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言集團下一季新款手機的發佈會在明言酒店的一樓大廳準時舉行,一場精彩的模特秀過後,宋明誠出現在主席臺的中央,各報社電臺的記者們見他來了,立刻把手裡的相機和攝像機都對準了他,閃光燈不停地在身邊閃爍着。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合,也習慣了成爲人羣的焦點。
“本季推出的這幾款單品,打破了摁鍵撥號的侷限,增加了語音撥號的功能,只要輕聲呼喚對方的名字,就能自動撥通對方的電話,聽到對方的聲音,相信大家一定會愛上這種方便快捷又溫暖的體驗。”宋明誠舉着手裡的手機,帶着一臉俊朗的笑容看着臺下,“我現場示範一下,臺下的各位,誰願意給我你的電話號碼?”
現場頓時呼聲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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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言言好像做了一個綿長又疲憊的噩夢,一覺醒來,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
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衣服還在,她從牀上坐起來,在牀頭櫃上看到了自己的手機,手機短信的提示燈不停地閃爍着。
她拿起手機,一條一條地翻看着,除了公司的幾個下屬,其它的,都是任家宣的。
她知道她猜得沒錯,家宣還是幫了她,也只有他,才能打動李哲這個目中無人的花花公子。每個人都會有他珍視的東西,而這些,就是他的弱點。可是即使是要當他的朋友,也是需要資格的,家宣有這個資格。是因爲跟他一起長大,也是因爲他的家庭和他的地位相差並不懸殊。而她,作爲他朋友的女朋友的時候,他尚且可以讓她三分臉色。而當這層關係不存在的時候,她不過是他想要佔有的女人之一,所謂同窗之誼。所謂友情,這些她曾經珍視無比的東西,在他眼裡根本一文不值,又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資格在他這裡得到,所以他纔會肆無忌憚的對她使盡一切下流的手段而毫不愧疚。
她以爲自己已經夠成熟,沒想到活了三十多年還是很傻很天真。這場風波,徹底毀掉了她心裡僅存的那份天真,不拋棄這份天真,她就擺脫不了這種被誤解被輕慢的命運。沒有人會永遠活在十七歲,也不是誰都那麼幸運會一直保持着那份天真美好的情懷。
天真美好是那些衆星捧月的大小姐纔有的福利。不適合她這種草根出身苦苦奮鬥的女人。她甚至爲了保全自己,利用了那個她曾經愛過的男人。當爲了目的開始不擇手段的時候,是不是就是墮落的開始?
她扶着牀沿輕輕地下了牀,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拿着手機走出了房門。
李哲在客廳裡坐着,聽到開門的聲音,轉過頭,往她這邊看過來,他驚愕地發現。只是睡了短短几個小時,上午那個明豔動人的小女人,此刻卻是一臉的憔悴,看他的目光也虛浮得近乎疏離。
“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你睡了這麼久。”他淡淡地說道。
董言言撐起一個笑臉,走到沙發旁。拿起自己的包,輕聲說道:“我該走了,不管你幫不幫我,還是要謝謝你。”
“明天是週末,有時間的話,去我家吃晚飯吧,叫了我這麼久的哥,你也該見見我家的長輩了。”李哲接着說道。
董言言驚愕地看着他,旋即點點頭,“那我回去準備準備。”
這是最好的結果了,他沒有惱羞成怒,而是選擇了放過她,雖然這件事對她來說,多麼的不公平。
李哲微蹙起眉頭,冷冷一笑,“宋明誠,他值得你這樣嗎?”
