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優噗嗤一聲笑了,“你說話的語氣和表情跟我爸真的好像。”
樑詢摸摸腦勺,“有嗎?那簡叔叔是不是還說要好好照顧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
簡優點頭,“你倒是挺了解我爸的。”
“爲人父母自然是最關心疼愛自己的兒女,簡叔叔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自然會關心。”
她笑而不語,如果讓爸爸知道她如今又陷入了魔障,會不會更加擔心?似乎自從分手後,她就不停的出狀況呢,莫非真的是命中帶煞?
“阿詢,這件事不要跟我爸爸說好嗎?我不想讓他擔心。他爲了我已經夠操心的了。”
樑詢定定看着她,“只要你答應我不要再讓我擔心,把自己的身體養好,我就答應你。”
她笑道,“你還真懂得談條件。”也知道他是爲了她着想,心裡暖暖的。
畢騰搓搓雞皮疙瘩,“我說你們,能不能不要在我這個孤家寡人面前秀恩愛?作死呢?”
樑詢怕簡優生氣,橫了表哥一眼,“表哥,你還是去看那個工人傷勢如何了,這裡就不需要你了。”
他撇撇嘴,“過河拆橋,也罷,我先閃了,免得被你們亮瞎了眼。”
簡優覺得畢騰個性還真是風風火火,不過卻不否認他的腦子很靈活,在高幹子弟中,他算得上是非常優秀的了。爲人謙和幽默,能力卓絕。
兩人一時都沉默了,看着醫院裡走動的人,簡優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爲什麼她會對血液特別敏感?明明自己就沒有想過要自虐的念頭。還是說上次的婚紗帶了什麼符咒?
不,不可能。靈異事件只是傳說,可她也是重生的人,若說不相信又顯得矯情。她在心裡嘆息,也許這是她命中的一個劫數。畢竟重生代價這麼沉重的事,不付出一點犧牲又怎麼說得過去?
其實說來說去,都是她心裡的魔障作祟吧。她太愛穆流雲,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難免胡思亂想。
“阿詢,以後我要是還發生像今天這樣的狀況,你就狠狠掐我,使勁的掐,直到我清醒爲止。”
樑詢神色複雜,“小優,你……”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不想,但是好像無法控制呢。”
“其實,只要你不再沉溺於過去,不去想跟他有關的事,驅逐心魔,我想就會好起來的。”
簡優低下頭,輕輕轉動着手腕上的血玉貴妃鐲,瑩潤剔透的玉色,紋理清晰,也是紅色,可她就不會覺得恐懼,看來她還是對某些東西敏感,譬如鮮血。
樑詢知道這件事急不來,要循序漸進,要是逼急了可能會發生意料之外的狀況。
如扇子般的睫毛輕輕扇動了幾下,簡優像是在呢喃,也似是在跟他說話,“要想忘記,談何容易?”
她也想把曾經的美好記憶都塵封起來,可後來才發現這根本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刻骨銘心的愛戀,深入骨髓的面孔,佔據了她心臟二分之一的名字,要割捨,莫不是要把她的心臟剖開,割掉屬於他的記憶嗎?
那必定是鮮血淋漓的一幕,驚駭得瘮人。
樑詢深吸了一口氣,“我也知道不容易。小優,我不是在逼你。”
“我知道,你也是爲了我好。”
“你明白就好。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就把他埋藏在記憶深處吧。但是你必須要振作起來,不能再悲傷,否則你的身子會吃不消的。”
他退一步,不要求她忘記穆流雲,也不奢望她會愛上自己,只要能夠時時刻刻陪在在她身邊,這應該已經算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點滴打得也差不多了,樑詢跑去喊護士。
簡優還在思索着自己最近的言行舉止,好像是太弱了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剛強果敢,是被打擊得體無完膚嗎?她曾經對自己說過不要再繼續掛懷的,可怎麼就做不到呢?
指甲輕輕掐着掌心,最近腦袋都裝了漿糊,看事情都不如以前銳利。
醫院的門口突然停了一輛救護車,櫃檯的護士急忙跑出去,她不由得朝外面看去,就看到醫生擡着一個擔架,上面躺着一個血人,滿身的血,從額頭一直到脖子,就連他那白色的襯衫都沾滿了鮮紅的血。
簡優急忙撇過視線,就怕又被心裡的魔障給控制。
鬧哄哄的醫院大堂突然安靜下來,每個人都看着擔架上的傷者。
只聽得步伐紊亂的聲音,還有一聲聲哀嚎聲痛呼聲,緊張又低沉的氣氛。
簡優低頭看着手機,眼角餘光還是掃到了那個男人斷了的手臂,正汩汩流着血,血肉模糊。那半截手,赫然就放在他身邊。
簡優驚駭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周圍的吸氣聲此起彼伏的響起。畢竟親眼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有誰能夠冷靜得下來?
