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二趁着雪往外走。
一步一步間,步伐有些厚重。
人還在視線之內,凌家人注意到遠處隱約三道身影迎着凌二走去。
儘管已經靠着一小片樹林,不過大雪的緣故,樹林已經完全被大雪掩蓋,想要催動木系異能要比平常更費力。
相對來說,喪屍受雪的影響要比倖存者小些,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凌二攻擊。
從喪屍的行動力看,那三隻不過是初級喪屍。
不足爲慮。
也正如凌家人預料的那樣,凌二很快斬斷了兩個初級喪屍的頭顱,將長刀在雪地裡滑溜一下,大概是想擦去喪屍留下的血跡,之後凌二轉頭,朝房子的方向走出一個沒事的手勢,繼續大步往前走。
凌二的足跡也很快被飄落的雪花覆蓋。
除了屋內燃燒的柴火會發出噼裡啪啦的脆響外,衆人就連呼吸都放輕了一些,因爲凌二的離開,衆人的睏意像是也被帶走了一般。
大家睜着眼睛看着時不時順着冷風往旁邊妖嬈彎腰的火勢,不言不語。
沉默的時間似乎過的尤其慢些,凌子桐緊貼着自家哥哥,眼神總不自覺往外面瞟去,除了肖承在擦拭自己的匕首,樑淮閉目小憩外,其他人的注意力看起來都是放在不停搖曳的火上,不過他們握緊再放開的拳頭去出賣了內心的不平靜。
這麼過了幾分鐘後,對面牆根的那個年輕男人急促地喊:“喂,喂,你醒醒?”
這一聲呼喚吸引了凌家人的目光,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年輕男人不停地搖晃着不知何時已經躺在地上的那個瘦小女人。
然而,不管他怎麼呼喊推搡,女人始終沒有迴應。
這年輕男人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人了,他伸出食指,探向女人的的鼻子。
感覺不到任何氣息,男人瞳孔募得睜大,他腿一軟,癱軟在地。
即便一路相伴那麼久,他跟這女人也不過說了寥寥數語,如果平常,這女人死就死了,他最多惋惜一下,可是在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情況下,這女人是他熟悉的唯一的同伴,這女人的意義就不同了些。
年輕男人痛惜女人的死,他更在意的卻是未來的一片黑暗。
孤獨的滋味總讓人絕望。
這瘦小女人身體本就單薄,又只穿了一件秋衣,再加上餓了那麼就,能撐到現在已經是超出衆人的預料,凌子桐看着女人灰暗的臉,遙遙一嘆,恐怕真正要了這女人命的不是飢寒交迫,而是那個中年男人的死去。
世界太大,無奇不有。
活了兩世的凌子桐也是頭一回見到瘦小女人這般將男人看做天的妻子。
自己的天塌了,她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將她拖出去。”凌一說。
對活着的人都沒什麼同情心,更何況是這樣一個連自尊都沒有的已經死去的女人。
年輕男人不敢遲疑,好歹也是同伴一場,他從同伴留下的揹包中翻找出兩件厚的衣裳,一件件套在自己的外面,又把頭跟臉,以及雙手遮的嚴嚴實實的,這才拖着女人往外走。
無人上前幫忙。
年輕男人並沒走遠,他也不敢離的遠,只在放在右邊的十幾米外的地方,那處有一棵樹,年輕男人將女人的屍體放在樹下,又推了不少雪蓋在屍體上,他沒有工具,這漫天大雪就是最好的遮蓋物,還在雪還在下,不久就能完全遮擋住這一切。
