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樣的力量是強大的!有什麼樣的領導,就會有什麼樣的下屬。你可以將此理解爲個人魅力的影響,也可以將此理解成下屬爲了保住自家飯碗的轉變。宋徽宗趙佶貪圖享樂,不納忠言,身邊自是充斥着擅於逢迎拍馬的小人。而張寶卻是個務實派,爲了保住自家的飯碗,更爲了證明自身的才幹,大宋的官員自也就變得比過去更加務實一些。
說白了,過去的大宋官員可以爲了面子不要裡子,哪怕是吃了大虧,只要面子上過得去,這個虧他也認。而如今的大宋,卻是面子裡子全都要,當然若是爲了裡子,面子也是可以暫時不要的。
像此番西遼遣使前來商議兩家結盟共抗金國一事,要擱徽欽二帝之時,朝廷早就傳得天下皆知,各種歌功頌德的聲音也會充斥在趙佶的耳邊。但現在是張寶執政,受他影響鍛煉出來的官員,對於宋遼結盟一事,首先想到的卻是大宋實際能得到的好處。
耶律遠山所說的什麼西京道歸於大宋之說對大宋官員來講簡直就是無稽之談。西京道自古便是漢家故地,只是被遼國佔據一時,如今重歸漢家,跟西遼的耶律大石有什麼關係?還需要他的認可?笑話!
主政者好實利而不好虛名,這對一個國家來講是好事。國家的一切並不單單屬於個人,主政者不過是負責如何使用好這筆財富。沒有任何權利藉助這個機會爲個人謀私利,賺好處。其實單是做了這個主政者,所得的好處就已經遠超常人,再謀私利,那還讓不讓別人活了。
國家,並非個人的私有物。國家的財富,也並非個人的藏寶庫。張寶並不在意是否能與西遼結成盟友,一是以大宋目前所擁有的軍力,要獨立對付金國也是沒問題的;二是據張寶所知,西遼遠沒有耶律遠山所言的那樣強大。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早在擔任大宋相國以前,張家的情報觸角便已經延伸向了大宋以外,只不過那時張寶還未在大宋當家作主。情報部門的工作重點,依舊還是大宋及其周邊區域,而在此之外的地方,情報人員大多選擇了“蟄伏”。
而在張寶擔任相國一職以後,張家的海軍成了大宋的海軍,張家的安東軍也成了大宋的官軍,憑藉大宋海軍的強大,大宋的影響範圍一下子變擴大了幾乎是原來的一倍,大批過去被張家海軍“清理乾淨”的土地成爲了大宋安置流民的新去處,而原來處於蟄伏狀態的大宋密探也紛紛被激活,開始爲大宋送回一條又一條來自各地的情報。
耶律大石不願像耶律敖盧斡那樣歸附大宋,他帶領着願意追隨他的近萬遼人出走。而張寶並不希望讓耶律敖盧斡爲難,便命人準備了一批糧草輜重禮送耶律大石“出境”。不過說是禮送,但實際上在追隨耶律大石離開的遼人裡,屬於張家的密探也隨之同行。
漢遼雜居多年,除了少數頑固派一直堅持着漢遼不同的觀念外,大部分漢遼百姓的關係其實還是挺融洽的。畢竟漢人的生活方式,遠比遊牧民族要安逸,而漢人所擁有的文化,也對一些遼人權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漢遼融合並不困難,畢竟兩族已經融合了百餘年,尤其是在耶律餘里衍嫁給張寶以後,遼人對於張寶的支持也就達到了最高峰。
明眼人其實都心裡清楚得很,張寶與那個位置其實也就是一步之遙。過去張寶不邁那一步是人望不足,貿然邁上去容易扯着蛋,但隨着這四年多的發展,張寶的“賢明”也算是達到了“深入人心”的初級。而且不怕不識人,就怕人識人,有當今官家趙諶這個配角的村託,人們也瞧不出個好壞,可有了趙諶這面鏡子作爲對比以後,大部分人的心裡不約而同的認爲還不如讓張寶早日“名正言順”的好,趙諶那“爛泥扶不上牆的阿斗”實在是有點礙眼,剛繼位那會還有點奮發圖強的模樣,可越到後來越是本性暴露,與他祖父還有他老子一個樣,全是知難而退,知難而繞的懦弱性格,這樣的人能領導新生的大宋向給大宋帶來奇恥大辱的金國報仇雪恨?
