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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姨娘知道裴舒芬的兒子已經封了世子,自己的兒子就算記在曾亭名下,也不過是個記名嫡子的名份,跟庶子並無差別,反而會跟自己這個生母生分,實在是得不償失。本來想慫恿裴舒芬去鬧一鬧,卻見她如今也學精了,半天也不上套,便只好又閒話了幾句,就告辭回去了。
桐月見齊姨娘走了,才進來回道:“姨娘該去夫人的院子了。夫人使人過來催了好幾趟了。”
裴舒芬嘆了口氣,起身道:“叫兩個婆子陪着我去吧。”說着,起身出了春戊院,來到曾亭的中瀾院。
曾亭已經去中瀾院的偏廳理事去了。
裴舒芬來到中瀾院的上房堂屋裡面,聽了曾亭的丫鬟分派。這一次,卻是讓她收拾曾亭的衣箱,將那些大毛衣裳拿出來晾曬。
裴舒芬跟着那丫鬟來到內室,聽丫鬟的吩咐,打開了幾個箱籠,看見裡面滿箱的紫羔、珠羔皮袍子,還有銀鼠、灰鼠、甘肩,甚或是隆冬穿的白狐、青狐、玄狐和紫貂大氅,不過微微一曬。——這些東西,比柳夢寒的衣箱差遠了,就連比自己有的那些,都遠遠不如。
裴舒芬撇了撇嘴,一趟趟地抱着那些皮毛袍子和大氅,往院子後面的晾曬場裡去了,一件件掛在青竹竿上。
伏天的天氣卻甚是多變。剛剛還是晴空萬里,一眨眼卻是掉起了雨點。
裴舒芬趕着去收那些晾曬的皮毛衣裳,卻到底趕不及。就算是有曾亭的丫鬟婆子幫着收拾,也讓一半的衣裳淋了雨,被澆壞了。
曾亭回到屋裡,看見自己最心愛的一件銀狐大氅沾了污泥,十分生氣,立時便讓裴舒芬去院子裡頭頂着瓢潑大雨跪着去了。
外面的院子裡電閃雷鳴,裴舒芬又不敢跪在大樹底下避雨,怕被雷劈,只好跪在院子中央沒有樹木的地方。自然被雨澆了個透溼,又冷又熱,打了幾個噴嚏,差一點暈倒在院子裡。
看見裴舒芬滿臉青紫的樣子,曾亭的婆子忙勸曾亭,讓她悠着點兒,若是鬧出了人命,侯爺回來不好交待。
曾亭纔不情不願地叫了裴舒芬進屋裡來。又不肯讓她閒着,便道:“你的夜香桶擦的挺乾淨的,這會子有空,你再去幫我擦擦浴桶吧。”
裴舒芬沒有半句怨言,苦着臉應了,穿着溼漉漉的衣裳去淨房幫曾亭刷浴桶。
曾亭的婆子在門口盯了一會兒,見外面的雨停了,夫人出去見客,便也悄悄地開了小差,回自己屋裡去了。
裴舒芬刷完浴桶從淨房裡面出來,看見內室也沒有人,只聽見外屋有兩個丫鬟在說笑,似乎就是那兩個看屋子的小丫鬟。
曾亭最喜愛的青玉古鬥杯放在她牀邊的小桌上,裡面注着一汪清水。
放到這裡面,實在太顯眼了。
裴舒芬搖搖頭,還是轉身進了淨房,四處瞧了瞧。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淨房浴桶旁邊架子上的青銅燭臺上。燭臺上有一支一尺高的紫色蠟燭,據說是裡面混了熏衣草精油香料的香薰蠟燭,沐浴的時候點上一支,能讓人心曠神怡,對淺眠易醒的人晚上的睡眠很有幫助。
這種香薰蠟燭,本是大齊朝沒有的,而是這次羅家大少奶奶帶商船出外洋的時候,慧眼識珠,專門帶回來的。據說就是在外洋,也是剛剛興起的新鮮玩意兒。
羅家的大少奶奶千方百計帶回了配方,羅家的鋪子已經在加班加點仿製這種香薰蠟燭,不過時日尚短,還沒有做出像樣的東西,大概要再過一段日子才行。
現在市面上賣的,都是直接從外洋帶回來的,數量有限。物以稀爲貴,外洋帶回來的香薰蠟燭,如今價比黃金,一支一兩金子,而且不是有銀子就能買得到的,僅此一項,就讓羅家的鋪子賺得盤滿鉢滿。
曾亭的孃親陽平侯夫人千方百計託人買了來,專程送到寧遠侯府,給曾亭每天晚上用,讓她能睡個好覺。
曾亭也是當寶貝一樣,每天沐浴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在淨房裡面的時候,才點一會兒。洗完澡就趕緊滅了,完全不假他人之手,也捨不得讓丫鬟婆子聞到蠟燭的香薰味道。
裴舒芬看着這支蠟燭笑了笑。真是一羣沒有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這種蠟燭,在她的前世,幾塊錢一支而已,一點都不稀奇。
