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組人風格完全不一樣,省電視臺《今日報道》更多的是側重事實,對當事人的採訪比較全面,其主持人吳蘭蘭更是有一種對女性的傾向,在到達的當晚十點,就專門拜訪了顧芳,希望其能接受訪問。顧芳對此有些拿捏不定,畢竟這不是廣播與報紙,而是電視,如果她上鏡了,豈不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吳蘭蘭瞧出了她的疑惑,十分貼心地說,“如果您不願意的露面的話,我們可以採用化名和背影的處理方式,讓您不露面。但以我個人的觀點來看,這遠不如正面迴應具有新聞性,更何況,我並不認爲您在這件事中有任何錯誤的地方,您是受害者,不需要遮遮掩掩,沒有人能笑話您。”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可顧芳終究還是說,“我還是要考慮一下,要不,您留個電話給我,我想好了打給你。”

吳蘭蘭倒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她採訪經驗豐富,知道對顧芳這樣倍受打擊的當事人,只能慢慢說服,於是她微微笑了笑,說了聲好,就從精緻的小包中拿出了張白底蘭花的名片,“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大哥大號碼,您要是想好了,打這個就行了。”

顧芳將名片收好了,就穿了衣服,摸黑趕到了夏凡家。敲門的時候,貝誠剛刷完碗,因着與顧芳不熟,他就自己坐在一旁的小馬紮上,抱着夏凡的茶缸子喝熱水——夏凡的滷子做鹹了。

顧芳也顧不上喝水,就將吳蘭蘭的話說了,然後才一臉爲難的看着夏凡,“她說她是省電視臺的,我就有些慌了。那可是上電視啊,把家裡的那點子事兒可要抖摟給全省的人看啊,要是真這樣,不是走到哪兒都被人指指點點的。我還好,這輩子就在這單位呆着了,可小虎是在一中上學,以後還要考大學,人家知道我們家裡這點破事,該怎麼看他呢!”

對於一個冷傲的,要面子的女人,的確會有這樣的顧慮。在家屬院裡弄臭王瑞是一回事,可將事情捅到電視臺去,怕是許多人都不能接受,重要的是,如果不是想懲罰王成瑞,離個婚壓根不用這麼大費周章,這麼損人不利己,用許多人的話說,就是何苦呢?

可夏凡一想到小虎回來幾天的樣子,想到他說“身敗名裂”四個字時的決然,就覺得用王瑞換一個開朗的王小虎,這事做得值當。他給顧芳續了水,“顧阿姨,吳蘭蘭是省電視臺的主持人,她來小城是帶着採訪您的任務的,所以,她說的話肯定是對着自身有利。這點您要明白。”

顧芳聽了這話立刻鬆了口氣,可夏凡還有話說,“您要聽我建議的話,我並不認爲上電視有不好,吳蘭蘭有句話說得對,你們並沒有做錯什麼,唯一錯誤的,就是有王瑞這樣的丈夫和爸爸。首先,你們就站在了道義的一方。其次,對於小虎而言,他從看守所回來時的狀態就有大問題,而正因爲這幾天要對付王瑞,他的情緒才轉好。所以,我覺得上電視其實是可以考慮的一件事。”

顧芳握着茶杯也不喝,低頭想了一會兒,貝誠趁機挑眉看向夏凡,夏凡卻沒有再勸的意思,過了一會兒,顧芳才站了起來,“我再想想吧。這麼晚了,你趕快休息吧。”

等着送了顧芳出門,貝誠纔不解道,“幹嗎不跟他說,小虎已經答應了省廣播和省電視臺的採訪了?”

