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人立於中間,趕走其它舞伎,跪下道:“郡主雖戰功赫赫,可臣也有一言必說,郡主公然教唆陛下於大殿上公然狎伎,實在不堪,此舉實爲佞臣所爲,還請陛下三思,免得失了帝王尊威?!”
樂聲停了,殿內氣氛遽然冷了下來。
正帝眼神極冷,道:“……你,說什麼?!”
“臣以爲,不光臣以爲,羣臣都認爲平西公主是佞臣所爲,狂妄無禮,不知法度,不堪爲太尉一職……”那大臣朗聲道:“平西公主德行有失,怎麼能居太尉之職位?!”
“德行有失?”正帝惱怒道:“你是說朕也德行有失?!”
“臣不敢,但身邊有佞臣教唆,陛下遲早要被連累失了君德……”那大臣道。
“放肆!”正帝惱怒不已,恨聲道:“……今日大宴羣臣,都是爲平西公主慶功,而你等卻心中嫉妒,無事尋事,莫要忘了,你們能坐在這裡,皆是因爲平西公主之功,若非她擊退戎狄,哪容得你們在此放肆?!”
“臣所說都是事實,陛下可以封平西公主封號,封地,權勢,可她德行有虧,實不堪當太尉一職,只怕會連累陛下聖君之名,京中官職俱多,陛下偏偏封她爲一品,臣不服,天下人俱皆不服……”
“陛下,這不是恃寵而驕是什麼?!藐視百官,在廷上如此教唆陛下寵幸猖伶,陷陛下於不義,陛下若顧惜她戰功,封爲一品大官也未嘗不可,但臣絕不敢苟同陛下將她立於如此高,如此重要的位置,陛下忘了參她謀反的摺子有多少嗎?!陛下授與她如此重要之職務,他時,陛下必會悔今天之失,讓皇城安危盡皆落於佞臣之手……”
正帝大怒,額上的青筋都在鼓鼓的跳,聽他左一句德行有失,右一句德行有虧,一時氣恨交加,騰的踢翻了御案,道:“……誰給你的膽子,誰教唆的你敢如此指責於朕?!”
“臣只是敢於直諫,”那大臣梗着脖子道:“還請陛下萬要聽進臣之忠言逆耳?!”
“你這樣污衊於朕與平西公主,也叫敢於直諫?!那朕與平西公主卻成了奸佞君臣不成?!”正帝怒狂道:“若不殺你,如何肅清朝綱,如何對得起平西公主爲朝廷所立的戰功,憑白的叫真正的忠臣寒了心……”
正帝掃了一眼座下的趙王,陰鷙的道:“來人,拖下去,妄議朝政,攻擊功臣,立即杖殺,以儆效尤……”
“陛下,陛下……”那官員立即被拖下去了。
正帝環視羣臣,道:“還有誰有話要說,一併說來……”
羣臣莫敢言語。正帝看向趙王,眼中全是狠戾殺意。
自對上趙王以來,正帝終於又露出了他兇狠的獠牙,雖已蒼老,但有了平西公主這個爪牙,羣臣也莫不退避。
正帝冷笑一聲,道:“……無人說話,就給朕喝酒。”
李君玉早靠在椅子上,眼神輕乜着羣臣,也不發表意見,只有肖錚面餘憤色,似對官員的攻擊仍耿耿於懷。
李景瑜低着頭,拳頭握的死緊。這就是大權在握的篤定,連皇上都要向着她說話。
不久後,有內監上前,劉資得意洋洋,終於揚眉吐氣,道:“陛下,人已斷氣了……”
正帝嫌惡的道:“拖出去,別髒了朕的顯德殿。”
劉資笑眯眯,得意的盯了一眼趙王,叫人去了。又見趙王連點憤怒的表情都沒有,暗歎這真是個篤定的狠角色。
“趙王……”正帝點名道:“朕處置的你可有異議?!”
“父皇處置很妥當,兒臣也心慕平西公主之功,有功之臣,的確不該受此詆譭……”趙王笑着道。
“的確,”正帝道:“否則定寒了功臣的心,平西公主來京前就遭遇幾波刺客,也不知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朕知道一定在百官之中有這些嫉賢妒能之人,若再發生這樣的事,朕一定不會放過,刺客一事,趙王,你去查一查,很可能是江湖中人,無論如何,不能叫平西公主受委屈……”
李君玉輕笑,暗忖正帝真有趣,叫趙王去查,查他自己嗎?!
趙王卻是個老油條,臉色不變的道:“是,遵旨。”
正帝悻悻掃他一眼,見他一點動作也沒有,難免無趣,一時覺得他十分棘手能忍。
他回頭問李君玉道:“這樣的人可否爲官?!”
