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由着她們去,沒關係嗎?萬一……”平兒站在窗前,看着程湘湘她們離去後,轉回頭憂心的問。
慕越已除去外衣躺在牀上,何媽媽幫她掖了被角,聞言道:“若是她們硬要去闖,就由她們去。”
“可是……”那不給大少奶奶惹事嗎?
“沒事的,看門的婆子還有衛士在,她們若還敢硬闖,就實在太不識相了,還不知兩位殿下要住到什麼時候呢!如果她們今兒就擅闖,之後還讓不讓她們來啊!”慕越聞着香香的桂花味,露出甜甜的笑容。
一顆銀鏤薰香球裝滿了桂花的花瓣,就放在她枕邊,她伸手將薰香球拿到手裡看了一下,何媽媽伸手將香球拿走,放回原處。“姑娘快睡吧!”
慕越閉上眼,屋裡靜謐和暖,不一會兒,她就因藥力作用沉沉入睡。
何媽媽留下平兒,自己也回房小歇,平兒在牀前的小杌子做繡活,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到外頭細碎的說話聲。
她放下繡活,走到窗前看了一下,媚兒和兩個莊子上來的丫鬟正在廊下說話,平兒掀了門簾走出去。“你們在廊下說什麼呢?仔細擾了姑娘。”
媚兒轉回頭,笑着上前一福。“平兒姐姐,她們兩個正在說兩位表小姐的事呢!”
“哦?表小姐她們的什麼事?”平兒是慕越身邊的大丫鬟,新來的兩個丫鬟怯怯的看着她不敢言語,媚兒倒是口快,便將方纔聽的一星半點說了。
“她們說程家表小姐硬要往後園去,她身邊侍候的拗不過她,便往後園去了。媚兒邊說邊朝那兩個丫鬟使眼色。
其中一個嘴角有痣的丫鬟比較機靈,見狀便接着往下說:“還沒走到往後園的角門,就讓婆子給攔了,程家表小姐惱了,開口就道要讓夫人責罰她們,幾個婆子還是不敢放行,藍家表小姐勸了幾句,沒想到程家表小姐更惱火,硬要到後園去,還是夫人院裡的青柳姐姐帶着程太太身邊的嬤嬤趕過去,好說歹說的半晌,才把人給哄回去。”
“那沒驚動殿下們的護衛們吧?”
“不知道。”那丫鬟搖頭,平兒又問了幾句,沉吟片刻後,囑咐她們這些天別往外亂跑,然後才讓她們兩個下去,媚兒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麼,平兒喚她一聲,方纔回過神來。
“你也是,後園住着貴人,這幾天就別外去了,老實的待在院裡吧!可別亂跑胡亂打探的給姑娘惹事。”平兒看媚兒心不在焉的應下,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暗自提醒自己要多注意着媚兒。
裡間發出輕微的聲響,平兒也顧不得媚兒,草草交代她兩句,便轉身回房裡去了。
媚兒擡頭看看天空,晴朗無雲,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屋裡慕越已經推開被子起身,見平兒進屋裡來,問了是什麼時辰,平兒回道:“才未初三刻,姑娘再歇一會吧?”
慕越搖頭,讓平兒侍候她更衣,“你方纔在外頭和誰說話?”
“是媚兒和新來那兩個好打聽的。”
“哦,她們去打聽了什麼?”慕越頗有興趣的問。
“她們說程家表小姐出了咱們這兒,就拖着人硬要往後園去。”
慕越愕然,不是吧?她原以爲程湘湘雖然任性,但至少還懂進退,沒想到今兒就急着要去闖後園?這人是傻的嗎?
“藍慕絹就沒勸幾句?”
“有,不過程家表小姐聽了似乎更惱火。”
慕越點了點頭,隨即不言不語卦發呆,平兒幫她繫好壓裙的絛子,見她半晌沒動靜,便問:“姑娘,您在想什麼?”
“我在想,藍慕絹不簡單。”
平兒忍俊不住。“奴婢倒覺得姑娘纔不簡單,今兒竟然沒被程家表小姐惱了,也沒開口護着藍家表小姐。”
“呃……是嗎?”慕越訕笑,平兒則道:“以前程家表小姐總是在您和藍家表小姐跟前顯擺,慕雪小姐跟前她倒是不敢放肆。”
這倒是頭一回聽到慕雪的事,對這個前世不曾有過,今生又已經失去的妹妹,慕越想起來總是覺得有些不舒坦。
“她不敢在慕雪跟前放肆,倒敢在我跟前使性子?”
“嗯,您不想惹夫人生氣,程家表小姐纔會得寸進尺的。”平兒抱怨着。“您不知道,有些人就是不知分寸進退的,像嚴家二房的表小姐,每回來您這兒,喜歡什麼東西,卻從不敢跟您開口要,但程家表小姐可不是,見着什麼就開口要,您要不給她就上夫人那兒告狀去,夫人轉身就讓八姑娘過來哭鬧,不過八姑娘怕何媽媽,更怕老爺,不管哭得多兇,只要一說老爺來了,她立馬收聲掉頭就回去。”
說着,平兒不免唏噓,那道任性蠻橫的小身影,再也不會跑來恣意哭鬧惹人頭疼了。
慕越倒是想起藍慕絹來,前世的藍慕絹總是跟在程湘湘身邊,像是道怯懦的影子,而恣意任性狂傲的程湘湘就如朵盛開豔麗牡丹花,不過聽來,藍慕雪倒有幾分跟程湘湘的樣兒。
“我記得藍慕絹上頭還有姐姐?”
