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天在這裡呆着沒事兒幹,不感慨幹什麼呢?總不能讓腦子空下來。”董言言一臉坦然的笑道,“剛剛給明誠打電話,他還在怪我不回家。其實我也覺得,我在這裡給你添了太多麻煩了。”
“我女朋友的話你別往心裡去。”冷文卓笑道,“她不如你,沉不住氣又太小家子氣。”
“在這方面,你不要怪女人小家子氣。人前豁達人後心酸,那種感覺並不好受。”董言言說道,“別說她這種出身高門大戶的千金,就連我,能接受的也有限。”
冷文卓笑而不語,轉眸看着庭前的新綠。
又是一年的春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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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董言言搬出了冷文卓的家,回到了自己的家,也如期回到了學校上課,沒有人再找她的麻煩;非典也沒有像她記憶中的肆虐,至少沒有在平靜的校園裡造成太大的波動。
她依然在家和校園之間兩點一線,有時間的時候也參加一下社團的活動,或者乾脆偷得浮生半日閒,在圖書室奢侈地泡一下午,只爲感受那書香的味道。
身邊不再有緊追不捨的男生,女生們也都願意跟她親近,笑容甜甜地叫她學姐,她才恍然發現,她在大學校園裡都混成了姐。
二十三歲了,也該做點兒什麼了。
她找來姜海和孟楠,三個人商量着設計一季春裝,然後熱熱鬧鬧地在學校搞一個時裝秀。
這天晚上,三個人利用晚自修的時間,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得正嗨皮的時候,校領導和導員面色凝重地走進來,宣佈了一個通知:“因爲前面的女生宿舍出現了一例非典病例,所以附近的幾個寢室樓和這棟教學樓裡的老師和同學全部被暫時隔離。在解禁之前,誰都不許離開,至於同學們的生活所需,學校會安排。”
董言言一怔: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透過開着的窗口看出去:救護車剛剛離開,有穿着防護服的醫護人員留在那棟宿舍樓附近消毒,這幾個樓附近已經拉起了警戒線,被隔成了一個孤島,有幾個穿着軍裝的人在附近看守。
這一切,來得這麼快這麼讓人措手不及,死亡。第一次如此的貼近。
董言言和其他幾個平時不住校的同學被學校就近安插進了附近的女生宿舍,她的所有生活用品都沒有拿來,只好從同學那裡勻着用。每天都有人穿着厚厚的防護服來給她們的宿舍消毒,氣氛開始肅殺起來。都是小女生,哪見過這樣的陣勢?特別是眼睜睜地看着又有人從樓裡被擡出去以後,恐懼也像病毒一樣開始蔓延。
董言言要做的,就是配合校領導和導員安撫大家的情緒。積極宣傳預防傳染的方法。
好在她還帶了電腦,晚上,她會打開電腦上網,總算沒有跟外界斷了聯繫,論壇上,不斷有粉絲追問她的近況。她也都耐心地一一回復。
當初網上對她的指責聲質疑聲也逐漸消失了,對疫情的關注和對她現狀的關切漸漸的佔了主流。
“我在這裡很好,我們被保護得很好。感謝那些爲我們辛苦的醫護人員和軍人,感謝那些志願者,他們在外面冒着被感染的危險給我們的宿舍消毒,給我們送物資和生活用品;請大家相信政府,相信我們的醫護人員會守護我們。疾病不可怕,只要我們不慌不亂。一切都會過去。”
自從08年以後,那些大愛無疆、衆志成城的話聽多了,她以爲自己的熱情已死。可是現在,她才發現,在這樣危急的時刻,正能量的傳遞有多麼重要。
她那兩個特種兵出身的保鏢居然想趁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穿過封鎖線跑過來找她,結果被巡邏的武警發現了,被人用槍指着頭扣押了一夜,第二天查明的情況以後才放他們走。
董言言輾轉託了關係才保了他們平安,打通了他們的電話以後,她直接把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罵了個狗血淋頭,然後讓他們老老實實地在成人學院呆着,哪兒都不許去。
冷文卓對她的情況也很關心,每天一個電話的來問;還有那些在c市的同學們,幾乎每天都有電話過來,要聽她一遍一遍的說她很好,他們才安心。
董言言很久沒有被他們這麼關心過了,被人關心的感覺真溫暖,甚至幾乎讓她忘了身處的險境。
當然,父母家人那邊是一定要瞞着的,否則老頭老太太肯定着急上火。