無論是軍方的將領,還是朝堂上文官,對於張寶“謀朝篡位”一事都是持支持的態度。哪怕不公開支持,也採取這默許的態度。朝堂上的形勢現在是一邊倒,過去還有保皇派爲趙諶發幾句聲,但現在,張叔夜、徐槐也沉默了。只是一心悶頭做事,至於皇權的歸屬,保皇派選擇了明哲保身。而過去的中立派,則是不希望因爲權位的更迭而影響到了大宋朝廷的正常運轉。
現在的大宋,國土是過去的一倍有餘,東至倭國四島的北海道島,南至後世的馬來西亞、印尼,西至西夏的沙洲,北至西京道北部的內蒙古草原。人口過億,常備軍力達到了七十萬,錢糧輜重更是無數。
而反觀耶律大石西遼,耶律大石這兩年看似混得風生水起,但實際上西遼並沒有耶律遠山口中所吹噓的那樣強大。耶律大石及其追隨者說難聽點就是一羣亡國之人,對常年生活在中東區域的人們來說,耶律大石他們是外來戶,不足以信任。
耶律大石雖然通過強大的武力征服了周邊的勢力,增強了自身的實力,但同時也埋下了極大地隱患。一個依靠強大武力才聚合在一起的勢力,當強大的武力不在的時候,那些被聚合起來的勢力也會作鳥獸散。
耶律遠山說西遼有帶甲之士十萬,這話壓根就經不起推敲。或許以耶律大石的能力的確能夠組織起一支人數達到十萬的東征大軍,但這支大軍卻未必願意爲耶律大石的復國大業而賣死力。爲了鼓舞人心,耶律大石勢必要向他的“勇士們”許諾。
可問題是遼國已經亡了,耶律大石拿什麼來兌現他早先所許下的承諾。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叫花子,許諾事成之後重金相謝,可信嗎?就算耶律大石的人品堅挺,再加上東征軍的將士也信任耶律大石,那到兌現承諾的時候,耶律大石勢必要對佔領地搜刮一番,那一場好好的復國之戰,也就變成了引狼入室的禍國之災。
羊毛出在羊身上,對耶律大石是復國之戰的東征,對那些本不是遼人的中東人來講就不是了,等他們到了大宋,見識了大宋的花花世界,能忍住不動手搶?到那時,張寶恐怕就要在與金國交手之前先跟耶律大石分個高上了。
而且就算耶律大石真的做好了一切準備,可他怎麼從中東那疙瘩率領十萬大軍返回大遼?十萬大軍每日的人吃馬嚼,能是一個立足未穩,僅僅建國剛剛三年的西遼能夠供應得了的?張寶謀劃的這場宋金大戰,光是糧食就足足籌集了可供五十萬大軍消耗整整兩年的數量。
兩家結盟,分兩路夾擊金國,這個想法看似美好,但實際上卻並不現實。耶律大石的西遼太“弱”了,或許西遼能表現出的戰鬥力值得讓人期待,但在其他方面的準備,卻完全是除了不足還是不足。就這樣還想要掌握戰時的主導權,真是癡人說夢。
大宋已經具備了單獨與金開戰的條件,這時候又何必非要給自己找一個會拖自己後腿的累贅。耶律大石的東征,的確可以爲大宋吸引一部分金國的軍事力量,但經過張寶與衆朝臣的討論,一致認爲這樣做是得不償失。
出大力的是自己,分戰利品的時候還要給別人一份,憑啥?這種二百五的事情會有傻子幹嗎?
