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原本礙於男女有別,沒有入內,此時也顧不得,跟着闖了進來,立時就要動手。
紫曦手下不鬆,急聲道:“顧姑娘爲何夜闖蘇府?無論你前來爲何,不要誤了主人!”
墨影聞言停了下來,也認出了顧流惜。
顧流惜啞聲道:“我來看她,絕無惡意。”
眼看聞墨弦牙關咬的死緊,嘴角已經有血漬留了出來,顧流惜再忍不住。她快步走過去,扯過一旁的布巾擦乾手,拿了件衣服擋住自己身上溼氣。伸手運用巧勁,將聞墨弦嘴撬開,將內側手掌送進她嘴裡擋着,急聲道:“將軟木塞進來!”
一旁本欲發難的碧青愣了愣,連忙將軟木塞進去,顧流惜纔將痛得鑽心的手抽出來。捲起溼了的袖子,將內力輸進聞墨弦體內。
誰知一旁三人驚懼急喊了聲:“住手!”
“住手!”一聲清喝也自門口傳了進來,卻已然來不及,一時間幾人的心如墜深淵!
蘇若君身上只披了件薄衫,赤着玉足,臉上滿是驚懼……
隨後而來的紫蘇更是淚流滿面!
顧流惜此時一心放在聞墨弦身上,聽到幾人的驚叫也是心裡一緊,而隨後他們的表現更讓她有些窒息,可內力已吐出,更不敢撤手。
一時間除了屋外的雷鳴雨聲,屋內聞墨弦痛吟抽搐的動靜,再無其他。慘白的閃電光芒映在幾人臉上,淒冷蒼白。
時間一點點過去,聞墨弦身子抽搐的幅度越來越小,聲音也越來越低,最後軟軟地靠在顧流惜懷裡。
墨影幾人悲憤欲絕,蘇若君卻是在絕望中生出一絲不可思議,隨即眼睛越來越亮。
門發出一聲悶響,蘇彥衝了進來:“若君,主子怎……”看到給聞墨弦輸內力的顧流惜,也頓時僵住。
蘇若君卻是輕輕笑了一聲:“你們莫要緊張,阿墨緩過來了,沒事。”
紫蘇顫抖道:“真的……主子……不是……”
她顫聲間,聞墨弦低不可聞的聲音弱弱響起:“我……無事,你們……莫要……莫要動她。”
聽到聞墨弦的聲音,幾人沉下去的心陡然被救贖了,都靠了過去。
蘇若君迅速給她探脈,指尖觸感雖軟弱無力,卻是平穩無礙,看向一旁有些狼狽的顧流惜,眸中精光閃爍。
“的確無事,我再替她鍼灸疏通氣血,便無礙了。紫蘇留下伺候,你們都可以回去了,放心吧。”
怕打擾蘇若君施針,幾人帶着困惑,退了出去。
顧流惜雖然被蘇若君看得驚悚,也沒弄明白之前他們爲何緊張,但還是惦念着聞墨弦。
燭火被紫蘇點燃,顧流惜見隔着得衣服濡溼了,她連忙小心讓聞墨弦躺在乾爽的一側,退開一些,急聲問道:“墨弦,你怎麼樣?”