夏凡搖搖頭,“分析事情可以,用小虎的答應讓她妥協,她也是心不甘請不願,我們本就是幫人,何苦強人所難?再說,就算她做了,說不定還覺得有些對不起王瑞,到時候,藕斷絲連,王小虎還不嘔死。等着她被王瑞刷沒了耐心後,她自然會願意的。”

王瑞原本想着一早就趕到辦公室,跟顧芳串好口供,可沒想到的是,記者們起的可比他早多了,林母一大早下去買油條,沒幾分鐘就騰騰騰的跑了上來,喘着粗氣說,“哎呦我的媽,下面支了架子,還有個黑東西在那裡照。有個長得可漂亮的閨女正拿着話筒採訪人呢。我聽着她說的就是你。”

王瑞一聽就覺得不好,直接走到客廳那塊打開了窗戶向下望,果不其然,明明才早上七點半,底下已經圍了不少人。那黑東西不是別的,正是攝像機。他當即就感覺不對,省廣播電臺用什麼攝像機啊,這時候的王瑞還想不到,他一個國企的科級幹部,竟是一下子招惹三家省級媒體,只是皺着眉衝着林母說,“媽,你剛纔聽見他們說啥了嗎?有沒有說是哪裡的?”

林母倒是聽了一耳朵,回想了一下說,“好像是說《今日報道》,我可沒聽到這個節目。”

林母沒聽過,王瑞卻是天天看啊。他這時候再一抻頭,就認出來了,那個穿着紅色棉襖,扎着馬尾巴,個頭高挑的女孩不是吳蘭蘭是誰?王瑞心裡一下子就慌了,就算筱嫺時間是被王小虎那封信招惹來的,可今日報道又是爲什麼呢?

那邊林慧慧聽着動靜有點大,才從牀上爬起來,穿着件寬鬆的衣服,披頭散髮的瞧了瞧表,都八點了,問她媽:“怎麼沒買飯啊,這個點瑞哥再不吃,要遲到了。”說完,又衝着王瑞說,“你瞧你,怎麼還不換衣服,我不是昨晚就把衣服準備好了嗎?”

她說着就去點王瑞的頭,這是他倆的小情趣,王瑞平時的時候就會順着她的力道向後仰,然後兩人抱做一團。可這時候,王瑞哪裡有這心思,啪的一下直接打掉了她的手,衝着她說,“邊去。”然後兩步走到了電話前,想了想,撥通了個警衛科的電話。

接電話的依舊是上次去過夏凡家的那兩個警衛,約是正在吃飯呢,嘴裡嚼着東西含糊的說,“喂,哪位?”

王瑞冷聲責問,“老張嗎?你今天怎麼值班的。瞧瞧我樓底下聚了些什麼人?什麼時候咱們家屬院記者也能隨便進來採訪了?快來幾個人,將他們趕出去。”

王瑞平時雖然板着臉,但卻沒什麼架子,這樣發火還是頭一次,老張昨天休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下子有些愣了,就想答應,誰知道旁邊的老王卻一把接過了電話,瞪了他一眼,對王瑞說,“王科長,如果您說的是省電視臺、省廣播和省報的記者的話,那恐怕不行,他們是帶着採訪函來的,進出家屬院是正常情況。”

還有省報?這無疑是個壓倒性的壞消息,王瑞連話都沒聽完,直接將話筒扣下了。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在屋子裡像只無頭蒼蠅那樣轉着圈?爲什麼?爲什麼這麼多大媒體會爲了他的事兒,來一個小城採訪?他不就是出軌離婚嗎?到底是誰?

他不甘,想了想,他立刻將電話本摸了出來,顫巍巍的撥通了單位的最高領導正處長郭峰的電話。如今已經是八點十五,郭峰剛吃完早餐,準備出門,接電話的是他的妻子王玉梅。王瑞一聽通了,立刻喊了聲嫂子,然後說,“郭處長在嗎?我找他有點事。”

昨天幾家媒體一到,就有人給郭處長打了電話,採訪函他也是瞧過的。回家後,王玉梅說起了林慧慧的破事,郭處長就把這事兒告訴了他老婆。如今一聽是王瑞,王玉梅就立刻皺了皺眉,捂住了話筒,給郭處長比劃了個口型。

剛穿上外套的郭處長直接擺擺手,出了門,隨着一聲大門聲響,王玉梅纔不好意思的說,“老郭他上班去了,要不你打他辦公室電話吧。”

那聲門響就是最好的答案,郭處長的兒女都在外面上大學,家中只有老兩口,王玉梅接電話,除了郭處長,還有誰出門呢!這是不想理他呢。可在幾個月前,因着處理安強的事兒妥當,郭處長還當着單位領導班子的面,拍着他的肩膀說,“小王大有可爲啊!”

