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麟不明白,他卻說沒有看出來,哪裡有問題。
“朝臣們只要和簡大人相熟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對待正事很認真的人,那些水患之事,也基本上都是他衝在最前面,而且從來不貪功。”
不是趙天麟對簡大人評價高,而是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葉成軒冷冷地說道:“簡大人的才能人品都確實不錯,但是有一點,王爺你可能不知道。”
“什麼?”趙天麟眼眸微擡,面露疑惑。
“這位簡大人從前是李穆的門生。”葉成軒正色說道,“王爺,你別忘了,當初帶頭抄了李家的人是你和我。”
趙天麟臉色微變,在大婚之日他這個新郎,舉起長劍,抄了李家滿門,這件事情他一直刻意迴避,能不想起就不想起。
他的嘴脣微微有些發抖,“你是說,簡大人是記恨我,所以他才故意冷眼旁觀,然後等到事情一發,就上奏父皇,目的就是爲了報復我?”
“很有可能。”葉成軒冷聲說道,“既然簡大人是個極其忠厚老實的人呢,這樣的人就特別念舊,李穆對他有提攜之恩,他心中掛念這份情分,然後藉機報復王爺,報復葉家,這絕對是有可能的事情。”
昨夜,葉成軒一夜未眠,一直在想這件事情,他總覺得這件事情很蹊蹺,很明顯這件事情會給趙王很大的打擊,甚至他將永遠失去上位的可能。
他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人很可疑——簡大人。
其他人都有事,就只有他沒事。而且他若是真的是個純粹地只是爲了解決開渠引水之事,他又怎麼可能將所有人犯罪的證據掌握的清清楚楚,除非是他早有預謀。
簡大人早就算計好了,在一旁冷眼旁觀,不聲不響地收集證據,只等難民一入京城,事情一鬧開,他就將證據上呈陛下。
哐當!
趙天麟雙腿一軟,整個人直接撞在桌子上了。
“王爺!”
葉成軒心下一驚,連忙去扶他。
趙天麟的額頭、手心都在冒汗,喃喃說道:“我真的不是故意在大婚那天抄了李家的,是李家通敵叛國,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
葉成軒眉頭微皺,既然你是這麼認爲的,那你緊張什麼啊?
“王爺,簡大人故意報復我們,眼下我們要想翻身就只能從他這裡入手了。”
趙天麟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不安,問道:“怎麼入手?眼下我們也只是猜測,沒有任何證據表明真的是簡大人做的,如何能翻身?而且,這能救舅舅嗎?”
“父親如何處置,只能看陛下的意思,我們現在要做的是保全自己。”
葉尚書的安危,抱歉,葉成軒還真的沒有考慮過,由始自終,他滿腦子裡想的都是怎麼才能保住自己,保住趙王。
他的目的是要扶持趙王上位,到時候他才能得到他想要得到的,比如說無上的榮耀、潑天的富貴,還有謝卿……
“那……真的不救舅舅了?”趙天麟眼膜中閃過一絲掙扎。
到底是自己的親舅舅,就這麼放棄他了嗎?
“王爺!”葉成軒聲音加重了幾分,厲聲說道,“你不能救,也沒辦法救。你眼下都已經自身難保了,還怎麼救?是他自己做下的事情,要承擔什麼樣的後果,這都是他應得的!”
換句話說,其實就是葉尚書活該。
葉成軒心裡是真的這麼認爲的,葉尚書收受賄賂但是也不知道用腦子想一想,什麼禮該收,什麼禮不該收,總共去靖州隨行的官員就只有那麼多人,全都是收了賄賂才安排的,他難道就沒有想過後果?只知道見錢眼開,是他自己考慮不周。
“表哥,你……”趙天麟咬了咬脣角,終於還是吐出,“你說得對。”
是的,有理有據,確實說得對。
見趙天麟眼裡終於不再有任何掙扎的神色了,葉成軒這才放下心來,繼續說道:“簡大人一個人只怕還沒有這樣的能耐,我懷疑他的背後還有推手。”
他懷疑到簡大人頭上,因此就立刻付諸行動,查過簡大人所有的過往。
“簡大人的過往很乾淨,除了曾經是李穆的門生這一條之外,沒有任何異常,和朝臣們也不過是泛泛之交,並無不妥。”
葉成軒這麼一說,趙天麟就更加疑惑了,“表哥,那照你這麼說,簡大人的過往很乾淨,那他背後的推手會是誰?這個恐怕沒有頭緒吧?”
“有一個人很值得懷疑。”葉成軒的眼睛微眯,“雲錦。”
“雲錦?鎮南王世子云錦?”趙天麟心下一驚,“這怎麼可能?雲世子從來都甚少出王府,他和朝臣都沒有任何交集,他也不參與朝政,他怎麼可能會是背後的推手呢?”