她臉色微微發白,閉上了眼睛,食指緊緊掐着左手虎口,希望藉由疼痛能夠讓自己清醒。
耳邊凌亂的腳步聲已經漸遠,她這才睜開眼睛,卻看到地上滴着一條血路,估計是那男人的血。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停地在心裡告訴自己,簡優你不許胡思亂想,不能被這一幕就給嚇到,一定要撐住,穩住心裡的魔障。
樑詢遠遠的就看到這一幕,也掃到了傷者的傷勢,不由得臉色一黑,這未免也太湊巧。他呼吸有點急促,加快腳步往簡優走去,就怕遲了又會發生令他窒息的情況。
簡優臉色白了幾分,感覺周圍都充斥着血腥的氣味,久久不散。
“小優,你還好嗎?”樑詢用身體擋住了那條血路,就怕簡優看到了會心裡不適。
她強忍着胃部翻滾的噁心,“還好,我沒事。”
“護士,點滴打完了快來幫她取走針頭。”樑詢大吼,臉上不淡定了,心急如焚,就怕簡優會突發狀況。
護士急匆匆的跑來,處理完畢之後,樑詢想也不想就彎腰,“小優,我揹你,先出去再說。”
簡優拿了手帕捂着鼻子,帶着馨香的氣味縈繞在鼻尖,總算好受了一些。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簡優站了起來,樑詢體貼的拿過她的皮包。
樑詢也不勉強她,只是側着身站在她右邊,避免她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簡優很感謝他的貼心,心裡嘆息,如果她一開始選擇的人是樑詢,估計就不會出現這麼多狀況。
空氣中依舊彌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可能是那一幕太過嚇人驚駭,簡優還是感覺到胃部在急劇的翻滾抽搐。
好不容易出了醫院,樑詢關心的問,“現在好些了嗎?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把手帕拿下里,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心裡頓時舒服了許多,“嗯,已經好很多了。對了,我們這樣走不太好吧?學長還在急診室那邊呢。”
樑詢臉色變了變,“我打個電話給他告訴一聲就好。”
他是不會再讓簡優進去的,剛纔那個傷者就被送進了急診室,那邊的空氣肯定更加的糟糕,這一次小優沒有發作,他現在還懸着一顆心,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清風徐徐吹來,簡優任由涼風撲面,吹散她內心的煩亂和抑鬱的心情。想到心裡的魔障,手指冰涼。
她苦笑,還是逃不開嗎?難道一輩子都要禁錮在有他的回憶裡?她已經做好了決定,早就恩斷義絕,老死不相往來,可說的容易,能真正做到嗎?
穆流雲說,要比狠心,他不如她。
真的是這樣嗎?如果她夠狠,就不會總是想起他們曾經的回憶,就不會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今還要被心魔侵蝕,什麼時候才能去除這魔障?
“小優,走吧,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你的氣色還是不太好。”
簡優點點頭,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極有可能還會碰到別的,她不想再讓自己陷入魔障的幻境。混沌的天空,嗜血窒息的幻境,壓抑了她的呼吸和心跳,啃噬着她的意志。
樑詢朝她伸出手,簡優臉色大變,突然彎腰吐了起來,不是乾嘔,而是把胃裡的東西都吐了個精光。這種感覺,就好像上次在巴黎飯店裡那麼難受。
也不知道今天的胃是不是故意跟她作對,洶涌翻滾,幾乎連酸水都冒出來了,眼淚都流了出來。
樑詢手足無措,從來就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輕輕拍着她的背幫她順氣。
簡優蹲在地上,眼眶紅紅的,用手帕抹着嘴巴。
“沒事吧?”眉頭打結,他猜想着是不是剛纔小優看到了那血腥的場面。
“還好,就是胃不舒服。”
遞給她手帕,“擦擦眼睛。”他也知道嘔吐有多難受,胃抽痛,腰都痠疼了。
“謝謝。”頂着紅紅的眼睛,輕輕撫着肚子,用力咬着下脣,強忍着身體的不適。
“要不再去檢查一下腸胃吧,這段時間你飲食不正常,免得把胃給折騰壞了。”
簡優擦着眼淚的手頓了頓,勉強的笑了笑,“不用了吧?只是小問題,沒事的。”
樑詢卻堅持,“那怎麼行?如果不注意的話,小問題很容易就變成大問題。既然都已經在醫院了,還是去檢查的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