聞墨弦意識已然清楚,勉強睜開眼,看見她渾身溼透,臉色也有白,嘴角還殘留着血漬,眉頭擰得越發緊。
“還是難受麼?”顧流惜着急,蘇若君卻是看得分明,在一旁默默準備施針,並不打擾她們。
聞墨弦早已虛弱不堪,那一陣抽搐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氣力,她看着顧流惜,聲音低不可聞:“你……你去換件衣服,讓若君給你看看,臉色差……”
顧流惜只覺得一把軟刀子直直戳到了心底,鼻子一酸差點流下淚來,而後聞墨弦看了眼蘇若君,這才昏沉睡去。
蘇若君看着紅着眼,目不轉睛盯着聞墨弦的顧流惜,眉頭挑了挑,對端了熱水進來的紫蘇道:“紫蘇,尋件衣服讓顧姑娘換了,就拿阿墨未穿過的衣服。”
顧流惜連忙道:“不用,先替她換了衣服被褥吧,讓我弄溼了,別害她受了涼。”
“紅兒,秀兒,你們先替小姐換了牀褥。”又對着顧流惜道:“顧姑娘受了內傷,當心受涼,這裡有我,不會有事。”
顧流惜也怕自己身上的溼氣影響到聞墨弦,只好道謝跟着紫蘇下去換衣服。
蘇若君看着她的背影,眼裡晦暗不明,她的內力居然不會傷到阿墨,難道是?蘇若搖了搖頭,無論如何,只要她真心對阿墨,她就不會在意這些。轉身坐下,待侍女將被褥換好,讓她們退下。她取了銀針,迅速下針,替聞墨弦疏導體內顧流惜輸送的內力,祛除發病時積攢的寒氣。
另一邊顧流惜穿好衣服,就急着來看聞墨弦,紫蘇看着她穿着主子那件白色衣服,頭髮也重新束了起來,心裡暗忖,這顧姑娘生得好俊。
顧流惜進房看到蘇若君在施針,也安靜地站在一旁。
待到施針完畢,她才走了過去,看着睡得依舊不舒服的聞墨弦,低聲問道:“若君姑娘,她沒事了吧?”
“現在無事了,只是每發一次病,她身子就會衰弱一分。”她聲音低沉憂慮,轉頭看到一身白衣的顧流惜,眼裡也是滑過一抹驚豔。
這身白衣服,襯得顧流惜肌膚越發白皙。站在燭火下的她,長身玉立,纖細窈窕,看起來清秀絕俗,眉宇間一抹愁苦更添風姿。蘇若君暗歎,果真是個妙人兒,方纔那些足見她細緻貼心,又是真心對阿墨,難怪阿墨待她不同。
“在下冒昧問一下,墨弦她爲何會染上這個病,真得……真得沒法根治麼?”顧流惜實在忍不住,她也猜到蘇若君是替聞墨弦治病的人,這才發問。
蘇若君看了她一眼:“至少目前我束手無策,唯一可能治好她的藥,僅在一本古籍醫書上記載過。可百年前記載的藥材,如何能輕易尋到,這麼多年蘇家花費無數精力也無功而返。至於她的病,是幼年時遇到了意外。”
顧流惜見她並不願明說,也不好深問,只是緊張問:“什麼藥材?”
“雙生琉璃花!”
“雙生琉璃花?”顧流惜苦澀,她聞所未聞,知道了也毫無幫助。
“據其記載七葉琉璃花生於西南部,生長條件嚴苛,極爲嬌氣,對於溫度水分都要十分精準。其花共七片葉子,一根莖杆上生雙花,一紫一白,花瓣晶瑩剔透若琉璃。”
顧流惜黯然道:“若尋不到,她會怎樣?”
蘇若君也是心頭一顫,苦聲道:“若我尋不到解救之法,按她如今的狀況,熬不過一年。”
顧流惜臉色陡然慘白,退了幾步,搖頭呢喃道:“不會,不會,定有法子,定有法子!”
上一世聞墨弦分明撐過了這一年,直到四年後她仍好好的!顧流惜強自安慰自己。可是她還是恐懼,即使撐了四年,聞墨弦身子也不再虛弱,可她依舊說自己活不久。
蘇若君她們上一世定然給她尋到了續命之法,可卻依舊沒能治好聞墨弦!而且她更怕自己的出現會帶來變數,讓聞墨弦連那續命的機會都沒有!
蘇若君見顧流惜反應如此之大,眼裡疑惑之色愈深,這顧姑娘對阿墨重視的有些過了,難道真得是那個人?
