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有很完善的積分制度,每個月都考一次,一至八分,每次都有積分年底還有大考,每次都有積分評比。
監生最後便依據積分制來決定派官。通過國子監學習,沒通過會試的監生,只能按要求在國子監讀完書之後,按照讀書的積分去吏部報名,以積分評定,內部考一次,就有機會獲得縣丞、主簿一類的佐雜官職。
當然,不同監生的評分標準不一樣,明清兩朝最明顯,明朝高官子弟出身的廕監生的評分,相對比較容易通過,清朝則更過分了,滿族與漢族的評分與考試,都分開來評測,相當於給滿族人開了一個做官的通道,以便滿族人能順利當官。
國子監生員分幾類,其中最優秀的監生生員,當屬舉監與貢監。
舉監,凡是通過會試獲得舉人功名的監生。貢監是地方府、州、縣學生中廩生(最高級別的秀才)中擇優,選貢到國子監生員。
國子監的六堂,即由正義、崇志、廣業初級三堂,修道、誠心中級二堂加上率性高級一堂組成。
正義、崇志、廣業三堂,初學者僅通四書者編入,多爲廕監生,例監生。
修道、誠心二堂,監生學習一年半以上,考試合格,文理條暢者編入。
最優秀的率性堂,監生在中級堂學習一年半以後,經過考覈,經史皆通,文理具優者編入。
賈蘭知道賈環在國子監是率性堂的,所以對環三叔的名次是很期待的。
“那環三叔,是考了多少名?”
衆人尋聲望去,正是滿臉稚氣的賈蘭。
賈蘭有些不好意思,撓頭道:“平日裡,常見環三叔手不釋卷,讀書刻苦,蘭兒很是好奇,國子監一千多監生的年底大比,環三叔不知能排在第多少名?”
受李紈影響,人生在世,男子要以科舉立身,賈蘭心裡比較是崇敬讀書人,以前唸書遇到有不懂的,一般是在私塾裡問先生,這三四年,經史學問有什麼不解的,賈蘭更多是去找賈環給他解答,每次環三叔都耐心由淺入深的講解,旁徵博引典故與經史,比私塾的先生講得更加詳盡,透徹,思維邏輯更加清晰易懂。
賈母臉上有些不自然,是啊,不知不覺中,賈環都去國子監進學四年了,府裡沒人去關心過他的課業,一來賈環很自律,大部分時間都在刻苦讀書,無事極少湊到賈母跟前。二來,這也是封建時代,習慣性對庶子的忽視,華夏自商周開始,宗法繼承製度中,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嫡長子繼承製度,能最大的融合父母雙族的勢力,加強家族綿延興旺發展,嫡子纔是一個家族地位、財產、管理權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庶子只是嫡子的備胎,或者輔助力量。享受家族的待遇上,嫡子與庶子也天差地別,賈府沒人關注的賈環的課業,也屬正常。
黛玉、迎春、惜春與賈環走得近,知道賈環不僅字寫得揮灑自如,獨具一格,顏筋柳骨,書法雅緻得讓人歎服,時文制藝上,賈環更是從來沒有懈怠過,紮實的下了一番苦功,她們對賈環的課業,是很有信心的。
薛寶釵與探春私底下與賈環單獨相處的機會少,自然不太瞭解賈環的實際情況。
趙姨娘爲人粗鄙,極爲不靠譜,動不動就潑婦罵街一般。探春自小就在賈母與王夫人身邊養大的,自然與趙姨娘不親,探春既然選擇了王夫人那邊,爲了避免王夫人多想,平日裡也刻意疏遠賈環與趙姨娘,此事無關對錯,誰也不能站在道德的高點來譴責探春,趨利避害是大多數人的選擇,何況一位年僅十幾歲的少女。
聽到賈蘭問賈環在國子監大考的名次,王夫人表面很冷靜,內心卻有些心神不寧,一個大家族,庶子才幹太突出,只會讓嫡子處境很尷尬。
賈母與王夫人兩人,賈府後院兩代的當家人,乍一看,兩人似乎是一樣的人,執掌後院,都很平穩,實際上天差地別。
最大區別是賈母心正,樂天達觀,心胸開闊,對下人也寬容,有大氣度,賈母嫁入賈家,就把自己當成賈家的人了,史家只是她的孃家了,主次分的很清楚。要硬在賈母身上找缺點,就是過分偏愛賈寶玉了。
賈母有些顧慮,榮慶堂今晚人多,還有薛姨媽這外人在,自己剛剛跟她炫耀了二丫頭未來夫婿的家世,現在當衆問賈環的課業排名,如若賈環名次不佳,難免讓她看了笑話去。
賈環站在賈璉下首,兩人並肩站在堂下左邊。
賈母尚沉吟未決,大太太邢夫人忽然發聲,聲音像破鑼一樣乾澀,讓人感到不舒服的道:“環哥兒,蘭哥兒的話,你可聽着了?還不給老太太講講,你在國子監進學四年了,都學得如何了?可別是隻顧着貪玩,胸無點墨,碌碌無爲吧?”
邢夫人性格吝嗇且愚昧,無兒無女,獨對錢銀貪婪,大房家裡出入的銀錢,一經她手,便剋扣異常,賈環拿王家的賞銀購買鋪子,給迎春,賈琮的那兩份,邢夫人視爲囊中之物,對賈母獨斷霸道的交給賈環管理,心裡很不滿。
賈環清澈銳利的雙目,彷彿能視透人心,掃了邢夫人一眼。
賈母強忍心中厭煩,不去看邢夫人那張臉,賈母滿懷期待的注視着孫兒賈環,慈祥的臉龐,溫和的笑容充滿了包容。
“好孫兒,來,給祖母說說?”
賈環排衆而出,從容的向前邁了三步, 走到堂下中央,朗聲道:“老太太,孫兒四年前,偶然的機會,得拜於先生門下,又入了國子監學堂進學,孫兒不敢有一絲鬆懈,一直刻苦讀書,以報答先生的師恩,與祖母大人的疼愛。”
“今年國子監年底大比,孫兒已經全力以赴去考了,怎奈孫兒資質實在有限,名次不甚理想,所以,才未稟報給祖母得知,這是孫兒之過!”
賈母心中咯噔一下,故作輕鬆的道:“不妨事,你年紀還小,一回兩次回考不好,以後再努力,便是了!”
邢夫人那討厭的聲音又響起,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樣子,道:“環哥兒,你還沒告訴老太太,考了多少名呢?”
賈環躬身給賈母一禮,隨後低垂雙手,傲然卓立,微微一笑,說不盡的儒雅風流,孤傲不羣,恭敬的道:“孫兒只考了第九名,實在是不爭氣,沒能考進前三甲,讓祖母丟臉了,孫兒慚愧之極!”
聞言,邢夫人瞬間滿臉漲紅,嘴巴發不出聲音,彷彿被人掐着了脖子!
賈母愣了一會,隨後大聲肆意的爆笑,笑得彎了腰,都笑咳嗽了,鴛鴦連忙伸玉手給老太太輕拍背。
賈母狂喜的笑道:“哈哈哈,不妨事,不妨事,祖母不怪你,我的好孫兒年紀尚小,這次沒考好,來年再努力,下回一定拿第一的!”
薛姨媽啼笑皆非,臉上堆起略微尷尬,賠笑的笑容,無語心塞的望着這兩祖孫,真是親祖孫啊!!
賈環嘴上虛僞的說着慚愧,臉上哪裡有一絲愧色?兩祖孫一唱一和,臉上毫不掩飾的顯擺,盡是得意與賣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