宋明誠安排好了董楠楠,就開始着手安排公司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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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肆虐,但是大多數人還是戰鬥在工作崗位上的,比如許程,他每天還是要開着工程車奔馳在大街小巷上,搶修各種故障點,以保障有線網絡的正常運行,讓全市人民都能隨時看上有線電視。
在一個偏僻的衚衕裡,一輛銀色麪包車停在狹窄的巷子外邊,許程和幾個同事扛着梯子拎着儀器走到一跟電線杆前,然後把梯子搭在電線杆上,向上拉起,許程拿着工具箱,熟練地攀着梯子上僅容一人落足的梯子爬上去,爬到四五米高的頂端,然後找到電線杆上掛着的盒子,打開,測斷點,接線。
正忙碌的時候,腰間掛着的手機響了,他儘量維持着平衡,身體的一側靠在梯子上,用另一隻手拿出了手機接起來:“喂?老宋啊!我在電線杆上呢!離高壓線不到五米距離,有什麼事一會兒再說。”
“你的活兒先放一放,我有重要的事找你商量,關於言言的。”
“言言怎麼了?”許程身體一晃,腳下的梯子也隨之晃動,他趕緊穩住了身體,掛了電話,三下兩下把線接好,鎖好盒子,從梯子上爬下來。
下面的同事見他這麼快就下來了,不禁笑道:“小許,你這活兒幹得太利索了。”
“應該沒問題了。”許程說着把工具箱遞到他手裡,接着說道,“劉哥,我請半天假唄,同學找我有事。”
這個時候他們的工作時間還是很靈活的,反正活兒也幹完了,領導也樂意送個人情,於是大手一揮笑道,“行!你先去吧!儘量早點兒回來。”
“謝謝劉哥。”許程快步跑回車裡,脫下了髒兮兮的工作服,換上了一身乾淨衣服,拿起車裡一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猛喝了幾口,然後用剩下的水洗洗手,在路邊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明言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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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有了老闆的吩咐,所以許程一路暢通無阻地上了九樓,剛下了電梯,九樓的前臺小姐就匆忙的迎上來,把他拉到一邊,悄聲說道,“許哥你可算來了!你勸勸宋總吧!他非要跑到疫區去做志願者,薇薇姐怎麼攔也攔不住。”
許程聞言心裡一沉,“言言怎麼了?”
“應該沒什麼事吧?昨天她還在論壇上發帖來着。”前臺小姐不確定地說道。
宋明誠正此刻在辦公室裡跟王雲龍和田薇交待工作,王雲龍現在在公司裡是一人之下了,而田薇被調回來以後,執意不做總經理,宋明誠只好新招了一個總經理,讓她做經理助理,協助新來的總經理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可是酒店裡的人都知道,在這裡,他最器重的還是她,只是因爲某些原因不能重用而已。
在場的,還有工程建設部經理周力。
“薇薇和小周都知道,許程跟我是過命的交情,以後,他在這裡就跟我在這裡一樣。他對公司的業務不熟悉,所以我需要你們協助他。”宋明誠看着他們三個,一臉嚴肅地說道。
三個人各懷心思地對視了一眼,也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許程也沒有敲門,就急匆匆地推門而入,一看屋裡還有三個人呢,於是對他們點點頭,然後問宋明誠,“老宋,言言怎麼了?你這麼急着要走?”
宋明誠笑笑,“你彆着急,言言現在沒事,只是我想過去看看她。”說着指着站在他身邊的三個人對他說道,“小周和薇薇我不用介紹了吧?雲龍你也認識,我走了以後,公司就暫時託付給你了,有決策上的事,咱們電話聯繫;如果我倆都回不來了,公司就給你了,他們三個會協助你做好董事長的位置。”
許程聽了,不覺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皺着眉頭想了想,然後說道,“我幫你們看着公司沒問題,其他的我不管!等你們回來我還要上班呢。”
“我已經跟你們老總打過招呼了,他答應給你兩個月的假。”宋明誠不容置疑地說道,“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我和言言回不來的可能性很小,我只是想讓你幫我們代管公司而已,可是萬一我們回不來了,我們的公司總要有人接手,當然,還有我們的父母家人,也都託付給你了,我遺囑都寫好了。在場的這三個人,你可以放心的重用,他們會交給你,怎麼做一個合格的董事長。”
“我不願意!”許程說道,“我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