可如今一切都變了。還有比這更顯然的風向嗎?

他頹然的坐進了沙發裡,忍不住的摘掉了眼睛,揉着鼻樑,他的眼睛因爲着急,而充滿了紅血絲,瞧着頗爲滲人。林慧慧嚇了一跳,剛剛被打了一下,她也不敢問究竟出了什麼事,年輕外加沒見識,讓她壓根不知道無冕之王的厲害,也沒想到跟昨晚上的女記者有關。她看向林母,林母倒是猜到了八成跟底下的人有關,衝着她朝着窗戶那努努嘴。

林慧慧狐疑的走了過去,恰巧看見樓下烏壓壓的人,似是圍着一個女人在說什麼。她騰地一下打開了窗戶,霎時間,冬日清晨寒冷的空氣連帶着樓底下的聲音撲了進來,“哎呦,你沒瞧見昨天林慧慧那樣子,耀武揚威的帶着傢俱在院子裡轉了一圈,人家顧芳中午搬走,她下午就搬進來了,呸,臭不要臉的。”

這是老式住宅,最高不過五層高,王瑞住在三樓,樓下的聲音可以清清楚楚的傳上來。屋裡的幾個人,聽了這話臉色都變了,林母可不知道今日報道是什麼樣的節目,她再聰明也就是個農村婦女,昨天還想把記者趕出去呢!直接罵道,“我呸,這城裡人嘴巴怎麼這麼髒,我愛怎麼住怎麼住,關你屁事。不行,我得下去和他們理論理論。”

林慧慧也氣得滿臉通紅,衝着他媽道,“下去幹什麼?那麼多人,你跟誰理論。去廁所舀盆水,撒下去,我瞧着下面的一個都不是好東西。”

王瑞疲憊的瞧着他們母女倆一點忙都幫不上,竟然還想着用水潑記者,只覺得眼圈亂騰騰的。他眨了眨乾澀的眼珠子,一把就將茶几上的菸灰缸砸到了地上。那是瓷的,碰到地就碎成了片,四散飛開。林母當即大喊一聲,“哎呦我的媽,王瑞你要殺人啊!”

林安也聽着聲音光着上身衝了出來,恰巧看見他媽和他妹都被碎片碰到了,立刻兇悍地一把抓住了王瑞的領口,揮着碗大的拳頭,“你幹啥?俺還在呢!連俺娘俺妹妹都打,你欠揍是不是?”

王瑞這時候也被刺激壞了,一把甩開了他的胳膊,衝着林安狠道,“這是我的房,我的地盤,你兇什麼?我告訴你們,下面可是省電視臺的記者,說的是我和林慧慧的事兒,不想被人知道林慧慧傷風敗俗,勾搭有婦之夫,你們就老實點。否則讓你們老家人瞧見了,不死也要脫層皮。”

下柳村或者說呈貢縣因爲不發達,所以家族制保留的比較完整,族中的老人往往有着較大的話語權,對偷人不守婦道更是看得比命還重。這事兒要是讓族中人知道,死是死不了的,可族長肯定得連祖墳都不讓林母入了。

想到這兒,林母就抖了下,對於族長兼村長,她還是很怕的。連忙給林慧慧使了個眼色,堆了笑衝着王瑞說,“哎呀,我們又不懂這個,這不是就你懂嗎?我去做飯,好女婿啊,你等會,我給你下面吃。”