李君玉道:“不敬君王,怎可爲官?!嘴皮子耍的倒利落,三言兩語就想剝奪我的功勞。要他做事時,反而退在後面,十分無能……”
正帝道:“正是這道理,這樣處理,你可滿意?!”
“滿意,”李君玉笑着道:“臣的一切全是陛下給的,陛下給的是恩,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惜很多臣子,無功無能,又嫉賢妒能,都忘了這一點了……如此行爲,本末倒置了,做臣子,還是要謹記本份,少說話,多做實事,別屁本事沒有,道理倒有一大堆,這些話聽的叫人心煩……”
正帝聽了大悅,笑着道:“就是這個道理,玉兒成語有長進?!”
李君玉笑道:“老師惡補過的,叫我無事時就背成語。說是這樣說話不顯粗俗,現在想來老師定是嫌我,這才用這成語打發我呢……”
正帝哈哈大笑道:“你這老師也欺你,不過誰叫你這樣氣他?!”
李君玉笑了起來,道:“若是能接他入京,再與他好好說說這個道理……”
正帝大笑,盯着趙王與百官笑道:“平西公主所說的,你們可聽明白了?!謹記爲臣子的本份,若是越了矩,沒了分寸,伸了不該伸的手,外面的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英王嚇的縮了縮脖子。趙王卻一點也不受影響,笑着道:“兒臣等謹記父皇所訓。”
正帝看了他好幾眼,心下十分不愉,頓了頓,道:“……康王呢?!”
康王此時正懵着呢,突然被點到,忙出列道:“父皇,兒臣在。”
“你上前來……”正帝道。
康王忙忐忑上前。
正帝道:“宣旨吧……”
劉資忙取出明黃聖旨,道:“……康王仁孝恭順,德行兼備,堪爲守成儲君,今朕特立康王爲太子,羣臣當以其爲表率,協助太子監理國政,不得懈怠……”
正帝在丹陛之上,一直緊緊的盯着趙王呢,趙王卻一直沒有什麼表示。正帝不由失望。
康王更懵了,彷彿一個巨大的喜事砸到他頭上,他完全回不過神來。
“康王,還不接旨?!”劉資道。
康王顫着手,興奮的嘴脣都在顫抖,忙起了身接了旨道:“多謝父皇,兒臣,兒臣……一定會,一定會……”
正帝實在看不上他,道:“行了,既爲儲君以後就爲朕分擔政務吧,記得與衆兄弟合作,莫要獨斷專行……”
羣臣臉上的表情可真是精彩絕倫,卻還是不甘不願的跪下大謝陛下隆恩。
聽着這浩蕩整齊的聲音,康王簡直要飄進雲裡去。啞啞的說了一聲道:“……平身,多,多謝父皇……”
李君玉心中竊笑,借酒杯掩去眸中銳光。
羣臣再不敢言,只是心不在焉的繼續宴席,直到席結束,趙王一出宮,就已有無數官員圍了上去,趙王卻淡淡的沒什麼表情。直到回到馬車之上,心腹官員怒道:“陛下憋着勁這麼久,就是等着今天呢,他一直在等李君玉回來,準備了這麼多後手,又是敲打,又是制衡,又是殺雞儆猴的……”
“本王並不意外……”趙王道:“有幾個太子能做皇帝的?!太子之位從來不是本王的目標。”
心腹官員見他如此篤定不動聲色,這才鬆了一口氣,也對,趙王羽翼已成,區區太子還真不讓他們放在心上。
反而是李君玉……
羣臣一走,正帝便對康王道:“太子,你雖已是太子,但是東宮先給平西公主住,你可有意見?!”
“兒臣聽父皇吩咐,沒有異議……”太子激動的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呢,自然唯命是從。
“算你懂事,平西公主是一個女兒家,以後又是你姐妹,不要與她爭一東宮之位,以後皇位都是你的,千萬別被眼前這點事矇蔽了眼睛,可知道?”正帝道。
李君玉也不說讓於他,只是微笑。
“是,兒臣不計較,父皇放心……”太子激動的嘴脣都在抖。
正帝滿意的笑着點了點頭,道:“已爲太子,住在康王府也不像話,以後暫居顯德殿偏殿,正好跟着朕學習政務,既爲儲君,也該接手趙王手上的政務,萬不可偷懶。”
“是……”太子激動的應聲道。
“天色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正帝道。
太子飄飄乎乎的走了。
李君玉看了一眼這個剛封了貴人的小心翼翼的舞伎,對正帝意味深長一笑,道:“……我就不打攪皇伯父好事了,我去皇貴妃那兒遮掩遮掩……”
正帝心中高興,與她對視心照不宣一笑,暗歎她這心性,倒像是同道中人,看來以後對美男也會起珍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