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言言淡然一笑,“你今天這麼大的架勢來了,你覺得我會說嗎?打死我也不說!反正我是好心。”
冷文卓握緊了拳頭,盯了她半晌,才又說道,“我相信你是好心,但是你知道比病毒更可怕的是什麼?是恐慌!十三億人的恐慌,其後果比任何一種致命的病毒還要命!人心不穩,社會就要動盪。看看你這兩月做的事,今天要不是我,你直接就被請去喝茶了。你再這樣下去,我也保不了你了。”
“對不起,是我衝動了。”董言言陪着笑臉說道,“可是你必須要保護我,因爲我需要你的保護。”
冷文卓冷着臉剜了她一眼:這是什麼強盜邏輯?
“我的能量也有限,最近不要離開我的勢力範圍,離開了z市,我想保護你也無能爲力了。”他低聲說道,“還有,那種文章不能再發了,你挺聰明個女孩子,做事怎麼就不過大腦?”
董言言看着他一臉嚴肅的樣子,忽然心裡一動,“文卓,我都能聽說的事,難道你一點兒風吹草動都沒有聽到過?”
以她現在跟他的交情,她就算傳謠造謠,也不會有人敢太過追究吧?除非她說的已經被證實了,至少,已經開始被懷疑了,她纔會作爲懷疑的對象而被追責。
冷文卓面色稍稍一變,董言言見到他這副樣子,心裡一沉。
冷文卓看着她面色凝重的樣子,心裡也有些驚異,接着說道:“在一些醫院裡是發現了疑似案例,是一種從來沒有見過的病毒,但是症狀遠遠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今天又來了一個,目前正在醫院觀察;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一入院,很多病人都紛紛要求轉院,除了主治醫生,只有一個膽子大的護士敢護理他;在他之前,因爲感冒發燒住院的病人也都統統受到了別人的歧視!甚至被家人朋友嫌棄!還有人發燒咳嗽了就嚇得要死要活的非佔着醫院的牀位不走,不給那些危重病人騰位置,現在幾個大醫院的牀位都緊張了,很多重症患者都得不到及時的救治,這都是你的功勞!”
董言言只注意到了他前面的那兩句話。對於此刻杯弓蛇影的她來說,這是一個壞消息。
現在,纔剛剛2003年的2月份。
“隔離是對的!不管是不是!讓接近他的醫護人員必須要穿上防護服。萬一病人是真的,那麼第一個中招的就是醫生和護士;病人要跟普通病人隔離開,還有他的家屬,也要隔離!這個病毒是有潛伏期的,在潛伏期裡也會傳染!”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冷文卓看着她的表情。好像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架勢。
他不禁笑了,“從醫學上來講,新病毒不斷被發現是很常見的事情,我說過,你不能這麼如臨大敵的,否則你會被視爲比傳染病更危險的危險分子。你是真不知道後果有多嚴重?你或許會有牢獄之災。”
“那麼,如果這個病毒比恐慌還嚴重呢?嚴重到必須要讓每個人都知道呢?大家都不知道,就無法阻止疾病的蔓延。”董言言看着他的眼睛。輕聲說道。
“這種危言聳聽的話跟我說說也就罷了,我只告訴你一句話:我已經提醒過你了!如果你還不知輕重的話,那就是在玩火自焚。”冷文卓嘆了口氣,起身準備告辭。
董言言站起來,有些遲疑地問他。“文卓,你這麼保護我。是不是因爲受了別人的託付?”
冷文卓回過頭,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管是不是,我現在都需要你的幫助,我現在已經作繭自縛了,告訴我,該怎麼擺脫現在的困境?”董言言輕聲說道,“其實,我也害怕。我不知道事情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她後悔了!這種事她不該提前說的!她發現他說得對,人心比任何一種病毒都難測。也許她隨意亂說的後果比疫情更嚴重。
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
冷文卓的臉色緩和了些,笑道,“真難得你也有害怕的時候。其實這也不算什麼大事,你先老老實實的在z市呆着,我自然會照應你,等過一段時間,公衆對你的關注淡了,危機自然就過去了。”
董言言點點頭,“好,我聽你的。”
多的,她也不能再說了。
只希望她的話他能聽進去一些,哪怕相信一點點也好。
*
董言言回不了家了,至少是暫時回不了家了。
冷文卓把她接到了他的一處房子裡不讓她出門,董言言爲了避嫌,索性把兩個助理一起帶着了,兩個保鏢不放心,非要跟着她們。冷文卓很不高興,但是也沒有辦法,只好把五個人一起養着,又給她們請了個保姆,照顧她們的飲食起居。
這件事還引起了他女朋友的不滿,甚至找上門跟董言言鬧,被董言言三言兩語就給打發了。
對付這種即驕傲又心思單純的女人,對她來說是小case:她來這裡無非就是指責她搶了她的男人,只要自己堅決不承認,她根本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冷文卓聽說了這件事,趕緊抽出時間過來看她,他不是沒有聽說過她在東北的那些彪悍事蹟,萬一他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朋友把她惹惱了,誰知道兩個女人會鬧出什麼亂子來?
