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流楓帶裴連翹去了楚城極具特色的江邊飯店,名爲望江樓。
望江樓是楚城當地最貴的飯店,一棟臨江而建立的九層小樓,坐在裡面吃飯正好能看見滾滾曲江。江上有好幾座遊艇,這也是望江樓的產業,如果喜歡可以單獨進入遊艇,就像是一般的獨立包間一般,不過這裡的包間是一艘遊艇。
此時裴連翹站在甲板前,遠眺着平靜的江面。江風撩起她波浪般的長髮和輕搖的裙角,美好的彷彿一幅畫。
楚流楓端着一杯紅酒走了出來,遞給她,微微一笑,“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楚江天際流。看見一川江水,是不是感覺心情好多了?”
“嗯。”裴連翹伸手接了他遞過來的紅酒,和他輕碰了一杯,說道,“本來心情有些煩悶,但是看見江水,不高興的事情好像也被江風吹走了。”
楚流楓淺斟了一口手中的紅酒,站在裴連翹身側說道,“我以前不高興的時候就去江邊看景。每次看見江水都能心情平靜。今天看見你好像不開心,就帶你來試一試,幸好對你也有用。”
“咦?你喜歡看江?難道是因爲看見一望無際的江水,覺得大自然的壯麗和自身的渺小,心情得到昇華?所以煩悶的時候看看江景散散心?”裴連翹微微偏頭,詫異地看着楚流楓。沒想到他竟然會有這樣的閒情逸致。
楚流楓脣線微微上挑,“哈哈,我哪裡有這樣的雅興。”
“那你看江,是看什麼?”裴連翹疑惑地眨巴眼。
楚流楓語氣很平靜,“死亡。這下面不知道埋葬着多少人的骸骨,熬不下去的時候就過來看一看,如果不想便成被江浪淹沒的一具屍體,那就必須繼續往上走,去江浪無法淹沒的地方。”
裴連翹望向楚流楓的眸光頓時愣了一愣。就這一句話,裴連翹就感覺楚流楓肯定吃過很多苦。突然想到了白沐容曾經告訴她的關於楚流楓的家世,他的媽媽很早就過世了,而且她媽媽是外地遠嫁,孤身一人,他因此沒有媽媽那邊的親戚撐腰,也沒有外公外婆的疼愛。
他爸爸迎娶的繼母生有一子一女,而他那位繼母的家族,是楚北區當地豪族。
照理說這種情況下他早就被邊緣化了,但是現在卻已經是楚家下一任繼承者。他那位繼母背後有孃家撐腰,膝下又有一個兒子,楚家的下一任繼承位竟然能輪到他,可想而知並不平坦。
“你覺得我這樣的人,不適合交朋友,很危險對吧。”楚流楓突然望向裴連翹,直接了斷說道。
裴連翹一愣。雖然這是她的本意,但是對方未免說的太直接了。
“我能感覺到你對我的警惕,不用解釋,我理解。所以說陸清歌那傢伙爲什麼運氣那麼好,可以得到你的認可。”楚流楓笑的很不爽的樣子,“那傢伙頭腦簡單,心思單純,跟你纔不是一類人。”
裴連翹頓時爲陸清歌打抱不平,“不準這麼說清歌。什麼叫做頭腦簡單?他很聰明!他善良正直,寬容溫柔,很多事情不是看不懂,只是不參與。陰謀詭計不是不會,只是不用。他有底線,有原則,沉穩冷靜,睿智聰慧,有着遠超同齡人的成熟懂事。他就是長在陽光下的向日葵,給人溫暖和微笑,當然令人願意親近。”
“你給他這麼高的評價,都要讓我懷疑你是不是喜歡他了。”楚流楓彎了彎脣角,語氣裡突然多了一絲落寞,“如果有機會的話,誰不想當一顆向日葵。如果出身是可以選擇的,想必很多人都願意成爲陸清歌。但估摸沒有人願意成爲楚流楓,因爲換一個人變成我,也許他們根本就活不到現在。你說是嗎?連翹。”
裴連翹沒有說話,抿脣,算是默認。
“我媽媽以前是大家族的的人,嗯,一個很大的家族,對於他們來說,楚北楚家只是窮鄉僻壤小地方的暴發戶,但是我媽媽喜歡我爸,執意嫁給他,因此和家族那邊斷絕了關係。我爸曾經遭受過我舅舅他們的侮辱。不過可惜,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就在我爸媽結婚沒幾年,我媽媽的那個家族得罪了惹不起的人,被整垮了。豪門爭鋒,勝者爲王敗者爲寇,昔日眼高於頂的大家族,一下就變得連他們看不上的楚家都不如了。”楚流楓緩緩說道。
裴連翹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告訴自己他的家事,他說的一些內幕,只怕連白沐容他們這些楚北大佬都查不到。
“我舅舅他們其實也不算嫡系,但是樹倒猢猻散,乘涼的大樹沒了,他們這些人自然也混不下去了。於是舅舅那一支集體遷徙到了楚北,前來投奔我媽。但是楚家並不接受,也不願意幫他們在這裡安家落戶,直接驅逐,不願意跟他們有絲毫牽連。”楚流楓眼中多出一絲嘲諷。
裴連翹頓時瞭然,“是怕被牽連?因爲你媽媽他們的家族得罪了別人,怕接受你舅舅他們,惹怒了你媽媽他們家的敵人?其實沒必要這樣,你剛纔也說了他們不算嫡系,越是豪門越注意影響,不會連這麼點氣度都沒有。”
“對,你說的沒錯。但是在楚家看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其實也有一方面的原因是當初我爸想娶我媽的時候,在舅舅那邊受了氣,本來就關係不佳。但舅舅畢竟是我媽的親弟弟,他們姐弟關係很好,我媽疼她弟弟就像疼我一樣,堅持把舅舅他們留下,暫時在楚家住着。希望避避風頭之後,讓他們在楚北落地生根。我爸和我媽感情好,坳不過也同意了這件事,我舅舅遭遇大難,遇到了個不計前嫌的姐夫,非常後悔當年的所爲,再三和我爸道歉,他們也總算是和解了。”
裴連翹默默聽着。後來肯定發生了一些變故,不然,這應該是一個喜劇收場,不會有如今這樣的楚流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