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個期待,又相當沒有懸念,“什麼?”“怎麼可能?”這樣的話馬上從很多人嘴裡說出來。
看有些人的樣子,那是真想把頂上這紛繁複雜的玩意整個拆下來,好好檢查一下。
說起來,在玩木頭方面,美國人確實是有經驗的。
美國的房產開發商,比如馬靈他爸那樣的以住宅爲主的開發商,更是如此。
很多國人都非常羨慕的,美國中產階級的那些位於綠化良好的街道兩旁的獨棟住宅,也就是國內一般意義上的別墅,這些看起來非常漂亮氣派的別墅中的絕大多數,其實都是木製的。
打好基礎之後,工人們在基礎之上,熟練的把在工廠已經預製好的木構件,像小朋友搭積木一樣,一件件的組合好,先搭出框架來,然後同樣用預製好的木板,作爲牆壁……,其實相當簡單。
美國的住宅後來相對的國內的很多地方,顯得便宜,本身造價就低,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也因爲如此,在美國有一個行業特別活躍,那就是爲住宅除蟲,主要是對付白蟻的公司。
之所以絕大多數美式住宅是木製的,那是因爲,和我們相比,對人口只有我們一個零頭的美國來說,他們的木材資源,那真是多到他孃的有些奢侈——當然,一定程度上,這和美國立國以來,在本土發生的戰爭不多有不小的關係。
在很多方面,只要是論年代久遠,美國都難以和我們相提並論,唯獨在植物壽命這一塊,他們還略略佔有優勢。
世界上最年長的樹木,就在加州,那是呼魯巴山上的一棵老橡樹,它已經存活了,13000年!
幸好美國的花草樹木,沒有成精的傳統,不然它就是我們國家那些神話中植物系出身的神靈們強勁的對手。
國內各個城市視若珍寶的那些樹齡超過2000的古樹,就說在加州,從舊金山北部,一直延伸到相鄰的北邊的俄勒岡州,綿亙達640公里,全部由紅衫木組成的那一望無際的紅杉帝國裡,就有很多2000歲以上的紅杉,5000歲以上的,也不是沒有。
美國也不乏名貴的樹種,加州的紅衫木就是。
當年尼克松訪華,所送的國禮中,就有來自他家鄉加州的紅衫木樹苗,在我國園林專家的努力下,目前加州紅杉樹,已經成功的在國內超過一半的省份生根發芽,而且長勢良好——滿庭芳裡的所用的木材,自然也是以紅衫木爲主。
總之在這方面,美國人確實是不差,但要說玩木頭的祖宗,自然還是我們,首都的故宮,就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木製宮殿羣,也是我們的老祖宗種下的另一片絢爛的森林。
所以別說是這樣的藻井,就是故宮的三大殿,除了固定屋頂的瓦片,用到了釘子,整個大殿的木質結構,同樣沒用一釘一鉚。
還有近千年前修建的,名列世界三大奇塔的y縣木塔,也是不用釘不用鉚的典範。
這樣高超的工藝,還有這樣炫目的效果,不出所料的,贏得了他們的讚賞,連喬布斯此時看向這個整體效果雖然豔麗,但高雅大方而並不俗氣的藻井,隱隱都眼含敬畏。
按馮一平所說,中國的工匠,在兩千多年前就掌握了這樣的技術,兩千多年前啊,這就足以說明很多事情。
這樣的一個民族,這樣的一個國家,哪怕有過低潮,那也一定是暫時的。
以能花錢聞名的埃裡森,表現得則更爲直接,“我很喜歡這個,我也想建一座,”
好多美國人,尤其對純手工的製作,那是相當沒有抵抗力。
他那年輕漂亮的小女友,頓時兩眼冒星星,要是在這樣的建築裡舉辦派對,那格調,誰家能比得上?