這男人本來還冷的瑟瑟發抖,等簡單埋葬了那女人後,他已經覺得體內的熱氣在升騰,身體也漸漸回暖,這人站在冰天雪地中,目光看着門口,眼神有些掙扎,最終,還是活着的願望佔據了主位,年輕男人拍拍手,堅定地往屋子走去。
自男人將瘦小女人的屍首拖出去後,凌家人就收回了注意力。
門外,男人再三做了一番心裡建設,吐出一口氣,等壓抑不住的心跳漸漸恢復了平常後,才跨步進了門。
他直直走向凌家人圍坐的火堆旁。
聽到腳步聲,大家好奇地看過去,當所有帶着無形壓力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時,男人壓抑住的心跳再次狂亂起來,他語氣不穩地說:“你,你們好,我,我,我——”
不管是長久而來凝聚的氣質,還是作爲異能者無形中散發的壓力,都讓男人喘不過氣來,他囁嚅了半天,還是說不出來意。
這人氣息越來越弱。
凌家這邊無人開口。
見此,男人越發的緊張,我放在腿側的手緊緊握着,感覺到掌心有些黏膩,這麼冷的天,竟然是滿手心的冷汗。
讓男人悄悄鬆口氣的是,儘管他那麼怯場,凌家卻無人取笑,也沒人不耐煩。
“你們好,我,我叫羅齊,我來自l市。”男人總算磕磕巴巴地介紹完自己。
凌家暫時的代言人凌三一邊撥弄着柴火,一邊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
這男人也沒想着凌家人會禮尚往來的介紹他們自己,凌三能迴應他已經超出他的預料了,他激動的連連點頭,說:“很高興認識你們。”
“嗯。”凌三又應了一聲。
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實在生硬的很,不過也足以說明這年輕男人不是油腔滑舌之輩,這一點也是凌家人還能繼續聽下去的唯一原因。
這羅齊也不是不通世事的,他也早看出凌家人都是少言的人,也不在意被冷落,爲了活下去,他豁出去了。
有了這種想法,羅齊像是豁然開朗了一般,他竟然不覺得緊張了,羅齊靦腆地朝凌家人笑了笑,語氣順暢了不少:“諸位也都看到了,那邊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羅齊指着對面角落。
“所以呢?”凌三終於接口。
凌家人的迴應讓羅齊信心又增了些,他說:“我沒有異能,現在也沒了同伴,恐怕出了這屋就會死,我不想死,所以,能不能跟着你們?”
說完,忐忑地等着凌家人的回答。
“我們殺了你的同伴,你就不想報仇?”凌三拋出一個讓羅齊爲難的問題。
如果回答是不報仇,那無疑是告訴凌家人,他是個忘恩負義之人,也是個涼薄之人,竟然爲了活下去,可以對着殺同伴的人搖尾乞憐,若是他回答是想報仇,他是在自尋死路。
羅齊左右爲難。
凌三好像並不知道自己在爲難人,他好整以暇地等着羅齊的回答。
想了想,羅齊苦笑了一下,說:“不滿諸位,我對我們他們是又感激又埋怨。”
“哦?”凌三來了興趣一樣,終於正眼看向了羅齊,問:“願聞其詳。”
“如果沒有他們,我可能早就死了,而他們帶上我也不是因爲好心,他們是需要一個替他們跑腿,必要時候還可以做他們糧食的人。”提到糧食這個詞,羅齊有些犯惡心,他伸出雙手,伸到凌三面前,讓凌三看他少了一根手指頭的左手,聲音比先前低了很多:“你們大概不知道,我們隊長他不止收留了我一個人,他收留了像我這樣的男男女女很多個,從我加入之後就至少有十個,之後的一路,他們要麼被喪屍吃了,要麼就無緣無故消失,到這裡也就剩下我一個人了,因爲我會做飯,也能幹重活,現在想想,大概因爲我還有點用,這才留着晚點吃吧!”
