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汾王妃非常具有騙子的本事,她言笑晏晏忽悠着王家母女,縱使王大人已經警覺出她的問話有詐,卻不能打斷王妃問話,就算此地屬他的家宅,他也沒那個膽打斷汾王妃的話,只能頻頻朝老妻使眼色,無奈老妻與他從不曾心有靈犀,這個當口當然更不會有。
所以他只能在旁急得跳腳,卻無計可施。
“王夫人,既然你治家甚嚴,那麼你家的丫鬟、小廝斷不敢沒有主人的命令,而敢行這般栽贓誣陷的事情,也許正好十四殿下所言,您家的閨女做了什麼錯事,您怕她被責罰,所以就找上咱們爺誣陷。不過王夫人,您要知道,誣陷、敗壞假冒皇室血脈,論罪當誅,你可要想清楚了。”
“娘啊!”王家小姐也不知自己是何想法了,腦中亂成一團,明明幻想的很美好的啊!鬧那麼一出,爲了汾王的名聲,就算汾王妃再不喜,自己進汾王府那是板上釘釘子,跑不掉的了!可是爲何一切都亂了走調了嗎?
王夫人猛地站起身,指着汾王妃怒道:“好你個毒辣心腸的,我女兒毀了,難道王爺就討得着好?”
“衆人皆知,我與王爺同來津州,不想卻在王知府家中做客時,王家小姐在席面上污了衣裙,明明是自個兒,王家小姐還幫着王夫人協理家務,今日宴客,豈不知此處被當做男賓暫歇之處?污了衣裙不回自己閨房更衣,卻跑到此處來,擺明了就要賴在王爺身上。”汾王妃笑顏美如春花。問話卻是咄咄逼人毫不放鬆。
“你!”王夫人這時方明白,爲何汾王妃一口一個治家嚴謹持家有道了,虧她還以爲汾王妃是讚賞她呢!。
王夫人如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般,她若認了這是丫鬟、小廝之過。那自己就是自打嘴巴,下人辦事不力何來持家有道,女兒明知此處有男賓在此。卻輕率入內更衣,怎堪治家嚴謹?
她想到自己精心謀算,卻功虧一簣,攀不到汾王,反讓女兒落得進退兩難的局面,當即放聲大哭。
十四皇子眼露精光,大爲讚佩的看着汾王妃!同時在心裡暗歎。爲什麼他母妃就沒這本事呢?不然她也不會老被其他娘娘們欺侮了,看看他娘養在身邊十九,就是個笨的,新來的宮女不知根底的,她母妃也沒盤查一番。就將人放到十九身邊去,想到指派人過來侍候的皇貴妃那老妖婆,十四皇子就來氣,這老妖婆自己兒子死光了,就要折騰別人的兒女了是吧?
哼哼!虧得他娘還以皇貴妃是個好的!她要是個好的,天都要下紅雨啦!
多愁善感的少年郎,兀自哀嘆着自家孃親妹妹不爭氣,一時恍神沒留心發展,直到聽見一聲尖利的哭嚎。才堪堪把他的心神給驚回原位,他面容呆滯的望了一下,只見原本坐在椅子上,抱着王家小姐規矩回話的王夫人,竟散發頓足頓坐於地捶地哀嚎着,王家小姐則滿臉哀悽的看着他和他十一皇兄。哦,不對,是看着他十一皇兄。
汾王妃卻好整以暇的站起身,對王夫人輕聲細語,“您放心,您閨女兒進了汾王府,我自會好吃好喝的供着,不過呢!您可得想好了,這名聲敗壞了被收進房的,就算家世再好,也只能算賤妾,王大人家世顯赫,想來應不至於淪落爲王府賤妾的孃家人吧?哦,我忘了,賤妾是沒有孃家的,相信王夫人當家理事十幾年,這點規矩不用我提醒吧?”
王夫人委頓於地,哭得撕心裂肺的,汾王覺得兩耳生疼,讓十四皇子扶他起來,王家千金似要撲過來求情,不過被十四皇子擡腳抵住了她的手,“幹什麼,幹什麼?你想幹麼?你想巴上來,咱十一皇兄就得讓你巴着不成?你以爲你誰啊?”
“不是,汾王殿下,求求您,她到底是我娘,求求您放過她吧?”王家小姐見母親哭成那樣,以爲她是怕汾王夫妻要處置她,根本不知母親是爲她而哭。
汾王轉頭不解的問:“爺又沒要她命,求我放過她什麼?我纔要求她放過爺咧!早就跟你爹說了,爺對你王家的姑娘沒興趣,怎麼,爺堂堂一個親王,不想要的人,還有人能逼爺收了不成?就你德性,送爺,爺都不屑要,怎樣?”
汾王說完掉頭就走,十四皇子暗道十一皇子還真是強!
汾王妃轉頭對王大人道:“我以爲王大人是個聰明人,沒想到竟然出這種昏招,難道你以爲王小姐進了汾王府,王爺就會包庇你們貪墨嗎?”