王瑞已經沒有出門的勇氣了,窗戶開着,下面的聲音陸陸續續的送了進來,同時,冷風吹的他頭腦也清醒了許多,這時候出門,肯定會被堵在外面,我不出去了,瞧你們怎麼辦?何況,他還有顧芳這步棋啊,顧芳恨他,但總不能顧及小虎吧。小虎可還在保釋呢。當然,他也不是不愛小虎,那畢竟是他兒子,只是他相信,有小虎做砝碼,顧芳肯定能處理好這個局面。

因爲想到了這個辦法,王瑞終於心情略微好了點,等着林母將麪條端了上來,他還呼哧呼哧吃了滿滿一碗。然後瞧着到了上班時間,就給顧芳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

顧芳一上班,就瞧見等在大門口的筱嫺,筱嫺的態度比起吳蘭蘭來說,要溫和許多,她先是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又說了小虎給她寫的信,然後提出,要跟顧芳聊聊。對於吳蘭蘭,顧芳還拒絕的有底氣。可她聽過筱嫺的三期節目,知道這個女人對小虎給予了極大的關懷,雖然依舊有些猶豫,但還是將辦公室門打開了讓她進來坐。

王瑞就是這時候打進電話來的。顧芳瞧了一眼那個熟悉的電話號,臉色就有些難看,記者的敏感讓筱嫺抓住了顧芳表情的表換,她用溫和的聲音猜測,“是你丈夫?”顧芳點點頭,她實在是不想跟王瑞打交道了,只是,那叮鈴鈴的聲音在辦公室裡迴盪,總不是回事,她想了想,終於還是準備拿起電話。

這時候,敏感的筱嫺卻立刻想到,在兩人剛剛不歡而散的第二天,王瑞在被三家媒體圍堵的時候,找顧芳幹什麼。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我可不可以錄下他的話?”顧芳肯定是猶豫的,可筱嫺緊接着就說,“當然,是否播放由你說了算。錄音機器我給你拿着。”

這顯然是打消顧芳疑慮的最好辦法。顧芳稍微猶豫了一下,就點了頭,而這時候,電話鈴聲卻突然停了。兩人相互看了一眼,沒等她們在說話,電話則又響了起來,筱嫺立刻將她黑色的sony?tcm5000ev型採訪機擺放好,衝着顧芳點點頭,在她用外放接通電話時,摁下了錄音鍵。

王瑞有些急躁地說,“你幹什麼去了現在才接電話。你馬上過來一趟吧,到家裡這邊,樓底下有些省電視臺的記者,你幫我跟他們說,離婚這事兒咱倆早就商量好的,我和林慧慧的事兒也是你同意的,孩子不知道,鬧錯了。”

這話顯然太無恥了,顧芳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衝着電話喊道,“憑什麼?你出軌還要我給你擦屁股,沒門。”

那邊王瑞顯然已經是急了,“不爲什麼,你忘了小虎還有官司了嗎?我告訴你,你不把記者打發走,信不信小虎明天就收到傳票?該怎麼做你掂量掂量,馬上過來!”

顧芳顯然沒想到,他居然還敢拿小虎威脅她,“那是你兒子啊!你不是最疼他的嗎?你爲什麼變得怎麼沒良心啊,小虎不是你兒子嗎?你是要毀了他啊!”

王瑞顯然並不想聽這樣的指責,留了一句“你自己看着辦”,就立刻掛斷了電話。顧芳眼淚則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整個人撲倒在桌子上,這一刻,她忘了旁邊就是記者,還忘了那開着的錄音機,嘶喊着,“小虎,我苦命的小虎啊!王瑞你個王八蛋,你爲什麼不去死。”

筱嫺伸手替她拍着背,可怕是因爲受到了大委屈,顧芳的哭聲並沒有因此而弱下去,反而越發的悽慘。此時已經過了上班時間,小趙她們八成聽到了顧芳的聲音,並沒有推門進來,整個辦公室就他們兩個人。筱嫺想了想,還是將電話打給了貝誠,卻是夏凡接了電話,筱嫺將電話放在了顧芳的耳邊,夏凡只說了一句話,“我保證,小虎不會進監獄。”

