
此時的中國股票市場,還是計劃輕濟和政府幹預下的畸形兒。在上面賺到錢的人多得數不請,而虧得血本無歸喝農藥上吊跳樓的人也不少。白泓的媽媽是從八月一日國家出臺三大政策救市後的幾天入市的,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賺了一萬多抉,也確實可以稱爲暴發戶了。
在股票上賺錢,對於重生的林紫紋來說簡直是易如翻掌,林紫紋的心裡也非常清楚。股票、期貨、國債、外匯,這些東西就象是自己家種在自留地裡的白菜蘿蔔一樣,只要想吃,隨時都可以去拔。可這麼多年來,林紫紋從未染指過這些東西,就連山城現在最擁擠最火暴的地方,股票交易所,他都數過其門而不入。當那裡不存在。
對於第二次人生,林禁紋一直悉心經營,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後回頭看時,都是實實在在的經歷,都留下了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股票、期貨和國債外匯這些東西,對於林紫紋並沒有特珠的吸引力。錢,暴發戶己經夠用了。雖然有更多的錢可以讓他更快地擴張,更早的達到目的,但這個追求目標的過程纔是他最享受的,而如股票這種几子是從天上掉錢的領域。林紫紋覺得沒什麼成就感,所以一概不去參與。
人生就如同一場電影,是精彩紛呈跌巒起伏的劇情重要?還是最後的大結局重要?在二者之間,林紫紋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在享受這場電影的過程中,如果早早就等不及了,按快進鍵先看了這場電影的結局。整部失去了神秘感的電影都會由此失色,林紫紋是一個出色的欣賞家,沒有迫不得已的情況,他不會主動做這種煞風景的事。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次RPG遊戲,那麼每個人生下來都是一個從未玩過這種遊戲的新手,都要從頭摸索着開始。而林紫紋是知道這款遊戲的過程的過來人,既然已經是重玩第二次了。他更着重享受着其過程中給自己帶來的種種樂趣,儘量不去觸碰其中破壞平衡的地方。股票、期貨、國債外匯這類的東西,對於林紫紋來說,它們是不折不扣的遊戲外掛、作弊利器,只要一朝上手,很快就會讓自己一蹴而就,天下無敵,就會失去進步過程中的樂趣。
所以,有着這種心態的林紫紋每次者報紙或聽新聞時聽到股票期貨的消息怎樣怎樣如何如何的時候雖然心動,卻每次都能按住衝上去搶錢的衝動,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咱用不着搞這個,想玩這個以後有的是機會和時間,哈時候錢不夠花了,啥時候再說。
白泓家也算是小康水平,白泓爸爸長年出門在外,花費由單位報銷,工資几子都交拾了家裡。雖然白泓媽媽已經多年不工作了,但長輩們給的房子租在外面每月都能收到不扉的房租,所以家裡的經濟基礎很好,從來都不會缺錢。
炒股票只是白泓媽媽一時興起,投入了三萬塊錢後每天看看盤,也算是多項事做。聽到白泓媽媽炒股票的消息後林紫紋耐不住技癢,說了個號碼讓白泓告訴媽媽,可惜白泓媽媽對女兒提供來的這個號碼後看不入眼,只象徵性的買了十手,漲了幾天後就拋了,上個星期那支股票翻番後白泓找媽媽報怨,娘倆一商量把那股票又買了十手回來,讓林紫紋哭笑不得。……
“挺賺錢的呀,幹嘛讓我勸她不要再搞了?”白泓聽林紫紋讓自己建議媽媽全部平倉,不解地問。
“股票不是這麼簡單的,這裡面學問很多。”林紫紋實話實說:“炒股票只是民間說法,其實應該叫投資股票纔對。中國的股票市場很混亂的,你看現在都是誰在投資股票,老頭老太太?初中畢業生?家庭婦女?這些人哪懂什麼投資呀,股票漲的時候他們跟着賺一筆,什麼時候股票跌了,虧本賠錢的一定是他們。”
“你說我媽是家庭婦女?!”白泓一下子停住了腳步:“你看她哪像家庭婦女了?!”
在這個問題上白泓比較敏感,因爲前璺時間居委會換了個委主任,老太太有次和白泓媽媽聊天的時候勸她找個臨時工幹一幹,別整天閒在家裡吃現成的做家庭婦女,要出去賺錢,要樹立家庭地位。這事在街坊鄰里間傳爲笑談,白泓媽媽倒不在意,白泓卻覺得家庭婦女這個稱呼在對媽媽的貶低,因此還煩了幾天。
林紫紋聽白泓說起過這件事,見白泓不滿,連忙賠笑說:“我就是隨便舉個例子嘛,咱媽怎麼能是家庭婦女呢,人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我看你家整個天都是她頂着呢,偉大女性,了不起啊。”
白泓哼了一聲說:“少套近乎,你識相就好,我媽是全天下最好的媽媽!”
“嗯嗯,最好最好。”林紫紋厚着臉皮說:“將來還是天下最好的丈母孃,我這傻女婿就等着將來跟丈母孃享福了!”
“去去去,真不知道你這臉皮是拿什麼做的。哪有女婿跟丈母孃享福的,你羞不羞?”白泓說完伸手去掐林紫紋的臉。“以後我媽由你養了,一天三餐得頓頓有魚有肉,聽見沒有?”
不就是有魚有肉嘛,暴發戶一拍胸脯:“包我身上、雞鴨魚肉,管吃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