羅齊不知該慶幸還是該自嘲。
起初那些人一個個的少,他並沒多想,還一味的感激上蒼,讓他幾次死裡逃生,在凌家人揭露了那人吃人肉之後,這男人才恍然大悟。
如果說之前對那一隊人感激多過埋怨,那麼現在他對那些人則是埋怨多過了感謝,然而不管他對那些人什麼感情,人家都已經死了。
“所以,不管我對他們的感情多複雜,此時也都無濟於事。”人死成空而已。
羅齊這話說的夠聰明,凌三是滿意的,但是要不要收下這人,還得看凌子拓跟凌子桐。
如果換做之前,凌子桐肯定得開口的,可是自從白天哥哥生氣之後,凌子桐像是失去了很多八卦的力氣,她只想時刻靠着自家哥哥,不摻和任何外人的事。
“桐桐?”凌子拓察覺出了桐桐的異樣,他低頭,輕聲問。
“嗯?”揚眉,凌子桐應了一聲,“哥哥自己決定就行。”
心裡清楚,桐桐是被自己嚇到了,也罷,等她緩過來再說,至於桐桐以後會不會變得沉默,凌子拓一點也不擔心,所謂本性難改,爲了兄弟軍團的以後,他的桐桐不會對這些事袖手旁觀的。
這些事沒有必要凌子拓開口,凌子拓又將問題拋給了凌三。
接收到自家少爺的視線,凌三喝了一口溫水,樑爽旁邊的空檔,說:“要加入兄弟軍團也不是不可以,我有兩個問題。”
“請說。”羅齊問。
“第一個是,你現在有物資沒?不拘吃的用的,加入我兄弟軍團是要先交物資的。”
凌子桐當日收下徐璐的行爲純粹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凌三覺得入兄弟軍團還是先交點物資比較合算,他們兄弟軍團可不是慈善堂。
羅齊沒做聲,快步跑向對面,在幾個揹包裡翻了半天,將一些他覺得還能用的都放在一個網兜裡,五六個揹包集中一下,也有滿滿的一網兜。
將東西提過來,羅齊臉有些紅,他腳步慢了點,覺得自己網兜裡的東西實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不知道這些夠不夠?”不管怎樣,還是試試吧,羅齊暗暗說服自己,他又加快了腳步,將東西提到凌三跟前,打開網兜,讓凌三看清楚裡面的東西。
網兜裡基本都是各類用的,有半新不舊的毛衣,有一個保溫瓶,兩包方便麪,兩個手電筒,四五個打火機,還有一包衛生紙。
當凌三看到其中一包東西時,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那網兜中間,包在毛衣當中的竟然是兩包女性衛生巾。
這東西真是——
女性必需品。
雖然沒見到自家小姐的空間,但凌三發誓,他家少爺絕對不會讓小姐收下這兩包衛生巾的。
羅齊的視線也落在那兩包包裝普通,甚至還有些劣質的衛生巾上,眼神閃躲,這東西是從那年輕女人的手提包裡翻到的,他也是看到凌家這邊有三個女人,想着這東西對女人總歸有用,這才躲躲閃閃塞進來的。
凌三難得失態,大家感興趣的視線放在網兜上,自然也看到個那三包女性用品。
都是成年人,誰不知道這東西?
幾個男人很平淡地轉開視線。
凌子桐從凌子拓的懷中探出頭來,自然看到了東西,她更淡定。
場中唯二兩個不自在的就是徐璐跟董姐了。
徐璐弟弟有空間,末世剛開始的時候也在一些超市中收過這些,但是女人每個月都得用,即便再多,也總有用完的意念,徐璐默默算了一下,她的衛生巾還夠用一年左右。
而董姐則不然,董姐沒有空間,即便平常也收到過這些東西,可是她跟隊友們需要自己動手,自然得撿最必須的,這衛生巾她還剩下兩包。
“就這個?”凌三有些不滿意。
聽凌三的口氣,羅齊的心沉到了谷底。
如果這些都不行,他就無能爲力了。
羅齊扔下網兜,快步往回走,邊說:“我再找找。”
已經到了這一步,再不被收下,他實在不甘心。
將那幾個揹包內的東西全部翻在地上,這些都是他之前覺得沒什麼用的,現在只好再重新篩選一遍。
“哎,等等——”在羅齊索性將所有東西都倒在地上後,凌子桐起身,阻止羅齊的動作。
羅齊被這一聲叫喊聲驚了一下,他停下動作,不解地看向凌子桐。
凌子桐已經從自家哥哥懷中站起身,她走到羅齊身邊,頓下,撿起羅齊腳邊,差一點被他一腳踩碎的一小捆竹籤。
說是竹籤也不對,是一種類似牙籤,卻比牙籤粗些,長些,而且是偏扁的。
“這是什麼?”凌子桐問。
這是他們原先那隊長包裡的東西,羅齊說:“這是隊長用來殺喪屍,也是解決一些圖謀不軌的倖存者用的。”
歷經過這麼就的倖存者都知道,末世要防的不止是喪屍,還有同類。
凌子桐心中有些猜測,不過還是假裝好奇地問:“他怎麼用這個?”