顧芳沒有去解救王瑞,筱嫺離開的時候,依舊帶着她的sony?tcm5000ev型採訪機,在這天中午的筱嫺聲音中,筱嫺將來到小城後的所見所聞包括王瑞電話中的威脅,都放了出來,在節目的結束語中,筱嫺這樣說,“我就坐在她的身邊,她將頭埋在胳膊裡,發出刺耳的嘶喊聲,這聲音由強轉弱,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整整三十五分鐘,在一個陌生人面前,是多大的委屈才能讓這個在同事們口中有些冷傲的女人毫無顧忌的哭出來,我想那段充滿着惡意威脅的錄音已經說明了一切。我不想問社會怎麼了,人性怎麼了?那些太大。我只想問,這個男人怎麼了?這裡是筱嫺時間,我們明天再見。”

與此同時,顧芳摸出了那張名片,撥通了吳蘭蘭的電話。在當天晚上的省電視臺,《今日報道》正點播出,主持人吳蘭蘭完全借用家屬院當做背景,從王小虎的那封《寫給爸爸的信》開始,講述了一個國企中層幹部如何拋棄妻子並與情婦另築愛巢,並引發的慘案。然後在昏黃的路燈下,她指着三樓一間漆黑的窗戶道,“從今天一早開始,除了林慧慧的母親下樓一次,王瑞和林慧慧一家人均沒有再下過樓。王瑞曾經打電話威脅過顧芳,聲稱如果顧芳不來替他解圍,就會將王小虎告入監獄。爲此事,我們專門採訪了顧芳。”圖畫中,顧芳神情憔悴,臉色浮腫,堅定的說,“我只求能儘快離婚,我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而此時此刻,夏凡與貝誠正在家裡客廳中看着電視,當節目結束曲響起後,貝誠起身關了電視。衝着夏凡說道,“這下子,王瑞怕是壓根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夏凡也是一身輕,看着貝誠,不知怎的就笑了出來,衝着他佩服道,“爲這麼點私事動用那麼多關係,一般人怕是壓根不敢幹。真是謝謝你了。”

那笑容實在太燦爛,若非夏凡的拳頭實在太厲害,貝誠怕都有撲上去的感覺,他覺得最近他越發被夏凡吸引了,掩飾似得,他換了個話題,“咱們不慶祝慶祝?”

夏凡對貝誠的感覺大爲改觀,瞧着他好興致,自己也挺高興,想了想道,“我記得外公似乎有幾瓶二鍋頭,買了還沒喝。等等我找找去。”

說完,夏凡就一陣風似得鑽進了廚房裡,蹲在那兒在櫥櫃裡折騰,片刻後,就瞧見他真的提溜出來一瓶五十六度北京二鍋頭,拿着兩個小玻璃杯,衝着他得意的昂着下巴,“咋樣,能喝不?”一副別逞強的樣子。

貝誠從小在謝家長大,可沒少跟着外公喝酒,再說,他平時的應酬也不少,哪裡怕這個,直接將東西接了過來,一人倒了一杯,先來了個一口悶。這可是喝啤酒的杯子,夏凡被他下了個下馬威,他哪裡想得到貝誠這麼猛,可瞧着貝誠那得意樣,又不想認輸,只好也跟着悶了一杯。

貝誠手快腳快,又替他倒上,不過瞬息間,兩人就各喝了足足三四兩白酒。貝誠還好,壓根啥事都沒有。夏凡卻有些暈乎了,倒在沙發上,紅暈染滿了面,瞧着格外的誘人。貝誠壓着心中的躁動,瞧着差不多了,問出了心中的話,“你跟趙成瑞爲啥子不和啊!”

這是夏凡心中最煩悶的事兒,他在這兒辦着小虎的事兒,心裡卻一直盤算着如何能籌集資金,此時貝誠問起來了,他又有些暈了,心情正好,倒是直接點,“我……我想……籌錢,祥瑞他……他不讓。”

貝誠腦子轉了轉,又問,“需要多少錢。”

此時的夏凡已經頭頂上轉圈了,身體一縮,都蜷成了團,要睡着了。貝誠連忙上前,晃了晃他問,“夏凡,醒醒,你要幹什麼,要多少錢啊!”