從自己的袖袋裡取出一個小玻璃瓶,裡面裝着她從自己的琅繯洞天裡採集的寂寥花粉。這種花粉的氣味很清淡,在熏衣草香味的掩蓋下,根本就聞不出來。被熱氣烘烤之後,能散發到空氣中,被人吸入過多,可以讓人的生機慢慢衰竭。表面上看上去,就是跟得了女兒癆差不多……
最開始效果不會明顯,正好讓人懷疑不到自己頭上。
裴舒芬借擦洗燭臺的機會,用水溶化了寂寥花粉,然後將寂寥花粉液體小心翼翼地傾倒在蠟燭的燭芯周圍,再用小針往蠟燭燭芯周圍紮了一個個小孔,便看着寂寥花粉掩着小孔慢慢地滲了下去。
摻過寂寥花粉的熏衣草香薰蠟燭從外表上看,完全看不出有什麼不同。
裴舒芬滿意地掂了掂手裡的小玻璃瓶,將它放回袖袋,又對外叫了一聲,讓人進來查驗她剛剛擦過的浴桶。
外面的丫鬟聽見裴舒芬在淨房裡叫人進去,便止了話頭,有些不高興地走進去,隨便看了看,便又指了牆邊的竹榻道:“再擦一遍竹榻,然後去給夫人端茶送水去吧。”把裴舒芬當貼身丫鬟使喚。
裴舒芬笑着都應了,先去擦了竹榻,又去服侍曾亭。
到了下午時分,裴舒芬終於支撐不住,在曾亭理事的偏廳裡暈了過去,嚇得來回事的管事媳婦們有些着忙。
曾亭着人瞧了瞧,摸了摸裴舒芬額頭,見她滿臉通紅,額頭滾燙,知道是被大雨澆得病了,才放了她回去養病。
晚上沐浴的時候,曾亭趕了丫鬟出去,自己點上香薰蠟燭,覺得那味兒十分舒服,便在水裡多泡了一會兒。
裴舒芬一病不起,高熱倒是退了,但是每日午後還是有低熱。
曾亭沒有法子再讓裴舒芬去立規矩,只好暫時放過她,命她安心養病,等病好了再過來服侍她。
裴舒芬如今也有幾分手段,這“病”當然一時半會是好不了的。
眼看到了九月,又是持鰲賞桂的時候。
鎮國公府在海邊的莊子送了幾大簍海螃蟹過來,給國公爺、夫人和小世子做中秋的節禮。
賀寧馨喜吃海味,鎮國公府的人都知道。
看見今年的螃蟹格外的肥大,賀寧馨便趕着給自己的孃家賀府送了一簍回去。雖然賀寧馨的娘許夫人也有海味鋪子,並不缺螃蟹,可是女兒送的,到底不一樣。比如賀寧馨的爹左督察御史賀思平大人,就公開說過,他女兒送回來的螃蟹,比別處的好吃些,哪怕是從同一個海域撈上來的。
鎮國公府的外院另外有幾簍螃蟹,會由大管事分派,給鎮國公府經常來往的幾家勳貴府上送過去,其中就有輝國公府上。
這天午後,賀寧馨帶着小子言午睡方起,看着外面的天氣不錯,秋高氣爽,便讓人蒸了幾隻螃蟹,備了青梅酒,菊花糕,還有幾樣應景的果子,擺到亭子裡去,可以一邊吃,一邊賞花。
如今已經升作管事媳婦的扶風和扶柳不得閒,便是賀寧馨新提拔的丫鬟白茶和紅茶一起去張羅。
賀寧馨換了繡着金色菊花的曳地裙,帶着九個月的小子言一起來到亭子裡。
亭子裡的桌子上擺得滿滿的一桌酒菜,看得小子言“啊啊”地直叫喚。
賀寧馨抿着嘴笑,壞心地拿了筷子沾了一滴青梅酒,要往小子言脣上沾去,嚇得小子言的乳孃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就將小子言從賀寧馨懷裡抱了過來。
賀寧馨不以爲忤,還誇了乳孃幾句。
簡飛揚去衙門裡點卯去了,就只有賀寧馨一個人帶着孩子在家,對着桂花自斟自飲,吃得正是有趣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笑聲,道:“鎮國公夫人持鰲賞桂,真是好興致!”
這個聲音正是宋良玉的聲音。
賀寧馨驚喜地轉過身,看見宋良玉英姿颯爽地站在臺階下面,揚頭往這邊看過來。
“小七,你可回來了!”賀寧馨驚喜地從亭子上急步下來,拉着宋良玉的手細看。
宋良玉帶着戰艦從外洋歸來,也有快兩年時間。當時一回來,就趕上東南道的承安府被倭寇所佔。宋良玉帶着戰艦和剛剛裝備的火槍營,從西面海上登陸,同簡飛揚帶領的兵士一起,東西夾攻,纔將倭寇全殲在承安府內。
承安府收回之後,宏宣帝正式設了東南大營,主力爲海防邊軍,封了宋良玉爲東南將軍,駐守東南,也是大齊朝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女將軍。
封了東南將軍,無詔不得回京。宋良玉因此並沒有返回京城,而是在東南道的承安府將軍府裡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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