羅齊抽出一根,放在自己手腕上比劃了一下,說:“隊長一般都是將這東西藏在手腕上的,用皮筋匝住,這樣會給人出其不意的致命一擊。”
這竹籤做的比較粗糙,而且頭部也不鋒利,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東西給凌子桐的啓發。
凌子桐抓緊手中的竹籤離開,離開之際,對羅齊說:“你可以加入兄弟軍團了。”
這就叫車到山前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自己快要死心的時候,竟然就這麼被收下了,羅齊傻眼了,連高興的表情都忘記要擺出來。
凌子桐走回凌子拓身邊,將竹籤放在凌子拓手中,月牙一般雙眸是滿滿的笑:“哥哥,你想到了什麼?”
抽出一根竹籤,凌子拓來回端詳了一遍,笑道:“袖箭。”
打了個響指,凌子桐回以一個大大的笑容:“哥哥跟我真是心靈相通。”
大家通常以爲的袖箭都是鐵質的,鐵質的效果固然是好,可是現在哪有那麼多鐵質袖箭,這竹製的不失爲一個好的選擇。
兩人的對話讓衆人眼底一亮。
“老二最會這些,等他回來,再讓他改進一下。”竹籤轉到凌三手裡,摸索着這還有些割手的東西,凌三說。
提到凌二,大家笑容冷了一些,看了時間,凌二離開同樣有半個小時了。
情況太不正常。
凌子拓牽着凌子桐起身,讓其他人繼續呆着,這次換他跟桐桐出去找人。
“少爺,小姐,你們小心。”凌三說。
肖承幾乎是跟韓戚玥一起起身的。
肖承已經將匕首收了起來。
韓戚玥起身了,樑爽自然沒有還坐着的道理。
追上了凌子拓他們,韓戚玥說:“子拓,讓我也跟着吧。”
“韓叔叔,我跟哥哥就行,外面那麼冷,你還是在房間內好好烤火。”兩人站在門口,凌子桐任由哥哥給她繫好圍巾,又帶上了帽子,她替哥哥回答。
“不行,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子拓,小桐呀,以往每次最危險的地方都是你們先去,這樣可不行。”白天的事有龔小七的錯,當然也有他的錯,即便沒有白天的事,韓戚玥也沒法眼睜睜看着這麼大雪天裡,凌子桐這麼一個小丫頭往外跑。
凌子桐不說話了。
“不需要那麼多人一起,以後遇到的喪屍多着,有你發揮的時候。”前面的危險是什麼還不知道,貿然帶那麼多人一起過去,也不一定是好事。
韓戚玥還想說話,樑爽卻贊同凌子拓的話,他截住韓戚玥的話,說:“既然這樣,那你們注意安全。”
也知道大家考慮的最周到,韓戚玥一心的內疚,卻也知道現在不是好時候,他只好附和道:“這寒冬雪地的,你們小心點,這個天氣喪屍的味道比較容易隱藏。”
“嗯。”凌子拓回答。
之後,凌子拓看着肖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