夏凡煩惱的拍了他手一下,“投資,賺……大錢,報……”最後一個字,夏凡在嘴裡吞吐了半天,仍舊嚥了下去。貝誠瞧着沙發上縮着的人,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他紅撲撲的臉,誰知道,夏凡的警惕性居然相當高,一把抓着他就要掄起來,可惜的是,他醉大發了,兩個人連磕帶碰直接滾到了地上,夏凡壓在了貝誠的身上。

被壓得有些喘不上氣的貝誠,瞧着近在眼前的那張臉,一時間突然覺得心情大好,管他呢,別的沒有,貝爺錢可有的是。

王瑞起了個大早,因着他那段錄音引起的負面影響太大,從一個星期前開始,他已經被停職了,聽說領導們在研究,是內退還是下崗,可無論哪個,他的人生完了。就連林慧慧他們也開始看不上他,林慧慧剛出了月子還在睡覺,林母和林安似乎也都沒醒,換了他買飯做飯。

這時候是學生上學的時間,也是買早餐的高峰期,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到處都可見哈氣連天的孩子湊在一起低頭喝湯,大人們都是起早了給家裡買飯的。

王瑞混了這些年,在單位也算是有臉面的人了,何況他又管着最肥的房管科,別說這些家屬們,就是小攤販們平時見了他也得好好的叫一聲“王哥來了”。可如今,除了不知事的孩子們,幾個買飯的大人都是斜斜的看他一眼,連個招呼都沒打,直接繞着走了。

他裝做沒看見,圍在了賣胡辣湯的小販前,喊了嘴,“四碗胡辣湯。”這時候人們買東西,也不排隊,都是圍在攤子前,小攤販們練就了記人的本領,誰先來的誰要什麼口味要多少,一丁點都不會錯。往常,王瑞雖然插不了隊,小販也會跟他聊着天,打發時間。

可這一次,等着排在他身後的女孩就端着碗走了,小攤販居然還沒給他的意思。瞧着他手上的那一碗又端向了另一個方向,王瑞當即火了,“你這人怎麼回事?我來了多久了,怎麼還不到我?”

小販這才瞥了他一眼,應了一聲哦,伸手將四碗咣噹放在他的面前,將錢從他手中抽走,連理都沒再理他。王瑞鬱郁的自己套袋拿走,就聽見後面小攤販跟他婆娘取笑道,“他媳婦都不知道先後,還好意思怪我不早給他!”

王瑞略微頓了頓,卻沒有跟他們理論,直接端了東西向回走。此時,在王家大門口,剛剛還在睡覺的林家三口人竟是全醒了,一個鐵塔似的漢子站在屋門口,啪的一給了林慧慧一巴掌,林母撲上來想擋着,這男人直接將她掀開,衝着這娘三罵道,“你們不跟我走也成,林安的地沒了,你們母子倆以後就不是林家人,也不準進林家墳。”

哇的一聲林母就哭了,她守了一輩子寡要是不進林家墳,那不是白守了。一直不吭聲的林安終於吐了句話,“走,我帶着他們回去,大爺你放心吧。”林慧慧嗷的叫了一嗓子,正巧看見了買飯回來的王瑞,就撲倒他身上,想讓他留下自己,可沒想到王瑞只是淡淡地道,“咱倆沒結婚,你得聽你哥哥的。”

這一幕,被寫進了省報專題《四十歲的迷茫》的結束語中,霍山在其中寫道,無論何時,健康向上的價值觀纔是值得我們去歌頌的。我們並非以此類新聞爲賣點,而是試圖通過這樣的個例鞭策身在改革大潮中的自己,願每個家庭都美滿,也願王小虎能夠走出這段陰霾。

作者有話要說:發晚了,晚安,\(^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