趙天麟怎麼也不相信會是雲錦啊,他現在已經弄糊塗了,雲芷絮說雲錦因爲一個僞造的證據要殺她,趙天麟又說雲錦在背後攪弄風雲要弄垮他,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他簡直弄不明白。
“簡大人唯一可疑的就是他是李穆的門生,而李穆和雲錦的關係很微妙。”
葉成軒擡眸看向趙天麟,“王爺,你可知李穆被下獄,沒有一個人爲他求情,只有雲錦爲他求情,甚至還拿出了先帝賜給鎮南王府的免死金牌想救李雲卿。”
雲錦拿出免死金牌要救李雲卿?
趙天麟只覺頭腦一片混亂,他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猛地甩了甩頭,“別賣關子了,你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已經暈了,要是再不說清楚,他覺得自己要瘋了。
“雲錦喜歡的人是李雲卿,所以李家出事,他不惜拿了唯一的一塊免死金牌去救李雲卿,可惜他晚了一步,李雲卿還是死了,他能做的就是報復王爺,報復葉家。而工部侍郎簡大人同樣對王爺懷恨在心,所以他們合謀,設下了這個局,至於那些難民,他們確實是靖州的難民,但是他們能從靖州平安到達京城,想必也是雲世子的功勞,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王爺你一無所有。”
葉成軒的話,讓趙天麟只覺一屁股坐在地上,垂着頭,全身冰涼。
字字句句都讓他匪夷所思,看似雲淡風輕的人,背後還有這麼多的事情。、
而他卻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這不可能啊……這怎麼可能呢?
趙天麟不敢相信,他覺得葉成軒好像是在講一個完美的故事一樣,離奇荒誕,但是又邏輯通暢。
趙天麟沉默了許久,方纔擡起頭來,看向葉成軒:“這是你的猜測,還是你有證據?”
葉成軒眼眸一黯,“雲世子隱藏極深,我拿不出物證,但是有一個人可以證明。”
“誰?”趙天麟立刻問道。
“雲芷絮雲小姐。”葉成軒答道。
“絮兒?”趙天麟心下不解。
葉成軒正色說道:“雲錦拿免死金牌救李雲卿的事情是雲小姐說的,雲錦喜歡李雲卿的事情也是雲小姐說的。”
雲錦也沒有想到,他隨口一句“本世子喜歡的人是李雲卿”,原本當初是想用這個理由拒絕柳青蘿的,結果柳青蘿沒死心,走了歪路。倒是這句話被雲芷絮知道了,才引來葉成軒的懷疑。
真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實在讓人唏噓不已。
趙天麟眉頭微皺,若真是雲芷絮說的,他是相信的。
“表哥,我要去將絮兒,這件事情實在太匪夷所思,我必須要弄清楚,否則的話,若是我們弄錯了方向,那就糟糕了,眼下我們已經禁不起折騰了。”
葉成軒眉頭微皺:“王爺,你似乎很信任雲世子?”
趙天麟的語氣裡對雲錦似乎有些維護之意,這一點讓葉成軒很奇怪。
“父皇曾告訴我,雲世子胸中自有溝壑,如此大才,若是不能用,簡直可惜,所以父皇纔會答應將絮兒許配給我,原本就是希望我與雲世子結爲姻親,也能對我有所助益。”
“這次的引水之法,其實就是雲世子提出來的,而我不過是撿了個便宜罷了。”趙天麟輕嘆道,“老實說,我自愧不如。”
在趙天麟看來,雲錦自小就病弱,太醫還斷言他活不過二十五歲,可是這樣的一個好像風一吹就能倒的人,卻胸有大才,連永慶帝都不得不稱讚,趙天麟只有羞愧的份兒。
坦白地說,若是他如雲錦一般,恐怕他此生就窩在富貴相里,混吃等死了。
然而這話聽在葉成軒耳中,卻覺得分外刺耳。
“雲錦此人心機深重,引水之法很有可能就是他故意說出來讓你入局的引子!”
葉成軒不想再聽到任何稱讚雲錦的話,他恨透了雲錦,雲錦就該被人唾棄,怎麼能被人稱讚呢?
趙天麟眉頭微微皺起,“真是這樣?”
許是他對雲錦有一種莫名的崇拜和敬意,所以他並不願意把往壞處想。
“王爺難忘了,他是怎麼對雲芷絮的?他要殺她啊!”葉成軒脫口而出,你不相信我的話是吧,那雲芷絮呢?
提到雲芷絮,趙天麟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動,“我去找絮兒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