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言言有意無意地觀察了他們半天,回頭悄聲對冷月說,“四姐,你去給李大娘打個電話,就說她好幾天沒過來喝粥,我想她了,剛給她烙了牛肉餡兒的餡餅,讓她過來拿。”
冷月應了一聲就跑到吧檯打電話去了。
“老妹兒你過來!你看看這粥裡怎麼還有蒼蠅呢?讓我們怎麼吃?”那個長頭髮的小子敲着粥碗,衝董言言喊道。
董言言走到他桌旁,瞅了一眼粥碗,皺着眉頭用勺子撈出了那隻蒼蠅,嫌惡地撇了撇嘴,說道:“屍體僵硬,沒有呼吸,應該是死了半天了。”
“別跟我扯別的!在你店裡吃着蒼蠅了,怎麼辦吧?”那小子咄咄逼人地說。
宋明誠見董言言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他也索性在收銀臺後看熱鬧。
“大哥,我看這隻蒼蠅死得也挺不容易的,這樣,今天給你免單了。它也算死得其所了。”董言言看着他,笑容甜甜地說。她當然知道,這是遇上流氓了,這是本店第一次被訛詐,她很好奇這幫貨能勒索多少錢。
果然,那小子聲色俱厲地嚷嚷上了,“免單就完事兒了,你得賠我精神損失知道不?這樣,你給我五百塊錢,我不跟你計較了。”
“就這隻破蒼蠅卸吧卸吧也沒有一兩肉,你管我要五百塊錢?天鵝肉也沒這麼貴吧!錢要是那麼好賺大家都抓蒼蠅去了!”董言言嘟起嘴,跳着腳說道。
宋明誠在吧檯後面撇了撇嘴:她真是閒的,小流氓她也調戲。今兒早上她也沒吃撐啊。
“你什麼態度你?蒼蠅是不是在你店裡吃出來的,是不是!?大家評評理。有這麼做生意的嗎?”那個長髮小子這麼一嚷嚷,其他的兩個人也站起來了,一個個惡狠狠地盯着董言言,推推搡搡的就要動手。
董言言看了看窗外,推開他們。轉身就往門口跑,可憐巴巴地躲到李大娘的身後。
“大娘,他們嚇唬我。”董言言抓着她的衣襟。驚魂未定地說。
“呀?你不是老李家那三小子嗎?我告訴你,欺負小姑娘可不行。你媽管不了你,我能管了你信不信?!”李大娘跟老母雞似的把董言言護在身後。指着他們。中氣十足地說道。
那個長頭髮的小子一見她來了,跟見了鬼似的,轉身就要溜,李大娘手疾眼快地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問他,“是不又跑人店裡搗亂來了?”
“二大娘你放手!我沒有!我就是喝了碗粥,我們沒幹別的,是不?”他說着偷偷地衝另外兩個人擠眉弄眼。另外兩個人趕緊連聲附和着,“大娘,我們就是來喝粥的!”
“喝粥?給錢了嗎?”李大娘不依不饒地問道。
“給錢了給錢了!老妹兒。我們不欠你的是不是?”長髮小子陪着笑臉,對董言言說道。
董言言弱弱地點點頭。小小聲地說,“可是——”
話沒說完,那幾個小流氓相互使了個眼色,腳底抹油的跑了。
“這幾個臭小子,一天天東遊西逛的不幹正事兒。他們再來找你,你就去找我,欺負一個小姑娘算什麼本事?”李大娘義正嚴詞地說。
“大娘,有你給我撐腰,我就不害怕了。”董言言扯着她的手,乖巧地說道,又讓冷月包了幾張牛肉餅,好言好語地把李大娘哄走了。
老太太走了,董言言才站在吧檯旁,跟宋明誠炫耀,“怎麼樣?這麼一會兒功夫我給你省了五百塊錢。”
宋明誠就笑,“店兒是咱們倆的,那五百塊錢咱倆一人一半兒唄?”
“討厭,你才二百五呢!”董言言笑嗔道。
“你怎麼知道他們一定認識李大娘?”宋明誠問她。
董言言得意地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咱們最頭疼的是小流氓,小流氓最怕的是老太太,這是我多年生活經驗的總結。別說幾個小流氓了,就是城管來了,也拿老太太沒辦法。說真的,當年我也沒少被老太太欺負,我就是在各種老太太的壓迫下迅速的由一個公主病玻璃心成長爲一個悍婦的。所以說,老太太是一柄雙刃劍吶。”
宋明誠只覺得一股濃濃的怨氣撲面而來,再看她,嘴角含笑,笑得雲淡風清的。
誰還沒有點兒不堪回首的往事呢?
