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二郎要將吃食端走,楊七和王氏哪裡肯讓,兩人護着碗,三下五除二的把碗裡的吃食舔了個乾淨,將十張餅子全塞進了肚子,抹着嘴指着李二郎開始教訓,“你說二郎,你咋對你舅呢,俺可是你親舅,你這麼做就是不孝,俺來你們家,你就應該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你這麼做是要讓人戳脊梁骨的。”
王氏拿手剔着沾在牙上的菜葉,吱吧着嘴,也跟着幫腔,“可不就是這個理兒。這沒個大人教就是不行,行了俺們這趕路趕的急,也怪累的,俺就住那屋了。”一指東次間,邊說邊下地要往東次間進。
“那是小五的房間。誰都不許進。”四郎衝到東次間門口,雙手伸着擋在那兒。
“俺不是跟你們說了,這野丫頭片子趕緊趕走了,就算不趕走,俺看那院子裡不還有間房嗎,以後讓她睡那屋,俺可是你親舅娘,你不招呼俺,卻護着個野種想幹啥?”
司徒嫣終於知道爲啥李二郎會攆人了,就這二位,連同她過招的機會都沒有,她也賴得出手,反正這二人是李大郎他們的親戚,由他們自己解決最好,也免得將來因這事生了嫌隙。
李二郎這下氣急了,衝出門拿着叉院門的門栓就跑了回來,照着楊七和王氏就打,“你們給俺滾蛋。”李大郎看着二郎這樣也不攔,他早就想把這兩人攆出去了,可他是大哥,動手的事兒他不能做。三郎和四郎看着高興,還不忘贊上兩句,“二哥,打的好,快,這邊,那邊,別讓他們跑了。”
楊七剛開始嚇傻了,被打了一棍子才知道壞了,拉着王氏,東躲西藏,最後沒辦法,退到院子裡,見李大郎幾個是真的不會幫忙,這才又退出了院子,站在村道上叫罵。
“打死個人了。李家村的人不講理啊,害死了俺妹子,還要打死俺啊!李二郎,你不孝啊,俺可是你親舅啊,你個混蛋玩意兒!”司徒嫣這會兒站在院門口,看着李二郎追着楊七滿村的亂跑。她也不怕這楊七亂叫,這村裡現在人人得了她的好處,怎麼可能會幫着個外村的人。
李家村村民被這哭叫聲給驚動了,都跑出來看熱鬧,見是李二郎在拿着棍子打人,又見被打的是個不認識的,也沒聽這楊七喊什麼,就上來幫着李二郎打人。等王氏趕了過來,楊七已經被人按在了地上。
村正得了信兒,也跑了過來,跟司徒嫣瞭解了一下,氣得指着楊七就罵,“楊七,俺是李家村的村正,別人不知道你們家的事兒,俺可知道,當初楊氏嫁過來時,你們連一文嫁妝都沒給,楊氏死的時候,你們連臉兒都沒露,現在想跑來佔幾個娃子的便宜,虧你做的出來。俺今天就告訴你了,你們要是再敢進俺李家村,俺見你一次就讓人打你一次。趕緊滾吧!”
被村正這麼一說,大家也聽明白了,這人是李大郎的舅舅,看來也是想佔幾個孩子便宜的,司徒嫣和李大郎這些日子沒少幫他們,他們哪能看着個外村人來佔便宜,都嚷着讓他們“滾蛋!”
甚至還有些村民撿些石頭砸了過來,楊七和王氏哪還敢呆,嚇得抱着頭往村外跑。李三柱站在人羣裡把這事兒看了個仔細,他發覺原來只有三家人幫着司徒嫣,沒想到,現在全村都幫着這丫頭。知道以後再不能找這丫頭麻煩,不然他也可能被趕出李家村。
司徒嫣哪裡知道,趕了楊七也嚇住了李三柱,李二郎無意間做了件一箭雙鵰的好事兒。
行禮謝過村民們的幫忙,特別是村正和幾個和她們家走的近的,一直等人都散盡了,這才帶着氣紅了眼的李家四兄弟進了門。
“小五,俺對不住你。”才一進了院門,李大郎帶着二郎幾個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這是幹啥?哥哥們快起來!”司徒嫣拉了這個拉那個,幾人還都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你們要是再不起來,俺可生氣了。”
幾兄弟最怕小妹生氣,忙站了起來,“俺,……”
司徒嫣不給李大郎說話的機會,先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大哥,今兒這事兒根本不願你們,既然親人間沒有了親情,不見也罷,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二哥這事兒俺也不生氣,打人是不對,但也要看是什麼事兒,難道人家都欺負上門了,俺們還要忍着不成。做生意時俺們要忍,那是因爲在討生活。面對同村人的不理解,俺們要忍,那是因爲終有一天他們會看到俺們的好。可對這樣的人,俺們就不用忍,但要記得一點,打人可以,在你沒有能力前,不能把人打殘打死了,免得自己吃了官司,又搭銀錢。”