董言言站在他面前,苦笑着說道,“這世界上哪有無緣無故的愛?我跟他在一起,不過是互相扶持,在漂泊的路上能有個伴兒而已。貧寒家庭出來的苦孩子,揹負的責任和苦楚是沒有辦法向外人道的。他有個多病的媽,一個不負責任的爸,爲此他不知道受過多少欺負,看過多少白眼,他只有用冷漠來掩飾他的辛酸。他那個無底洞一樣的家庭,沒有他就散了,所以他必須要成功,要很多很多的成功才能擺脫他悲苦的宿命,除了拼命賺錢拼事業,他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最難的時候他偷偷的去賣過血,公司剛剛創立的時候,他做的是連民工都不願意做的體力活,爲了那幾百塊錢的微薄收入,他要風裡來雨裡去的到荒郊野外去架線,現在他手上還有當初不小心留下的傷,爲了一個工程一個單子,他常常喝到胃出血,一邊吃着胃藥一邊往肚子裡灌酒,還得和顏悅色地給人家陪着笑臉。我們的事業能做到現在,幾乎是他用命拼出來的,都說他冷漠,可是他真正的對不起誰了?他只對自己狠!他是急功近利,可是苦出來的孩子,那種急於想擺脫貧困擺脫草根生活的急切,是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理解的,所以他身邊要有一個人擋着他看着他。我當初跟他一起創業,是因爲我想攢錢上大學,也想有自己的事業,不至於被家宣的家人看輕,可是跟他相扶相持的走到今天,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這次的事,最開始就是我惹出來的,我在那片棚戶區的房子要拆遷了,我捨不得母校,捨不得離開我住了兩年的家,所以他纔不計後果的拿下了那塊地,我知道這樣的風險,可是出於私心,我最終還是沒有攔着他,既然是共同的決定,那就要共同承擔,這是我們兩個一直以來的默契,是我們不惜一切代價甚至犧牲我們的愛情也要維持的默契和信任。這一次,如果我不來求你,他就會鋌而走險去找你爸爸的政敵,我們公司去年上交的利稅就有幾百萬,今年電子產品一上線就走在了國內技術的最前沿,利稅達到千萬是很輕鬆的事,這對地方政府來說都是政績,拉攏我們的人也不少,可是我不想看到兩敗俱傷的結局,也不想讓他因爲逞一時之氣,成爲別人手上的棋子,我只想讓他好好的做他喜歡做的事。”
明明就是他在以權勢壓人,她卻還要心平氣和地站在這裡,爭取他的悲憫,奢望他能放宋明誠一條生路。她都覺得自己包子。
可是不這麼樣,又能怎麼辦呢?無謂的意氣和倔強,只會讓事情發展得更壞,她現在面對的是一個驕橫的男人,是她現在得罪不起的男人,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善解人意會哄着她的師哥。
宋明誠是男人,他不能示弱,她是女人,她可以示弱。
李哲沉默了半晌,才說道:“言言,你只爲了別人想,你想過你自己沒有?這些年爲了你們的事業,搭上了你所有的青春和精力,甚至因爲你的悲憫和同情,搭上了你自己,我都替你不值。不管你領不領情,我的話放在這兒,只要你離開他,我再不與他爲難,他現在再厲害,也還欠些火候,我現在想壓制他或者成就他,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你是以你父親的權勢在威逼我離開他,是嗎?”董言言輕聲問道。
李哲目光一頓,點點頭,“你也可以理解爲,我得不到你,也不想讓他得到你。或許你可以回去問問他,如果讓他在你和事業中間作選擇,他會選哪個?”
董言言苦苦一笑:“不管他選哪個, 我都尊重他的決定。但是,他事業順利的時候,我可以離開他,萬一哪天他落魄了,我是不會丟下他不管的。你上次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就考慮過了,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這次我報考了南方的一所大學,九月份就要開學了,趁着這個機會離開,也好。”
如果離開就能讓他和明言集團從此海闊天空,那麼她願意。
一個是她的男人,一個是她的孩子,她不能讓他們再受她的牽累。
李哲默默地看着她走到了門口,低聲說道:“給家宣打個電話吧,他一直在擔心你。”
抓着門鎖的手,微微的顫抖了一下,董言言點點頭,推門而出。
腳步虛浮地走到樓下,她努力定了定神,把汽車開出了小區,全身都疲憊,可是她不想在這裡再停留哪怕一刻,外面已經是霓虹閃爍了,街邊的影樓過去掛着他們合影的地方已經換上了一對陌生的面孔,那是宋明誠當初執意讓人家換下來的。
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任家宣的電話,電話只響了一聲任家宣就迫不及待地接了,“言言,你還好吧?”
“嗯。對不起,昨天晚上打擾你了。”董言言輕聲說道。
任家宣握着話筒,半晌無言:她不知道,她在那邊安然度過的那個白天,於他而言,是怎樣一個漫長難熬的黑夜。
終是,放不下。
“昨夜,接到你的電話,想起了過去的很多事,我才發現,這些年,你受到的那些傷害,居然都與我有關。”他悵然說道:“我越是想要彌補,卻傷得你越重。”
董言言搖搖頭,輕聲說道,“我何嘗沒有傷害過你?其實,我們都不是故意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