*
五月八號,同學們都如期返校了,這時候誰是農村的孩子,誰是城裡的孩子幾乎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了,因爲農村的孩子回家要幫着父母幹農活的,曬得臉也黑了皮也糙了,而城裡的孩子因爲回到家撒歡了,所以回學校以後興奮勁兒依然不改。
比如都璟璇,這次回學校以後,絕對開始容光煥發了,每天換好幾套風格各異的裙子,換不同的髮型,各種各樣的小高跟鞋踩得腳下生風,驕傲得像一隻白天鵝,整體形象往萬人迷身上靠攏。她本來就長得挺招人兒的,這麼一打扮,男生們更是一個個喪心病狂的往她身邊靠攏。
而與此同時,董言言發現劉思穎也開始按照她的路線走,每天各種新衣服新鞋子輪流換,絲毫不比都都遜色,並且,也開始端起高貴優雅的範兒了。
103寢室裡,幾個女生吃完了午飯,照例開始八卦。
“誒,你說劉思穎哈,別人幹什麼她學什麼,見人家都璟璇風光吧,她也跟着學,我懷疑她做全身美容了,要不身材怎麼會突然這麼好?”顧曉含咬着蘋果,很肯定地說道。
“我覺得她這樣不是東施效顰,顯而易見的她是更漂亮了。所以姐姐妹妹們,你們也長點兒心吧,好好捯飭捯飭自己,別整天的校服毛衣校服毛衣的。春天都來了,咱們身上也得有點兒春天的氣息。”董言言趴在上鋪,懶洋洋地說道。她心裡明鏡兒似的,跟都璟璇不同,劉思穎平時沒有這麼闊綽。她忽然置辦了這麼多價值不菲的衣服,十有*,是花老唐的錢了。
她本來就是隨口說的一句話。卻招來了李惠的一番嘲諷,“老五,我們哪像你這麼有錢吶!做個頭發就花好幾百。也沒人掙錢給我們花。”
董言言笑笑。“姐姐,有錢有不是什麼丟人事兒,我花的可是自己誠實勞動合法經營掙來的錢,我勤勞我驕傲!”她毫不留情地顯擺着,妄圖給她一點兒刺激:畢業以後,李惠這個在學校學習最好最能張羅的,混得卻最不好。當年父母長輩學習決定命運的想法着實的毀了不少人,多少孩子堅定不移地認爲只要學習好就肯定有一個好的前途。變成了只會學習不懂人情世故的書呆子,結果就是,到社會上處處碰壁。先讓她看看這個社會的勢利也挺好的。說不定還能長點兒情商。
李惠輕嗤一聲,不理她了。
董言言這時候也沒心情跟她解釋這些亂七八糟的。反正說了她也不理解,再說,自己也要複習功課了,明天就要考試了,想起來都頭大。
她低下頭,剛要看書,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冷月跑過去開門,只見門外站着任家宣,他手裡大包小包地拎着好幾個紙袋。
冷月立刻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妹夫來了!等下我幫你喊她!”說着回頭對董言言喊道,“老五,找你的!”
任家宣長眉一揚,含笑看着她,“這兩天跟我混熟了是吧?不許叫妹夫,叫哥!董言言你給我快點兒,要不我進去了啊!”他衝着寢室裡面喊道。
“催什麼催?!”董言言迅速的套好了毛衣,從牀上爬下去,趿拉着拖鞋晃到門口,一看到他手裡拎的衣服,她有些不高興了,“這是幹嘛?”
“我見你這麼忙,也沒時間出去買衣服,就出去給你買了幾件,試試看,合不合身?”任家宣把衣服遞到她手裡,一副溫柔體貼的好男友的樣子。
這位可真會給她上眼藥,李惠剛嘲諷完她,他就顛兒顛兒地把衣服送過來了。
但是她還是迅速的堆起一個燦爛的笑容,一臉幸福地說道:“謝謝你啊,下次買衣服呢,叫上我一起去,一個人逛街多沒意思!”