“顧姑娘,不必太憂心,只要有我在,我就會不惜一切代價,讓她活下去,即使沒有雙生琉璃花,我也會另想辦法。”
顧流惜也意識到,今晚自己的行爲怕是讓這些人疑慮萬分,可她卻顧不得了。面上沉靜,微微點了點頭。
蘇若君對她笑了笑,伸手在藥囊內,摸出一個白瓷小瓶:“顧姑娘方纔傷的也不輕,夜色濃重,他們太過緊張沒認出你來,下手沒個輕重,還忘你莫要怪罪。這個藥丸對內傷很有幫助,一日服兩顆,早晚各一次。”
顧流惜聽她刻意強調夜色濃重,也明白她話裡的意味,不過,是自己擅闖蘇府,也無可厚非。於是有禮回道:“多謝若君姑娘的藥,這次是流惜失禮,若說怪罪,也該是你們怪罪我。出現在蘇府,這個中理由,流惜實在說不出口,但我能說,這個世上我最不想傷害的便是她。”
窗外雷聲漸弱,下過雨後,似乎連夜色溼漉漉的。屋內兩個女子靜靜立於燈下,直視對方,一個坦然,一個審視。片刻後,蘇若君卻是笑了起來:“顧姑娘很有趣,夜深了,我讓紫蘇替你備了客房,你去休息吧。”
顧流惜看了看帷帳內安然入睡的人,神色猶豫,卻苦於自己無立場守着她,點點頭,轉身預備離去。突然想起方纔幾人,異口同聲阻止自己給聞墨弦送內力,還有那驚慌的表現,皺眉輕問:“若君姑娘方纔進來時讓我住手,不知何故?”
蘇若君淡淡道:“她身子極爲孱弱,經不起內力衝擊,我怕顧姑娘力道把握不好,反而害了她。”
“是我魯莽了。”
“沒有,事實說明,顧姑娘很有分寸。”
顧流惜頓了頓,知道事實並非如此,卻不再多說,隨後平靜地跟着一直很安靜的紫蘇離開。
蘇若君眼裡滿是興味,嘴角微微挑起,這個人的表現,到真看不出只有十六七歲,真得是隱居山間不諳世事麼?
這一個晚上,顧流惜都睡不踏實,腦子裡反反覆覆都是聞墨弦,上一輩子她帶着半邊面具,總是略帶淡漠的模樣;說着噎死人不償命的話,卻在危險時有意護着她的模樣,還有最後渾身染血的樣子。那些似乎已經很久遠,卻又仿如昨日。
這一世她遇到的聞墨弦,沒了當時的意氣,也少了許多嚴肅淡漠,溫潤內斂的猶如一杯茶。茶香不濃郁,靠近卻沁人心脾,微品一口,苦澀後是無法言說的清香,讓人回味無窮。
顧流惜心中酸澀,她不明白明明這般好得人,爲何上天不肯厚待她,讓她經歷這麼多磨折。
如此輾轉一晚,天色終是亮了,丫鬟一早送來了洗漱用物,顧流惜起牀後,收拾完畢,推門走了出去。
下了大半宿的雨,整個墨園彷彿被雨水洗滌過般,空明清新。天空不復昨晚的陰沉,而是澄澈如洗,擡頭看着,彷彿一塊上好的琉璃,懸在天空,似乎還透着水潤。
只是地上卻有些狼藉,雷雨過後,許多樹木花草遭遇摧殘,墨園裡的竹葉落了一地,溼噠噠地貼在地上,凌亂不已。
原本來的漂亮宜人的合歡樹,樹枝斷了幾根,孤寂垂下,留戀枝頭的粉紅花朵,染上污漬落了一地,與落葉一起沉寂在水中。
這裡算是含糊提了當年的事,想想就心疼閣主,還好有個貼心溫柔的媳婦。上輩子閣主算是一生坎坷,還沒有小惜惜陪着,所以這輩子雖然身體不好,心靈上總算有慰藉了。再次強調,閣主慘歸慘,永遠都死不掉的,這也算是蠻厲害的金手指對吧,換做配角,分分鐘領便當!
嗯順便求各位小天使收藏一下閣主和蠢作者,麼麼噠。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