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臉上,那雙清亮的眼眸間,燿閃着濃炙的火焰,怨恨,痛悔。
閔恆之久久未能等來叫起聲,他便繼續伏地不起,一動不動,他知道天齊恨他,恨不得立刻殺了他,可既然天齊現在還活着,那就證明,他不會這麼做,他雖然只有十歲,卻有着比尋常同齡人更成熟的心智,他的心裡一定有一杆秤,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楚天齊面上的恨意漸漸消散,隨之而來的,是淡漠與疏離,嘴角還掛着一絲淺淡的笑,閔恆之在聽見了叫起之聲後,擡頭時看見的臉,就是一張這樣的臉。
他竟發覺,楚天齊面上的表情,竟和祁溶月十分相似,滿目的淡莫與疏離,嘴角那若有似無的淺笑,似嘲,似諷。
楚天齊沒再看他,將目光躍過,看向他身後的姑娘,淡聲道:“她是誰?”
閔恆之道:“聽聞皇上近來身子總是不爽利,微臣斗膽請了個江湖郎中來給皇上瞧瞧!”
楚天齊挑眉,面色依舊淡淡:“哦,瞧唄!”他淡淡的掃了祁溶月一眼,徑自穿過滿地的碎瓷,走到鋪着明黃緞被的榻前坐下。
祁溶月一直垂着雙目,眼睛看着滿地的碎瓷,眼睜睜的看着弟弟那雙僅穿着長襪的腳踩在碎瓷上走過,她彷彿親身感受到了那種皮肉被利瓷刺破的疼痛,鮮血透過白襪,一點點的浸染在了地面的波斯絨毯上。
這一幕幕,自然也落入了閔恆之的眼中,他眼神微痛,暗歎了一息,扭頭朝祁溶月道:“你留下爲皇上處理傷口,我還別的事要辦,一會來接你。”
祁溶月點頭,只盼着閔恆之快些離開。
閔恆之一走,她迅速提着藥箱來到牀榻前,在楚天齊的身前蹲下,一手握住他疼得微微顫抖的小腿。
楚天齊沒想到她會這麼做,一把抽回自己的腿,怒道:“你做什麼?”
祁溶月見他有如驚獸般的模樣,心口有如被萬箭刺穿般疼痛,她忙道:“皇上,你的腳受傷了,我——”
“用不着!”楚天齊板着一張小臉,對祁溶月沉聲喝道。
她是閔恆之帶來的人,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好人。
天齊,是我啊!是我啊!我是姐姐啊!是姐姐回來了,天齊啊!姐姐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
不由自主的,她紅了眼眶,眼淚止不住的流淌而下,淚眼朦朧間,她看見天齊終於正視了她,那雙黑葡萄一般的眼眸中,現出幾分疑惑之色。
“你爲何哭?”楚天齊見她流淚,竟生出不忍之心,這是從未有過的。
她搖頭,趕忙擦盡眼淚,道:“皇上,你的腳肉之中刺入了碎瓷,需儘快取出來,否則傷口會越發的痛脹,拖得越久越難自愈。”
楚天齊皺眉:“我問你,你爲何哭?”
祁溶月回頭,看了眼偌大的殿室,殿室之內,除了她和楚天齊,明裡暗裡,還有好幾個宮女和侍衛在盯着他們,盯着他們的一言一行,她剛剛突然流淚,已經是極爲不妥的行爲,萬不能再有不當的言行,否則,這事傳進楚廉的耳中,一定會令他生疑,她所經營的一切,都將功虧一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