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胖子語塞,難道真的要告訴她他們看年輕,所以準備聯合起來打壓她麼?頓了一下,胖子終於意識到自己是說多錯多,索性閉上了嘴巴,不再言語。
“既他不肯說,那便由你去查吧。”薛梓彤如此對林耀吩咐道。
聞言,林耀不由得更加的遲疑了。瞥了一眼手中握着的令牌,林耀越發的覺得它像個山芋。
洛城的事情到現在還沒解決,在某些有心人的有意爲之之下,這件事竟然演變成了薛起的授意,雖都知道這只是謠傳,可整個將軍府還是因此而處在了風口浪尖之境。若現下再傳出薛梓彤搶奪地方守將兵權之事,恐怕,不只是薛梓彤,整個將軍府的處境都會變得危險起來。
“大小姐,青陽守將那邊……”沉默半晌,林耀終是帶着幾分遲疑的將這話給問了出來。
“照我說的去做!”薛梓彤冷聲回道,面上沒有半點猶豫之色。那青陽守將什麼德行,可不只有這些商戶才知道。
見狀,林耀暗歎一聲,也不再多想,點頭應下了。
“至於你,衝撞本郡主,輕視大將軍,無視皇上,其罪可誅。”薛梓彤回過身來,輕蔑的掃了一眼仍舊跪在地上的胖子,冷聲道,“雖本郡主心善,不忍見着這些血雨腥風,可卻也容不得你這等忤逆不道之人!”
聽到這話,胖子徹底失了血色,不由自主的大喊了起來:“郡主殿下,小人冤枉啊!殿下……”
只是,薛梓彤本就存了心思拿他開刀,又怎會再理他。
因此,還不等他將後面的話喊出來,林耀便已經喚人來將他給綁出去了。隨後,林耀也行禮退下,找那青陽守將去了。
“先前那人的話你們也聽到了,他雖未說全,可也能聽出一二。”待林耀將那人綁走之後,薛梓彤這才重新將目光落在那些商戶的身上,“我不知道你們之中有沒有人是那人口中的‘他們’,不過,我相信,遲早會查出來的。”
聽到這話,一衆人等皆是愣了一下,而後紛紛露出了惶恐的表情。照她這做法,就算是沒有也能變成有啊。
察覺到衆人的表情變化,薛梓彤不由得揚起了脣角,緩聲道:“諸位先回吧。爲了找出那人的同黨,之後的幾天可能都會戒嚴,所以,最近這幾天諸位還是不要出門了。”
聞言,衆商戶面面相覷,表情變得越發的怪異了。聽她這語氣,是打算將他們全部圈禁了不成?
“你這麼做,不怕他們狗急跳牆麼?”待衆人退去之後,閻王這才從角落裡踱出來,神色複雜的望着薛梓彤。
“你先看看這個吧。”薛梓彤沉着臉,伸手遞過本賬簿交予閻王。
“這是什麼?”閻王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而後才伸手將那賬簿接過來。大致翻了下之後,閻王也不由得沉了臉色:“你從哪兒得到這東西的?”
聞言,薛梓彤淡然一笑,擡手將那賬簿拿回來,捏着它神色莫名的回道:“相較之下,我更想知道這是否便是你來找我的目的!”
這賬簿是蕭弘瑾離開青陽時送與她的禮物。與其說是賬簿,倒不如說是札記。因爲,這裡面記述着的東西,不但多,且雜,而且,有很多還是未經調查的推測。比如,掌青陽軍事的守將都尉,不但是個貪得無厭的敗類,而且還與潼川知府有着扯不清的關係。再比如,這青陽城的市集,看起來似什麼荒涼之地一般貧乏無比,可事實卻是這裡的商人都很富,且一個比一個富……
正是有着這札記,薛梓彤才能如此迅速的掌握這青陽城內的情況。而先前領着儷娘與英兒去城裡市集亂轉,也不過是爲了證實這札記內的某些推測,以及掩人耳目,讓那些人心安而已。
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還未着急着動手,便已經有率先沉不住氣了。
心下這麼想着,薛梓彤的看向閻王的目光也變得越發的玩味了。若是讓蕭弘瑾知道,他費盡心思想要找的那個人,就是眼前這個主動找上她的閻王,想必的他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吧。
“說吧,你想怎樣。”扯了扯嘴角,閻王自行找了個空座坐了下來,一臉閒適的盯着薛梓彤,絲毫沒有半分身份被揭穿的窘迫。
“前些時候死的那個欽差,就是景延帝派去洛城調查叛亂的那個,是你們地府的人乾的吧?”薛梓彤定定的望着坐下來的閻王,輕笑着確認道。
“沒錯。”閻王點頭,絲毫沒有要否認的意思。只是,雖說閻王也沒真的打算一直瞞着她,但是,也沒想過她會這麼快便知道真相。
遲疑了一下,閻王又再補充道:“實不相瞞,還是我親自動的手。”
聞言,薛梓彤點了點頭,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既然郡主殿下已然知曉我便是那個殺人兇手,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處置我?”頓了一下,暗中打量了一下薛梓彤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閻王這纔開口繼續說道,“郡主殿下莫不是打算像對付那都尉一樣對付我?”