李大郎幾個完全聽傻了,他們以爲小妹會生氣,氣他們的親人不爭,氣他們亂打人,沒想到小妹不但不氣,還支持他們。
“小不忍則亂大謀,退一步海闊天空,這些都是書上寫的,也沒什麼不對,可是也要看是什麼事,對什麼人,要學會審時踱勢,不能一味的退讓,也不能一味的激進,要有自己做人的原則。這些哥哥們現在可能還不明白,以後遇事多了,自然就會明白了。”司徒嫣本着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潛移默化的把道理灌輸給他們。
“小五,俺真的不明白,不過俺知道小五不怪俺,那俺就放心了。”李二郎實在,只要小妹不生他的氣,他纔不管別的呢。
“可是俺還是生氣。”司徒嫣看着他們,“男兒膝下有黃金,以後不能動不動的就跪,天地君親師,那是俺們應該尊敬的,其他的人都不值得跪。不過念你們是初犯,就罰大哥和三哥去收拾堂屋,二哥剛纔把那紙馬都踩壞了,你和四哥負責修好。”司徒嫣看着四人,笑了一下,“都別矗着了,還不去幹活。”
“哎,幹活!”四人樂呵呵的去幹活了。三郎還把炕桌搬到院子裡拿水刷了三遍才搬了回去。
楊七的事兒只是一個小插曲,並沒給這個家帶來多少波瀾,傍晚時分,李大郎帶着弟弟們祭竈,按俗禮"男不拜月,女不祭竈",所以司徒嫣只能站在一邊看。先將糖瓜,紙馬,草料擺在竈臺上,雖然家裡沒貼竈神畫,但還是對着竈上了香。將草料、關東糖和紙馬一起放在院子裡燒了,邊燒邊禱告:“今年又到二十三,敬送竈君上西天。有壯馬,有草料,一路順風平安到。供的糖瓜甜又甜,請對玉皇進好言。”
祭竈送神後,李大郎用刀將糖瓜砍開,幾個人一起分着吃了,酸酸甜甜的感覺,讓有些鬱悶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
吃了晚飯,李大郎和弟弟們仍聚在堂屋裡讀書寫字,司徒嫣卻去了村正家。一是將今天的事兒和村正講了個仔細,二是找小羊兒商量事情。
第二天臘月二十四、掃塵日,李大郎帶着弟弟們在家大掃除,司徒嫣找了個藉口溜了出去,到了村口,看見小羊兒趕着車已經等在那兒了。
她忙上了車,兩人趕着牛車出了村,向着遼東郡治所襄平縣而去。司徒嫣昨晚去村正家正是找小羊兒借牛車,年夜飯需要做魚,年初一全村又要到祠堂祭祖獻菜,而且李大郎那天還要行冠禮,所以她才找到小羊兒跟他打聽哪裡有河,她要破冰取魚。只是這事兒如果讓村正和李大郎知道,他們一定不會同意,所以她特別去找了小羊兒。
過了新昌縣城,又趕了兩個多時辰的路,纔到襄平縣城這纔看到已經冰封的大梁河,現在是枯水期,河面不寬,但冰層很厚。
司徒嫣先用鎬鑿上個冰孔,可試了幾次力氣太小,都沒成功,還是小羊兒幫着砸了幾下,這才見到水,再用大錘砸成1米左右的洞,然後將自制的魚網下到河裡,司徒嫣還在魚網裡放了些魚餌,剩下的就只能等了。
“小五,這能行嗎?”
“以前見人這麼做過,至於能不能成,俺也不知,試試吧,要是成了,這年夜飯俺們都有魚吃,要是不成,就當冬令營吧!”
“啥是冬令營?”
“就是冬天出門去玩。”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等了半個時辰,這纔開始拉網,網子很沉,司徒嫣一個人根本拉不動,小羊兒跟着一起纔將網子收了起來,“有魚,真的有魚。小羊兒哥,俺們成功了。”司徒嫣高興的拉着小羊兒又跳又蹦。
小羊兒跟着笑,他從沒見過司徒嫣這麼高興過,在他的印象中,司徒嫣總是很沉穩,像個小大人一樣,第一次看到她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
“要不再下一網吧!”見司徒嫣高興,小羊兒就想着再下一網。
“不用了,這些就夠吃了。俺要一條大的和八條小的,另外兩條大的給你。”
“俺不要,都給你。”
“那可不成,這次讓你偷跑出來,俺這心裡本來就過意不去,而且當初俺就只想要一條的,能多得八條小的,已經是意外之喜。如果你不要,俺下次也不敢叫你幫忙了。”
“好,聽你的。”兩人總算不再爲分魚爭執,將魚裝進桶裡,這才趕着牛車往回走。一路上司徒嫣都很高興,說說笑笑嘴就沒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