“完全可以,我會讓他們跟你聯繫,相信他們一定會爲你建造出一座你絕對滿意的來,”
馮一平積極的很。
要是硅谷這些富豪的家裡,以後都建上一座這樣攢尖式屋頂的樓閣,那成就感,也是槓槓的。
對於信佛的埃裡森來說,國內的古建專家,有太多適合他個人的藻井設計,因爲我們的傳統藻井,除了皇家會以龍爲主,很多是以蓮花爲主要的裝飾內容,因爲蓮花是佛教淨土的象徵。
馮一平之所以用牡丹,那是也是出於對美國人宗教信仰的一種尊重。
也防止萬一有對這方面有研究的傢伙,知道蓮花的宗教象徵,而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大家按着名牌入座,在被華麗的藻井征服之後,此時再看這座亭子的一切,包括那些雕花的窗子,牆角的那些案几香幾,案几香几上的花瓶和薰香爐……。
還有眼前的這套粗看只覺得大,只覺得敦實的桌椅,細看竟是無一不精,所謂低調的奢華,不外於是。
故宮那麼多宮殿,自己不過是大致複製了其中一個不起眼的,沒有多少人熟悉的亭子,就征服了美國一大羣頂尖的人物,馮一平把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裡,難免有些驕傲和自豪。
他看向身旁的黃靜萍,發現她眼裡此時也是異彩連連,想來和自己的感覺是一樣一樣的,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的把自己的手蓋在她的手上,這樣的機會,應該要把握。
黃靜萍怔了一下,當然,外人看不出來,但馮一平能感覺到。
她沒看馮一平,也沒把手抽走,盛情自若的和勞倫娜繼續着之前的話題,這感覺,其實相當不錯,她很喜歡,這些天也挺懷念的。
但是,這樣的情形,並沒有持續多久,在武馨陽帶領下,十幾個侍應生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託着銀光閃閃的托盤魚貫而入,黃靜萍站了起來,“逛了一上午,想必大家也餓了,請嚐嚐我們爲大家準備的第一道菜,”
但這道是什麼菜,她並沒有說。
好在謎底很快揭開。
武馨陽點了一下頭,各人身後的侍應生,同時揭開了大家身前盤子上的蓋子,馬上,又是一大片馮一平今天已經聽了太多的“喔!”
“這是菜嗎?”佩奇脫口而出。
“這是畫,”布林說。
“這是藝術品,”施密特進一步拔高。
“這是,我們見過的,和那個鐵畫是一樣的,叫……,”喬布斯也是一臉的震驚。
“對,這也是迎客鬆,歡迎各位今天的蒞臨。”馮一平笑道。
知道喬布斯吃素,他補充了一句,“你放心,純有機的蔬菜製成的,”
潔白的盤子上,一棵蒼勁的迎客鬆,紮根於磊落的山頂,高處,紅日之下,有朵朵飄逸的白雲,遠處,有連綿起伏的羣山。
蒼翠的樹冠,遒勁的樹幹,厚重的青山,紅彤彤的太陽白白的雲,還有遠方層巒疊翠的山,這色調是如此的鮮明生動。
這怎麼會是菜?這不是寫意的中國畫,或者是精緻的工藝品嗎?
馮一平又一次很滿意。
要讓他們印象深刻,這第一道菜,就一定要有先聲奪人的效果,那無疑,這樣寓意正好的花式菜,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別動別動,我先拍照,”埃裡森的小女友激動的站起來去拿自己包裡的手機。
馮一平啞然,吃前先拍照,現在應該還不流行的啊,自己這也算是助推了一把?
“對對,拍照,”勞倫娜也站了起來。
男士們倒是方便得多,此時直接從口袋裡把手機淘出來。
喬布斯有些不滿的看着手中的摩托羅拉的手機,這像素,太渣,看來這一點,得提醒那個團隊注意。
他說的那個團隊,就是馮一平也曾好奇的在蘋果園區找過,但並沒有找到,此時在絕密的環境中,研發iphone的那個團隊。
自己做出來的手機,攝像頭一定要能在日常生活中取代相機,喬布斯想。
“失算了失算了,”馮一平搖着頭,“如果這時候,餐廳裡備有相機,你們說,是不是能趁機高價銷售一批?”