“我倒是想,可惜,你不是朝廷的人,更不是我爹的手下,所以,那招對你沒用。”薛梓彤笑,那語氣像是同好友閒聊天氣很好一般,輕鬆無比。
“行了,明人不說暗話,既然郡主殿下什麼都知道了,那便直說你想怎麼辦吧。”閻王皺眉,眉宇間露出了一絲不耐煩的神色。
閻王以爲薛梓彤一早便知道了所有事的真相,而她接近他,只是因着別的目的而已。只是,他似乎忘了,是他自己主動找上薛梓彤的。
“閻先生莫不是記性不好?我說過,既是你來找我談生意,那麼,自然應由你先提自己才條件,你想得到什麼,而你又能爲之付出什麼。若是你想要的是我能給的,而你所爲之付出的又恰好是我想要的,那麼,咱這生意自然能成,如若不然……”說到這裡,薛梓彤故意停了下來,閻王是聰明人,有些話,不用說的太白。
而閻王在聽完薛梓彤的這一番話之後,不但沒有立刻提出自己的條件與籌碼,反而沉默了下來。
“我如何能信你?”暗自思索一番,閻王擡眼,重新將目光落在薛梓彤的身上,沉聲詢問道。
聞言,薛梓彤不由得笑了出來:“信與不信,是你的事情。我又爲何要爲你的事情做什麼保證?”
聽到這話,閻王不由得怔了怔,而後再次沉默下來。見狀,薛梓彤也不急,只是靜默的等着。因爲,不論他最後的決定是什麼,她都不會吃虧。
沉默良久,閻王終於再次擡眼,四下掃了一眼,而後纔將目光轉向薛梓彤,肅聲道:“如果,我想讓閻王這個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郡主殿下可否替我實現?”
“消失?”薛梓彤愣怔,盯着閻王看了半晌,而後才明白他這話裡的意思來。
他想要漂白。
“你既來找我,想必,是因着你自己無法完成這事吧?”想了一下,薛梓彤如此對閻王說道,“實話說,關於閻王,關於閻王所在的地府,我瞭解的並不多,所以,若你真的想找我幫忙,就必須將實情告訴我。”
“這是自然,只是……郡主殿下真能幫我達成心願麼?”閻王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不知道。”薛梓彤苦笑,有些無奈的回道。漂白,說起來簡單,不過兩個字而已,可真要做起來,那難度不是一般的小。儘管前一世薛梓彤已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但是,現下不比前世,閻王也不是她。
依着閻王的性子,定是不願意效忠朝廷的,否則的話,也不會說出讓“閻王”消失的話了。可是,試想一下,有哪一個統治者願意自己的治下有着這樣一個危險且又不受控制的存在。一旦他的身份暴露,迎接他的,就只有無限期的通緝圍剿。
而且,除了朝廷之外,恐地府也不會放過他。前世的薛梓彤並不是殺手,可因是同道,故而多少也知曉一些。對於地府這樣的殺手組織,他們處置叛逃者的方法永遠都只有那一個——直接抹殺。
“我沒法向你保證一定能幫到你,而且,就算我能替你應付掉明面上的事情,可地府內部……”
爲了一個閻王而與地府這整個殺手組織爲敵,這並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更重要,現下的閻王,並不值得她這麼做。
“組織的事情,我自己可以應付,有需要的話,讓它一起消失也不是沒可能。”閻王沉聲回道。
聞言,薛梓彤不由得再次怔了怔,而後用一種不敢相信的眼神緊緊的盯着閻王:“你能做到?”
若閻王真能讓地府覆滅,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能讓它新生,或者說,掌控它?
“應該可以。”雖不明白薛梓彤爲何忽然如此激動,可閻王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若真是這樣,倒也不是沒可能。只是,閻王到底非常人,想讓他消失,定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我知道,否則的話,也不會來找郡主了。”閻王點頭,接過話頭應聲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我還是懂得。所以,郡主殿下有何條件,不妨直言。”
“好。”聞言,薛梓彤點了點頭,也不再同他繞彎,徑直將自己的目的講了出來,“我且問你,你若能解決掉來自地府內部的麻煩,那麼,你能否直接掌控它?”
“你想要地府?”
只簡單的一句話,閻王便已經猜到了薛梓彤的意圖。只是,猜到之後,他反而有些不確定了。
“你覺得可行麼?”見閻王已然猜到自己的意圖,薛梓彤也不再回避,直言道,“你是地府的金牌殺手,想必,對於地府內部,多少也瞭解一些。在你看來,若我想將地府收歸己有的話,有幾成可能?”