平兒已經習慣姑娘有些事情想不起來,不以爲意的回道:“是啊!藍家表小姐嫡出的有四個,絹表小姐是藍太太所出最小的,她家裡好像還有幾個庶出的姑娘。”
慕越聽了一愣,哇,翻了一倍啊!“她爹不只是個門衛嗎?”也有錢養姨娘?庶出的女兒就有三個,那庶子呢?
平兒像是知道小姐的疑惑,“藍太太家裡有四個姨娘,有兩個是通房丫鬟擡的,她們家庶出的小姐沒有出門見客過,年齡到了,就讓藍太太作主嫁人,聽夫人院裡的婆子們說,沒見過那兩位庶出的小姐,但出閣時藍太太都不忘請姐妹們添妝。”
“母親和藍太太是姐妹,藍太太庶女出嫁,她們姐妹都沒到?”
“當然,所以那幾個嘴壞的婆子們說,只要藍太太缺錢了,擠也能擠出庶女要出嫁來。”
“真刻薄!”
“姑娘您沒看到,絹表小姐那一身衣裳,就是咱們府裡最不體面的嬤嬤也穿得比她好。”
所以藍慕絹纔會想盡辦法要攀高枝,慕越冷笑☆後總算讓她如願攀得高枝,只可憐她的兒子,要有這麼樣的一個後孃。
平兒一旁收拾東西,猛地一回頭,就見慕越面色鐵青咬着牙,不知道在想什麼,平兒怕她魔症了忙輕推她的肩頭。“姑娘!”
慕越倏地轉頭瞪她,把平兒嚇了一大跳,“姑娘?”隱含哭聲的驚呼,總算把慕越驚醒,但要從回憶裡完全把自己拉回來有點難,她呼吸急促的睜大眼,視而不見的瞪着平兒,想要將前世的回憶推回記憶的深處,平兒慌得伸手抓住慕越的小手臂,拚命的搖她,慕越的眼睫輕輕的眨動,眼睛開始慢慢恢復清明,原本僵直的身子漸漸柔軟,待她完全清醒過來,平兒鬆了口氣,腿一軟,鬆開雙手,整個人滑坐到地上。
“姑娘,您是怎麼回事?”她語音零落驚懼萬分的問。
慕越身子一軟,整個人跌坐椅中,一個不穩就要跌落地上,她情急之下伸手雙手抓住面前的鏡奩。“我,我好像想起了意外那時的事,所以……”慕越垂下眼,撒了謊掩飾自己的怪異之處。
平兒聽了倒沒起疑,只道:“要不是這幾天忙,不然就跟大少奶奶說一聲,把師太請到家裡來給您收收驚。”
“呵呵,你說的對,這幾天太忙了,還是別給嫂嫂添亂吧!”慕越訕笑着打哈哈混過去。
平兒點頭只在心裡記下,年前忙不打緊,等開春之後,跟大少奶奶說一聲,請她帶姑娘去庵裡拜拜祈福吧!這會兒她倒是忘了,慕越出事,便是因爲出門上香惹的禍。
程湘湘意圖闖後園的事,大少奶奶聽了絲毫不感意外,只讓人加強防備,又讓人賞了那幾個攔阻有功的婆子,婆子們領了賞錢,一個個欣喜若狂,年前拿到這意外的賞錢,可算是筆意外的小財,幾個人忍不住在心裡暗暗期盼,程湘湘多耍幾次笨,多來幾次吧!倒沒想到,萬一讓程湘湘硬闖成功,她們要怎麼辦!
嚴氏在屋裡,正與兩個姐姐大吐苦水,說到代爲執掌家務的長媳,那滿腔怒火如灼人的火焰四下亂噴,程嚴氏養尊處優向來不耐煩妹妹老是吐苦水。“我說你啊!雖然是咱們當中嫁最好的,卻也是最沒用的一個,瞧瞧你,身份比我和大姐高,可怎麼讓小媳婦壓到了頭頂上呢?”
“二姐,以前我還有個女兒傍身,如今雪兒都去了,我又……你妹夫回來,歇在西跨院的時候比我這兒多……”
嚴氏怎麼也說不出口,丈夫自回城後,就不曾與自己同房過,加上自己又傷在女人孕育子女的地方,母親來探她那回,叫她給身邊的丫鬟開臉,給丈夫添新人,她又氣又惱,對着身邊的幾個大丫鬟,是怎麼瞧怎麼不順眼,一個個都小妖精似的,要來跟她搶丈夫啊!
偏偏容嬤嬤又不見蹤影,都幾天了,問丫鬟們,她們就只會吱唔其詞含糊以對,好容易盼到兩個姐姐來探她,她當然是一骨腦兒的大吐苦水啊!
一旁坐着的大藍嚴氏,手捧粉彩茶盞卦發呆,程嚴氏沒好氣的指着妹妹嗔道:“你啊!也忐沒出息了,就算一時沒有兒女傍身又如何,就算生不出來又怎樣?難道妹夫還能因此休了你不成?雪兒可不是你給害死的,是叫外頭的歹人給害了的,再說你如今傷了身子,正當好好休養,妹夫體諒你,不來擾你,你該感恩纔是,趕緊的挑幾個合心貼意的給妹夫添人,也好叫他記得你的好。”
“還有啊!你既不適,怎不叫你那媳婦、閨女兒的到跟前來侍疾?你既身子不爽快,把她們叫到跟前來,使勁的折騰她們,妹夫也拿你沒折啊!”
嚴氏聽着就露出苦笑,二媳婦纔有孕,大媳婦一個人管着家,後園還有兩個貴人在呢!她真能聽二姐的話,把人叫到跟前來折騰嗎?還有,雪兒會死,是她與二哥一念之差所造成的,相公雖不知,但她心虛啊!
外頭忽傳來喧譁聲,一個大丫鬟掀簾出去查看,不一會兒便回來道:“青柳姐姐帶着兩位表小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