任家宣的臉色不自然地僵了一下,隨即溫柔地笑道,“好,下次我們一起去。去試試衣服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董言言見他走了,隨手把那些衣服塞到了櫃子裡;自己爬上了牀,接着複習功課。
“老五,怎麼不穿上新衣服讓我們看看?!”於霞笑道。
“我哪有時間?明天就考試了,考試的時候穿得再好看有什麼用?老師能給加分兒啊?”董言言輕描淡寫地說道。剛纔一看他那尷尬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是自己一個人去的,說不定是陪都都掃街掃得高興了,順手給自己帶回來兩件兒。這幾天,他陪都都的時間比陪自己的時間還多。
想着想着,她就鬱悶了。宋明誠說得沒錯,她自以爲幫助了一個失足少女,實則又幹了一件自掘墳墓的蠢事兒。人家甩了前男友以後,忽然開了靈竅,發現了家宣的好了。倆人現在成天出雙入對的,面對自己,毫無心理壓力,理由很充足,因爲她和宋明誠每天也是出雙入對,多麼純潔的友誼!
可是這性質能一樣嗎?宋明誠是一個到三十歲都沒有女人還能活得挺滋潤的奇葩,他現在根本不考慮情情愛愛的問題;可是家宣可是個色狼,隨時都可能熱血沸騰,整天跟一美女膩膩歪歪的,不出問題纔怪!
萬一出了問題,自己就悲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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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任家宣正坐在播音班的窗臺上,一邊悠閒地吃着雪糕,一邊看着樓下那羣在操場上打籃球的師哥;都璟璇則在全神貫注地塗她的手指甲,十個指甲,十個顏色,書桌上擺了一排五顏六色的指甲油。
“家宣,你說哪個顏色好看?”她舉起兩隻嫩蔥似的纖纖玉指,很認真地問他。
任家宣低頭一看,這手指甲畫的,五顏六色的,都快趕上調色板了。
“我覺得那個紅色的好看!都塗成紅色吧,半夜的時候,還可以嚇唬嚇唬言言,她怕鬼。”他隨口說道。
都璟璇嘟起紅嘟嘟的小嘴,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你纔像鬼呢!我還是喜歡這個粉色的,剩下的你都送給言言吧。”
“這個我還真不敢送,萬一她火兒了,甩我一臉的油彩,我洗都洗不掉。”任家宣晃盪着腿兒,撇着嘴笑道。
“你就不怕我甩你一臉的油彩!”都璟璇隨手拿起一個瓶子往他身上扔過去,任家宣趕緊跳下窗臺,躲過去。小瓶子噹的一聲打到了窗玻璃上,都璟璇一聲驚叫,任家宣眯起眼睛湊過去一看,窗戶玻璃上出現了蜘蛛網一樣的裂紋。
“我去!你使這麼大勁兒?!多虧沒打我身上。”他沒好氣地說。話音剛落,都璟璇揚起小拳頭在他身上一頓亂捶,“我打你兩下怎麼了?這幾天我容易嗎我?你看看別人一天天都用啥眼神兒瞅我?還不都是因爲你因爲你!我不幹了!罷工!你愛找誰找誰去!”她說着擰着小腰兒就要走,任家宣呵呵笑着拉住她,“你要罷工也行!這幾天我給你買的東西都還給我!現在就還!”他知道她最近瘋狂的買東西,這個月的生活費早讓她敗壞光了。這幾天算傍上他這個冤大頭了,他能讓自己白白的挨宰嗎?
都璟璇低頭默默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和鞋,連襪子都是他買的,這要是都還給他了,自己還不得光着出去呀?!
她一下子沒了囂張的氣焰,很鬱悶地嘆了口氣,“家宣,我覺得我們這樣不好,言言會生氣的。”
“我就是要讓她生氣!”任家宣沒好氣地說道,“不讓她吃點兒醋,她就不知道我有多重要。”
“可是現在她吃醋吃大發了,你也考慮一下我的安危好嗎?我現在可是每天都跟她在一張牀上睡覺,我天天晚上都膽戰心驚的睡不好覺,生怕她哪天晚上想不開把我掐死了,我看她這兩天看我的眼神兒都不對,我害怕。”都璟璇可憐兮兮地說,“我不想再跟她一起住了,我想回寢室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