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鋪生產隊的幹部發愁,而官莊生產隊的幹部羣衆們,則是心尖尖發顫。
水火無情。
在自然災害面前,人類總是顯得那麼的渺小。
沿途的土丘、河道樹、地勢低窪的房屋、街道,甚至是巨大的石頭,在滔滔洪水面前,都如同用麪粉做成的爐饃一般,層層疊疊的被一一剝離、被沖毀。
洪水好似猛獸,沿着無定河道一路狂飆。
而原本在無定河道里,一道道剛剛修築起來的河壩,因爲阻擋了洪水奔騰而下的步伐。
有着毀天滅地氣勢的滔天洪流,它又怎麼可能屈服於這些小小的土壩?
“轟隆隆——”
當洪流沖毀上游的第一道河壩之時,無數的建築泥沙,也被裹卷在無堅不摧的洪水之中,以一種更加肆意而狂躁之姿,繼續衝向下游。
可人家的負擔也重!聽說這一次,他們十里鋪生產隊裡,全員齊動手,都在那裡忙着救人。救人不容易,但接下來羅旋怎麼解決受災羣衆的口糧,那會更加的困難!”
哪還有半點用來保存糧食的、巨大石頭櫃子的蹤跡?!
平日裡,社員們連一粒小米、一顆高粱都捨不得浪費。
甘水利頭也不回的應了一聲:“我壯實!哪怕掉進洪水裡,相信我也不會沉底。”
卻聽朱趕超笑道:“莫麻達!救人要緊,至於說口糧的事情,到時候再說。我就不信了,還能餓死誰不成?
忽然,許大良嘴裡發出一聲炸喝:“喊天有什麼用?!我們的命運,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上!
求神拜佛有什麼用?要想展開自救,就只能靠我們自己的一雙手!”
無奈之下,
要是湊合個三五天還好,要是吃個十天半個月的,誰能受得了?
聽見許大良這麼一說,劉響徹頓時有點猶豫不決,只能無助的看向朱趕超。
緊接着,第二波、第三波因爲堵塞而形成的洪峰,又接踵而至
等到第二波洪峰,攜帶着雷霆萬鈞、摧枯拉朽之勢抵達官莊生產隊之時。
然後把院子,也給羅旋掃的乾乾淨淨的.幫他洗衣服也成!我還不信羅旋,他不會給我一點糧食救急?”
官莊生產隊便在社員們居住的坡下,找了一塊地勢開闊一些的地方,修建起來一座佔地頗大的保管室。
但等到半年時間過去之後,接下來知青們的口糧,就要跟着他們所在的生產隊社員的標準走了。
官莊生產隊隊長冷笑道,“就像十里鋪生產隊的插隊知青羅旋那樣:只要是他鼓搗出來的事情,不管是錢、還是糧,都由人家羅旋自個兒去想辦法解決。
生產隊隊長,陰沉着臉回了一句:“走啊!不去救人還能去幹嘛?難道你真忍得下心,見死不救啊?”
這哪能夠吃?!
“那救來了,口糧怎麼解決?隊長,您也是知道的,咱們生產隊裡,可真沒餘糧了。”
以前還沒有實行“農業合作社”的時候,在那個時期,農民收穫的糧食,都是由農民各家各戶自行保管。
可如今,
存在保管室的上萬斤粗細糧盡毀不說,甚至就連由社員們一顆一顆千挑萬選出來的、準備留着今年春耕用的糧種,都沒了蹤影.
此情此景,實在是剜心!
但是如果下來的災民,還得救人的英雄,去負責他們今後的口糧?
但要是工分總值,還不夠抵扣買口糧所需要的錢的話,知青們就只能寫信給家裡,讓家人寄點錢過來救濟一下自己.
現在洪水裡,斷斷續續漂流而來的受災羣衆,還有不少。
大不了,我跑羅旋那邊去幫他乾點雜活,也能混口飯吃。
等到第二道水壩,也被洪水以摧枯拉朽之勢,瞬間沖毀之後,洪水的浪頭就變得更高、也更加的渾濁不堪了。
而且這一份口糧,它還有時間限制:插隊的知青,他們到達所在的生產隊前半年時間之內,知青們是吃的定額口糧。
朱趕超一邊迎向洪水,一邊說道:“反正我就跟定羅旋混了!他吃稠的,我好歹也能混點稀的.反正餓不死我。”
真的是不堪一擊、一觸即潰!