帶着幾分鄙夷及可憐,汾王妃也走了,王家三口被丟在後頭久久沒有反應。
順王看完隱龍衛的報告後,想了下問:“先生,王知府怎麼會出這種昏招?能當一方父母官,竟做出這種拙劣手段,想要藉此攀附汾王,實在太可笑了些!”
紀巒微笑,“王爺,您高估了王知府,須知他也是個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慾。”
東方朔不解,紀巒問他:“你覺得王知府爲何要這麼做?”
爲什麼呢?東方朔想到了募款,想到了那一席近百兩銀的花銷,想到了兩個皇弟背了黑鍋,明明沒吃到那些東西,卻都記到了他們帳上。“之前不是說他們已離了津州,怎麼又繞回去了?”
“王知府與秦王交情最好,所以……”黎內官在一旁道。
東方朔若有所思的道:“不會是薛大人接到了薛老太爺的信,繞回去要想法子改賬目,又怕被兩位皇弟追問,索性來這一招,若是被王夫人母女逼急了,趕着要解決,就匆忙應下收了王家千金,那筆帳也就被和了稀泥?”
“想來應該就是這麼回事兒!”紀巒呵笑着,拿起藍慕聲的來信,北胡仍然亂成一團,北胡大將軍再怎麼英勇,他弒王一事,是無論如何都抹滅不掉的。
東方朔接過信,一目十行看完信,“北猛王真這麼難搞?”
“誰說不是,要找他,得先克服地形走進北蠻,纔有機會見到他,北猛族的也是怪,跟着這樣的一個王,安於北蠻那般嚴酷的生活,還真難以想象那種地方他們竟能安居樂業數百年。”
“蠻族現在的情況如何?”
紀巒回道:“東猛王正妻有喜了,南猛王很高興孫女兒有喜,要求東猛王要全程陪在孫女身邊,東猛王不肯,猛王妃便向南猛王提議,讓自己留下陪伴東猛王妃待產。”
“南猛王肯定不要。那西猛王呢?他怎麼說?”
“現在東猛王娶了三個老婆,北猛族和東猛本族怎麼沒也娶上一個?"紀巒對此頗感好奇,東方朔卻暗歎口氣,明明說着正經事,怎麼說着說着就歪到這種事情上頭?不過有紀巒在,這種事常常發生,而且繞着繞着,你就渾然忘我被他牽着鼻子走了,要是你發覺被他繞彎了路,提出疑問,他還會義正詞嚴的告訴你,對於敵人的八卦,一定要聽明白,這樣才能摸清對方的想法及應對的方式。
佟軍師與他很有話聊,兩個人相見恨晚,每次一碰面,非得聊個通宵不可,把竇將軍氣個仰倒,每次這傢伙一來,丈夫就被拐跑了。
當然,紀巒身邊的人,也這麼想,不過拐人的變成了佟軍師。
“你讓人去查查吧?”紀巒要求着,東方朔眉眼不動的問:“爲何?”
蠻族離京城很遠好嗎?叫他勞師動衆去查這種小事?“你可別小看這些事,哪!你想,東猛族是他本家,因爲已掌控了東猛族人,所以他不需要娶東族人,至於北猛族,聽說北猛女人都很高大、有力氣而且蠻橫。”紀巒悄聲的道:“他是不敢娶北蠻的女人,還是他怕北蠻女人?”
其他幾位幕僚見他糾纏此事,忙朝東方朔使眼色,讓他應下,免得紀先生會一直糾纏下去。
“我知道了,一會兒就讓人送信去給佟先生。”
好不容易談完正事,把他們送走,東方朔纔有些疲累的出門回房去。
正房裡慕越正與丫鬟們說笑,見他回來,連忙迎上去,“怎麼了?”慕越見他一臉疲累,忙問道。
“沒事。”東方朔朝慕越笑了下,便去更衣,慕越轉頭看何媽媽她們,見她們茫然的回望着自己,她笑了下,讓何媽媽她們下去,何媽媽則問,“要不要早些傳飯?王爺可能是最近太忙了,累壞了吧!”
“嗯。”慕越覺得應該是,與何媽媽說:“明日起熬些溫補的湯給王爺補補吧!”
何媽媽摸摸她的額發。“姑娘長大了,也會心疼人了。”
慕越有些彆扭,抿着嘴嬌嗔着,將何媽媽推出房。
東方朔換了一身雪白綾緞中衣,披着寶藍色直裰出來,慕越忙上前去,幫他把衣服穿好,邊問:“你不是和紀先生他們說話嗎?怎麼了?紀先生惹你生氣了?”
“沒有。”他把汾王遇上的事說給慕越聽,慕越聽了之後,若有所思的偏着頭看着東方朔問:“你是爲王小姐難過?”
“爲她難過什麼?她想攀結富貴,不計手段,汾王妃說的好。”東方朔嘆了口氣道:“我是爲王大人難過,一個父母官,貪財怕被究責,竟連女兒清白都能不顧,王夫人和王小姐若不是王大人點頭首肯,她們兩個內宅婦人,閨閣千金敢這般作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