聞言,閻王直接怔住了。半晌之後纔回過神來,而後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盯着薛梓彤,淡聲道:“郡主殿下若真的想要,給你就是。難道,郡主殿下不知道閻王便是地府的主人麼?”
這下,輪到薛梓彤被震住了。地府的主人竟然是閻王!既然他便是地府的主人,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直接退出或者解散不就好了!
似看出薛梓彤心底的疑惑一般,閻王苦笑一聲,娓聲將事情的緣由說了出來。
“有句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便是我真的直接解散地府,朝廷方面也不會真的相信,而且,地府傳承已久,即便我是它的主人,也不是能說解散就解散的。”
當年,閻王之所以進入這個殺手組織,完全是因爲這是一份很有錢途的職業,而當時的他,又正好非常的需要錢。在他的理解中,殺手就是受僱殺人,拿錢,應該是一個很簡單很單純的職業,等他真的進去了才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雖然他一直都有着退出的念頭,卻總是因着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而一直拖着。更重要的是,當他成爲地府的主人之後才意識到,他不是一個人,他的決定,將直接改變無數人的命運!
“我明白你的意思。”薛梓彤點了點頭,贊同的回道,“所以,我接收地府,也不全是爲了自己的私心。”
“如此,我倒是要替那些兄弟謝過郡主殿下了。”閻王微沉眼眸,藉此掩蓋自己眼底的那道一閃而過的光芒。薛梓彤的心底究竟是怎麼想的,不只她自己知道,他也知道。
頓了一下,閻王似忽然想起來一般,又再補了一句:“如果郡主殿下真能助我完成這個心願,我便是答應郡主也無妨,但是,我必須要先行問過他們自己的意見。還有一點,郡主殿下必須答應善待他們!”
如若不然,他寧願繼續呆在地府做殺手。
聽到這話,薛梓彤再次讚許的點了點頭,同時更加堅定了自己心下的想法。
“如此,閻先生便請先回吧。三日後,我們再見。”三天時間,足夠他去處理那些善後的事情了。而且,三天後,青陽城這邊的事情也應當處理完了。
心下這麼想着,薛梓彤不由自主的揚起了嘴角。
另一面,洛城。
就在薛梓彤想着應如何應對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情況時,身在洛城的蕭弘瑾卻早已焦頭爛額。
先是邊城守將因糧草問題而叛變,而後是朝廷派來調查此事的專案欽差被殺。雖說一早便派了紫衣衛過來調查,可這麼久過去了,仍舊沒有什麼突破性的進展。更重要的是,越是查下去,蕭弘瑾越是覺得這是一個局。
“統領,那吳德前兩天又去找過那個李將軍,現下剛好在分部,要不傳他傳來問?”見蕭弘瑾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秦季同提議道。
聞言,蕭弘瑾點了點頭,擡眼望了望有些灰暗的天色,暗自長嘆了一聲。
紫衣衛的洛城分部,一年之前便已經成立。而秦季同口中所說的那個吳德,便是這洛城分部的負責人,當初那個跟在秦季同身邊的小隊長。叛亂髮生後,便是由他一直負責調查此事,只是到現在還沒什麼進展而已。
不是說這吳德有多無能,也不是說這案子有多複雜,對手有多厲害,而是經調查之後才發現,這裡面所牽扯的人物實在是太多太複雜,而很多都是他根本無法抗衡的。
“統領,您找我?”當蕭弘瑾正凝神想着應如何解決這困境的時候,收到傳喚的吳德忽的闖了進來。
看着他那副笑嘻嘻的模樣,蕭弘瑾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察覺到蕭弘瑾的不悅,秦季同不由得瞪了吳德一眼,肅聲警告着道:“嚴肅點。”
見狀,吳德不但不怕,反而笑得更賊了:“副統領,到底什麼事啊,我正打算去找那李將軍喝酒呢。”
“你跟那個李將軍很熟?”蕭弘璟斜眼看着吳德,沉聲問道。
“也不算很熟吧,只是經常一起喝酒而已。”吳德撓了饒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蕭弘瑾無語,都跟人家“經常一起”喝酒了,還不熟?深吸口氣,暗自平復了一下,蕭弘瑾這才重新開口,問道:“這洛城是邊城,一直這麼亂着也不是個事,你既與那李將軍熟識,可知他有何打算沒有?”
“回統領,我雖確與那李將軍喝過兩次酒,但卻都是談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而且……”說到這裡,吳德止住了話頭,並暗中偷量了蕭弘璟的臉色,似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講下去一般。
“而且什麼?”蕭弘璟沉着臉,冷聲問道。
“屬下覺得,其實這事已經很明顯了。”又再打量了一眼蕭弘璟的臉色,吳德終是咬牙將這話給講了出來,“從屬下同那李姓將軍的接觸來看,他不像是那種身生反骨的人。而且,現有的證據也表明……”
“表明什麼?”蕭弘璟冷笑着打斷他的話,語帶失望的說道,“現在的問題,還是他叛亂與否的問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