如果說奔涌而來的洪水,它沖毀第一道河壩的時候,還用了10分鐘左右的話。
“完了哇!我們生產隊,今年熬不過去啦!嗚嗚嗚神神呀,這可咋解辦啊?”
知青的口糧,其實標準也不高:每個月是32斤。
“嗚嗚嗚,天噠噠呀,沒法過咧!”
也就是說:知青們同樣需要在生產隊裡出工、掙工分。
此時民兵隊長也冷哼道:“許大良同志,家裡有多少米,就做多少飯。
許大良此時也是滿身稀泥,原本意氣風發的一個年輕人,好似瞬間老了10歲一般。
等到第六道河壩被洪水沖毀的時候,那就僅僅只剩下一瞬間了.
待到第一波洪峰,抵達官莊生產隊的時候。
甘水利想了想,只得聽從許大良的話,轉身又往無定河的上游方向跑。
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就繼續和我一起救人,如果你們心裡有顧慮,那就請回吧!”
修建在無定河裡,那兩道被列爲“典範”、“學習標杆”的堤壩,簡直就是連一秒鐘都抵擋不住!
奔涌而下洪水的,受到堤壩的抵禦,就變得愈發狂躁起來。
許大良怒吼一聲:“胡鬧!這麼洶涌的洪水,還有啥東西不能淹沒?”
雪上加霜的是:由於官莊生產隊人口最多。
許大良身高腿長,幾下就追上了劉響徹他們:“生產隊已經沒有糧食儲備了。
只見他渾身肌肉緊繃、牙齒咬的嘎嘎作響!
“哭什麼!”
旁邊的官莊民兵隊長,他早就看不慣曾經大出風頭的許大良了。
緊接着就是第四道、第五道
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無數道傾注進去社員們大量精力、投入了海量物力的這些堤壩,在狂暴的大自然面前,就如同小孩用作業本紙摺疊的玩具。
這一點口糧,對於年輕力壯的這三個男性知青來說,其實真的不夠吃。
片刻之後,
實在不行,我還可以每天早上起早一些,厚着臉皮去替羅旋把他的被褥,給他疊的規規矩矩的。
“救人沒問題,那就上來的人,他們的口糧你來解決。”
劉響徹一聽,心裡就更慌了:朱趕超和羅旋關係好。
這.就實在是讓人很爲難了!
豈不料!
由於河道里修建的攔河壩實在是太多,這就造成了以前原本可以很順利泄洪的地方,如今卻變得擁擠不堪、使得洪水停滯不前。
此時的洪峰高度,已經能夠與官莊生產隊的保管室地基齊平了.
這就使得原本看起來,大家都覺得堅固無比的保管室,面對咆哮而來的洪水之時,瞬間就轟然倒塌。
在她的身後,傳來許大良的聲音:“甘水利同學,你的水性不好,就別去洪水裡撈人了!”
甘水利高聲迴應道:“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受災羣衆,就在我們的眼皮底子下,被洪水沖走吧?”
反過來,這就造成了第一波自然形成的洪峰過去之後。
原本洪水就渾濁,如今夾雜進去更多泥沙的洪峰,它對無定河沿岸帶來的衝擊力,就變得愈發的厲害起來!
別胡鬧!甘水利同學!在上游警戒着,你身上的責任,不會比直接去撈人來的小!”
其中細糧是14斤,粗糧爲18斤。
所以,當時官莊生產隊並沒有修建“集體保管室”。
官莊生產隊隊長也暴躁起來,“我們生產隊的保管室沒了,如今存糧顆粒皆無!
即便是把他們救回來了,我們拿什麼去接濟他們?!我們自身難保,馬上整個生產隊都面臨着斷炊,現在連野菜也沒長出來.大家夥兒吃個屁啊!”
“那我也得去救人!”
如今的現狀是:許大良、劉響徹和朱趕超三人,待會兒救起來的人越多的話,那麼接下來他們身上的負擔就越重!
冒着生命危險,出工出力的救人,這件事情大家夥兒都會做,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
咱們再苦,也沒有在水中掙扎的那些受災羣衆苦吧?所以說,總歸先還是救人要緊吶!”
我勸你:要是你沒那個哈球本事,就別攬那麼多事兒!
哦,好名聲你享受了,弄下的亂子都是我們官莊生產隊的社員來承擔?你拉個屎,還要我們來替你擦屁股?”
第三道水壩,毀了。
“救個屁!”