朝廷因爲得出了結論,對待宋遼結盟的事情的態度也就冷淡了下來。本以爲會成爲衆人的矚目焦點,但卻沒想到會是個路人甲、乙、丙一類的待遇。耶律遠山起初有些不解,好在他還有阿里奇這個故交。
得到張寶許可的阿里奇爲耶律遠山解開了心中的疑惑,但耶律遠山卻有些不信,心情鬱悶的說道:“原來是張相國瞧不上我西遼。”
“遠山叔,你也別難過。說實話,要是擱過去的大宋,你的到來一定會受到熱情的歡迎,但現在今時不同往日,大宋早已不是過去那個膽小怕事,習慣破財消災息事寧人的國家。與金國一戰一雪前恥,那是大宋上下幾乎所有人的共同心願。而反觀西遼,遠山叔,西遼真有你所說的那樣強大?”
“呃……”
“我雖不懂什麼治國之道,但好歹一雙眼睛還沒瞎。大宋從岌岌可危到轉危爲安,再到壯大變強,這期間所付出的努力那是有目共睹。大宋能有今日的強大,除了主公及其追隨者的努力,更有大宋原有的家底厚作爲支撐。雖然早先徽欽二帝被擄,讓大宋的人心幾乎崩潰,但在穩定了人心以後,大宋只花費了短短四年的光景,便恢復到了哲宗時的國力水平。”阿里奇說到這停頓了一下,這才繼續對耶律遠山道:“遠山叔,你能告訴我在追隨耶律大石的遼人裡,有幾個是具備治國之才的,又或者說在你們征服中東建立西遼時,又招攬到了哪些治國的賢良?”
“……你問這個做什麼?”
“西遼才建國不足三年,就能具備組織十萬人馬進行遠征的實力,實在是讓人不容小覷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
“遠山叔,這下面我要說的是我家主公讓我借你之口代爲轉告耶律大石的話。頭重腳輕,根基不穩,妄動刀兵,自取滅亡。”阿里奇說完這最後十六個字後便離開了,只留下耶律遠山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話雖不多,但卻切實說中了西遼如今的內部隱患。當初追隨耶律大石遠赴中東的遼人也就只有近萬人,而在中東東征西討的過程中,耶律大石的實力的確是在不斷增長,地盤越來越大,治下的人口也越來越多,但人心卻也是越來越複雜。
本來只有遼人,那真是上下一心的做事。但容納的外族人多了,人心也就開始以族羣作爲區別出現了對立。以耶律大石的個人威望,那些剛剛被打敗不久的外族人自是不敢生出反心,可一旦耶律大石不敗的神話被打破,那剛剛纔建國沒幾年的西遼也會在瞬間分崩離析。
東征復國,聽起來很美好,但勞師遠征,本就不是如今的西遼能夠“玩得起”的,風險實在太大。而耶律遠山其實在出使以前也曾經勸過耶律大石要三思而後行,但耶律大石在當時也告訴了耶律遠山爲何要選擇在這時東征的原因。
族人數量不足,是困擾耶律大石的心病,兩族間的同化,往往會是人數多的一方同化人數少的一方。遼人數量不足,而西遼的其他族羣人數卻是要遠超此時的遼人。耶律大石堅持東征,說是爲了復國,但實際上卻是想要藉此說服更多的族人跟隨自己。因爲再不動手,當初選擇留下跟隨耶律敖盧斡一同歸附大宋的遼人就不是耶律大石能夠說服的了。
選擇留下歸附的遼人在張寶的治下享受着與宋人同樣的待遇。不僅僅是遼人,像西夏人、高麗人、倭人、大理人……只要是願意在官府登記造冊,按時向朝廷上繳稅款,那就可以享受到宋人同樣的待遇。當然,待遇是享受了,而律法同樣也必須要遵守。
張寶的民族政策其實就是四個字,一視同仁。既然嘴上說是一家人,那在態度上以及行動上,自然也應該是一個標準。宋人犯了會被打二十大板的罪過,換成犯了同樣罪過的少數民族,同樣也該是二十板,一板不多,一板也不會少。區別對待,這本身就是不拿對方當自己人看待的做法,你都不把對方當自己人,還指望對方拿你當自己人?做夢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