*
這天,董言言照例跟宋明誠通話,兩個人很有默契的不再談非典的事,雖然情知已經悄然發生,只是還沒有大規模蔓延而已,宋明誠能做的,除了在自己的客戶羣體中做宣傳,還指示市場部不惜以低廉的價格把公司的防護服儘量推銷給各大醫院。
價格低到都要虧本了,可是除了一些傳染病醫院,其它的醫院買入的並不多。
他甚至在考慮要不要招幾個妖嬈的醫藥代表把各大醫院的負責人給潛了,也好多賣出去一些。
董言言就笑他現在走的路線是越來越邪性了,她不喜歡。
冷文卓走進家門的時候,董言言剛剛給宋明誠打完電話,此刻正悠閒地坐在露臺的躺椅上一邊聽音樂一邊品茶,躺椅旁邊的小桌子上還放着各色的小點心。
冷文卓含笑看着她怡然自得的樣子,像一隻慵懶的貓,在這一方清靜的世外桃源裡,享受着遺世獨立的悠閒。
他在她對面坐下,笑着說道,“今天的心情不錯?”
董言言見他來了,摘下耳機對他笑笑,“難得你有時間過來,我想知道,我還要在這裡呆多久?快開學了都。”
“應該不會影響你開學,但是現在形勢有些嚴峻了,好在有你之前的宣傳,很多人有了防範意識,所以,還在控制範圍之內。”冷文卓說道。
董言言面色一暗,起身給他倒茶,低眉笑道,“我發現就是烏鴉嘴,說什麼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還好現在沒事了。”
冷文卓見她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對她的懷疑也淡了些,但是還是說道,“也不是,這件事開始往你預想的方向發展了,疫情有蔓延的跡象,而且你提出的處置措施,在現在看來是最有用的。”
董言言的手一抖,茶水灑出來大半,她趕緊放下茶杯,拿紙巾去擦。
“我想知道這件事跟宋明誠有沒有關係。”冷文卓接着說道。
董言言把茶杯遞到他手上,苦笑道,“我現在才知道我給他惹了多大的麻煩。你如果懷疑的話,儘可以去查,他是學工科的出身,投資醫藥產業也不過是爲了賺錢而已;你也是知道的,這些年,我們一直是什麼賺錢就投資什麼,但是,我們從來沒有賺過昧良心的錢,當一個人憑着自己的頭腦和勤奮就可以功成名就的時候,是沒有必要做那些有損自己名聲的事情的,越是有些名氣的人,越是愛惜自己的羽毛。”
冷文卓笑笑,“你不覺得你們太幸運了些嗎?這些年,你們簡直太一帆風順了。”
董言言搖搖頭,“那是你看到的。人前風光人後滄桑,這恐怕是每個從草根起家的商人都有的感觸;不是太一帆風順,而是我們的抗風險能力還不錯,幾次挫折也沒有讓我們倒下。幸運我不覺得,相反,我覺得我們這些年太辛苦些了。我剛創業的時候才十八歲,我們放棄了休息的權利,放棄了享受校園生活的權利,每天起早貪黑的煮粥賣粥,然後就是找更賺錢的門路,那時候我們一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每天滿腦子想的就是怎麼賺錢,做什麼會賺錢。甚至因此放棄了享受美好愛情的權利。沒有辦法,那時候我們太缺錢了;甚至到現在,我們數着賬戶上面那一長串不斷瘋長的數字,有時候會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用力過猛,現在剎不住車了。”說着,她苦笑了,“可是沒有辦法,這已經成了慣性。習慣了忙碌,習慣了在人前擺出最好的姿態,甚至已經習慣了在商場上的勾心鬥角,再也回不到最純真的當初。”
她知道,對付他這種大男人,裝可憐是最好的辦法。
冷文卓不覺笑了,“看來你感慨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