而在河畔上,
官莊生產隊的民兵隊長,望着許大良他們忙碌的身影,嘴裡說道:“隊長,我們要不要去救人?”
此時,官莊生產隊的幹部們才發現:原來整個生產隊裡,已經找不到合適的地基,來修建那麼大的“保管室”了。
整個官莊生產隊的幹部、社員們頓時一個個的呆若木雞。
許大良嘆口氣:“朱趕超同學啊,羅旋有錢有糧是不假。
許大良也拿起工具往河畔走:“甘水利,你要實在是閒不住的話,就去上游替我們盯着點兒,我擔心後面還有洪峰衝下來。
這一次的洪水,算得上是50年不遇。
“我不管!”
許大良他們的口糧,原本自個兒都不太夠吃。等一會兒救起來的人,哪怕只有3個。
朱趕超、劉響徹對視一眼,隨後拿起工具就往河畔走。
根本就不會給十里鋪生產隊的社員,增添任何麻煩人家生產隊的社員,只管跟着羅旋吃肉就行。”
許大良聞言,不由呆立在原地,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在這個時候,哪有那麼多講究?反正救人、好好安頓他們,纔是最當緊的事情。
可明明是應該去做的事情,如今卻偏偏被生產隊隊長、和民兵隊長聯手冷嘲熱諷的.
許大良或許有點好大喜功、有點愛出風頭,但他又不傻!
眼見此情此景,許大良心裡如何不知道:自己在官莊生產隊裡的威望,就如同被洪水沖刷倒塌的保管是一樣,如今已經算得上是蕩然無存了!
人心散了,這支隊伍已經沒法帶了.
許大良擡頭,仰望着陰沉沉的蒼穹,隨後長長的嘆了口氣:“朱趕超、劉響徹,你們願意跟着我一起急救人的話,就趕緊拿上繩索、長杆,咱抓緊時間救人去!”
然後到了年底,生產隊會統一結算每個工分值多少錢?買一斤農民口糧得多少錢?
如果出工掙的工分多,那麼知青和生產隊的社員們一樣,到了年底還能分上一點點錢。
他倒是可以厚着臉皮,跑去羅旋那邊蹭飯,可自己哪有那個面子啊?
“我也去!”
等到後來進入到“農業高級合作社”階段,官莊生產隊需要修建大倉庫,以便保管整個生產隊收穫的糧食之時。
“都起來!”
許大良厲喝道:“現在洪水裡,還有無數被沖走的受災羣衆。收起你們的眼淚、伸出你們的雙手走!跟我去救人。”
許大良一愣:“隊長,我們生產隊無論遇到多大困難,以後都能慢慢想辦法克服的,再說了,上級又不會不管我們。
那麼第二道河壩被沖毀的時間,就縮短爲了7,8分鐘。
許大良臉頰抽搐幾下,終究還是埋頭衝向無定河救人去了。
所以我們救上來的人,只能從我們的知青口糧裡面,擠一些出來給受災羣衆們吃。
對於這種規模的洪水威脅,地勢並不算低的、官莊生產隊那座保管室的安全,原本勉強還能得到有效保證。
既然泄洪不暢。
甘水利風風火火的抄起一條飛爪,也跳下路基,徑直往河道那邊跑。
等到洪峰過去,社員們只看見滿地的碎石磚塊。
良久之後
忽然,有人帶頭開始呼天搶地的痛哭起來:“老天爺啊!神神啊!這可怎麼辦啊,今年這饑荒,可讓我們咋解熬哇!!”
足足過了好幾分鐘,現場都沒有一個人,能夠發出哪怕一點點聲音!
這就相當於他們每個人,就得承擔一個受災羣衆的口糧了。
“劉響徹、朱趕超同學,有件事情,我得跟你們說在前面。”
民兵隊長一邊跟着生產隊長跑,一邊問:“咱們幫得了一個受災羣衆,可幫不了10個、甚至是50個人啊。”
“那就往十里鋪生產隊那邊推。”
官莊生產隊隊長冷哼道:“反正他們十里鋪生產隊,開着飯店,而且他們的保管室也沒受到損失。十里鋪生產隊再怎麼困難,也比我們生產隊要強多了”
把救上來的人,都往十里鋪生產隊那邊推?
民兵隊長駐足,望着自家生產隊長的背影,心裡不禁涌上一句罵人的話:這個灰葛炮!
真它涼的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