大家紛紛搖頭,在這樣精美的藝術品面前,你能不談錢嗎?你能不煞風景嗎?
當然,除了埃裡森,在座的其它人,和馮一平都算是熟識,知道的他的風格,他好像非常擔心大家對他評價太高,一到這樣的時候,總是會自己拉低自己,給自己塗上一層庸俗、市儈的顏色。
這也正是大家喜歡他的地方,這纔是真正的謙虛。
但馮一平也沒說錯,此時,滿庭芳內各處,伴隨着陣陣驚歎聲,跟着就是不可抑止的拍照的衝動,隨之而來的,就是對手機上攝像頭的嫌棄。
少數幾個帶着相機來的,此時則難免有些得意,我們多麼有先見之明。
克蕾爾乾脆把自己的那盤拿到一旁,前後左右,上上下下,360度的拍了個遍。
她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但以前看過的那些別緻的擺盤,在這道迎客鬆面前,瞬間被秒成渣渣。
尤其是她還記得馮一平之前講過的迎客鬆的寓意,第一道菜上這個,那真是再合適不過。
能把這多元素如此有機的結合在一起,她對這道菜的評價只有一個詞,“完美!”
山本的驚訝比克蕾爾稍小,類似這樣的菜,至少他以前領略過,他同樣360度把這道菜拍了一遍以後,又生出些不服氣的心思來,哼,好看是好看,但是這些菜,多半也就是一個樣子貨,作爲一個菜,好看就夠了嗎?重要的是味道好不好!
我到要看看,你這黃瓜胡蘿蔔菌菇之類的東西,究竟有沒有味道。
他率先夾起迎客鬆頂上的一塊樹葉,還是猶豫了一下下,最後忍住一個藝術品被毀的歉疚,把那塊黃瓜放進嘴裡。
這一次,他臉上露出的不是驚喜,而是頹然。
爲什麼頹然?因爲他知道,自己今天怕是挑不出任何不足來。
他也不想想,在我們國內扛鼎的廚師指導下,由一幫同樣是行業翹楚的大廚們精心製作的,作爲整個午宴第一道菜的冷盤,怎麼可能只考慮色、形,而不考慮味道?
山本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處理的,只知道自己剛吃的那塊黃瓜,不但黃瓜原有的清香依舊,清脆依舊,而且清香中還帶着淡淡的,天然的甘甜,清脆中還帶着幾分爽滑。
連他這樣帶着挑剔之心的專家——他自詡爲專家,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別說今天被邀請來的這些嘉賓了。
連一道冷盤,都能做到這麼色香味形意俱全,接下來的主菜,那還用說?
看來,就是自己也擁有一片和這裡不相上下的園林,也不一定能和滿庭芳一較高下。
馮一平他們那桌,在馮一平和黃靜萍的帶動下,佩奇和埃裡森的女朋友此時也忍不住動了筷子。
“我也惋惜,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嘛,我迫不及待的想嚐嚐這是什麼味道,”埃裡森的小女友說。
就和美女們必然會散發出引起你遐思的香味一樣,作爲一道菜,這份迎客鬆,此時也散發着誘人的,讓有些飢腸轆轆的人忍不住吞口水的香味。
她先吃的是太陽——這是個很能抓住重點的女孩子,之後有些意猶未盡的看向埃裡森的盤子——太陽自然只有一個。
她估計沒有選修過文學,回味了半天,也只說出一個詞來,“非常美味!”
而另一邊,崇尚實幹的佩奇,他的那棵迎客鬆,此時大半已經進了他的肚子。
勞倫娜也終於忍不住動了叉子,馬上說,“黃,我可以知道這個菜譜嗎?我想,我那些做沙拉的菜譜,從此可以扔掉了,”
“沒問題,”黃靜萍笑着說。
“來吧來吧,”馮一平再一次邀請道,“下一道菜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