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閱兵

丁百戶請託的事情,寧婉也向鐵石說了,“我覺得丁百戶是個極機靈能幹的人,本打算出錢幫他和他的那些兄弟們做幾樣生意,畢竟以他們的手段,還能不賺錢?但想了想還是先勸你不要白白浪費了這些人才。”

鐵石便也道:“這幾日我一直在爲難,鎮撫司下面的這幾個千戶在京城真是派不上真正的用處,可是棄之又實在可惜。”

“難道朝中並沒有別的事情需要探聽偵緝嗎?”

“各地都有錦衣衛的人,只是京城裡更多一些。”

太多的人沒有別的正事,只得把心思放在各家雞毛蒜皮的內宅小事上。寧婉就突然靈機一動,“那派他們去北地打探些風土人情、山川地勢、夷人有沒有想出兵南下之類的事情不好嗎?”當年夷人南下是那樣的突然,大家只能靠臺站的烽火得到消息,因此難免有許多人無辜遇難。如果能提前知道夷人有南下之意,各處豈不容易得多?

“你這主意不錯!本朝的京城距夷人時常牧馬的河套一帶極近,因此立朝以來已經有過三次夷人兵臨京城的情況,若是能提前打探到夷情,一定會非常有用。哪怕只是多知道些夷人那邊的地勢風俗也很好啊!”鐵石就道:“且又哪裡只北地一處需要派人打探,四夷之事我們都應該多知道一些!”

主意是寧婉出的,但是她又道:“好自然是好,但定然是極難的。”

鐵石卻突然笑道:“你方纔說做生意倒提醒了我,不如就讓他們藉着做生意爲名到各個屬國轉轉!”

“這倒可行,別處我們不知道,夷人到遼東賣馬賣皮毛的有多少?扶餘國崔家更是多年往來我朝買賣貨物,我們的人自然也可以到他們那邊看看。”

兩人越說越起勁兒,一時將帶什麼貨物都籌劃好了。雖然是爲了打探消息,但也不能賠了本錢呀!鐵石便道:“明日我上衙再與大家商量商量,便可以試着先去扶餘國,慢慢再逐漸增派人到各處。”

公事上寧婉提了建議也就罷了,私下裡又招了丁百戶的媳婦到家裡看戲吃酒,還將皇后娘娘送自己的一副八寶瓔珞給了她以示感謝和親近。

鐵石一向是雷厲風行的人,正月二十八寧婉出京時,正趕上丁百戶帶了去扶餘國的商隊出發,正好一路同行。

丁百戶頭戴方巾,上面鑲了塊白玉,身穿煙色緞子團福衣裳,手裡拿一把名人題款的山水扇子,大拇指上還戴了一個白玉板指,正是一介儒商——他此次去扶餘國便以販書爲主。見了寧婉趕緊收了扇子行問好,連稱呼都改了,“小人拜見盧夫人。”

寧婉不由得讚賞,“你還真是做什麼像什麼呢。”又笑道:“到了遼東,我將你引見給扶餘國的崔家,他們路走得熟了。”

丁百戶雖然是有不少見識的人,但此時還不免奇怪地問:“盧夫人,扶餘國的人果真喜歡買我們的書嗎?他們豈能看得懂我們的字呢?”

販書是寧婉的建議,此時她就說:“我雖然沒有去過扶餘國,但是聽人說那邊本沒有字,是學了我們才造出了他們自己的字,裡面原本就留有許多我們的字。而且他們國中越是高官世家的子弟越是要學本朝的文章詩書,並且以此爲榮呢。先前崔家便自遼東買了書運回去,如今你自京城帶的書一定好賣,你若是不願意多費工夫,也可以一股腦兒賣給崔家,只是賺得少些就是了。”

丁百戶就笑道:“那我便試試。指揮使已經答應我們賺了錢就分一半給大家。”

“你賣了書之後再買些紅參和他們的器物回來,”寧婉瞧丁百戶及手下的一夥人很是期待順路賺錢,畢竟錦衣衛裡也並不都是陸炎那般權勢滔天家財萬貫的,更多的是尋常人家,便在心裡替他算了算帳,“定然會發上一筆財了!”

丁百戶聽了極受鼓舞,於分手前又悄悄告訴盧夫人,“我們指揮使每日除了進宮、上衙、辦公事,便沒有其他消遣,就是大家出去吃酒也只是吃酒而已,再多一步不肯走。有幾個人總拉着指揮使到處逛逛,指揮使不去,他們就都說是夫人管得嚴。”

哪裡都有行爲不端的人,偏這些濫人最喜歡拉着別人一起,只有將所有人都弄得與他們一樣烏漆墨黑一般纔不顯出他們的下賤!寧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我又沒整日盯着他,攔住他不許去,是他自己不願意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怎麼是我管得嚴!”

“可是,有幾個人竟氣不平,商量着要給夫人一個下馬威呢。”

“我回遼東,正方便了他們的密謀?”

“差不多吧。”丁百戶便囑咐道:“夫人回去小心些。”

寧婉笑笑,只要鐵石與自己一心一意,別人又豈能將自己怎麼樣?她一點也不擔心。

到了遼東後將丁百戶託付給崔家,回孃家小住了些時日才帶了槐花兒和鬆兒回了京城。不論是爹孃還是那些故交們都勸她多留些時日,“京城那麼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回來,在家裡多住些一段日子吧,等新鮮的貓爪兒菜下來嘗過再走。”

寧婉就笑道:“嘗過了貓爪兒菜,又有蘑菇,再吃過了蘑菇又有別的,一發就不用回了。”只是鐵石在京城,她哪裡會不惦記着呢。

一來一回,便要許多時日,再進京時已經是春天,城外十里長亭處列着幾千的兵士,旌旗飄飄、錦衣如雲,早將其餘迎送之人嚇得躲得沒了蹤影,寧婉不覺就笑了,鐵石這是做什麼,如此大張旗鼓的不怕別人笑話?

車駕纔到近前,就聽蒼啷啷一片聲響,幾千把繡春刀同時撥出舉起,光芒閃得寧婉眯起了眼睛,接着耳邊就響起了雷鳴般的聲音,“屬下迎夫人回京!”

寧婉左右一看,鐵石卻沒有來,只幾個錦衣衛將官一身官服立在車外,心裡一動,一手攜了槐花兒,一手抱着鬆兒自車中下來,意態嫺雅地笑道:“謝謝你們了!”

正寒喧着,就見幾騎自京城方向疾馳而來,到了近前,盧鐵石跳下馬來向媳婦笑道:“我竟來晚了。”目光猛地一冷,瞧向自己的屬下。

有人便悄悄向後退去,就有一個笑嘻嘻地道:“指揮使,我們請夫人來閱兵呢。”

寧婉輕輕一搭鐵石的手,安撫住了他,便自列隊前走過,“我自遼東來,我們的兵不必說,就是夷人的兵也曾見過,指點一下你們還真不算什麼!”走了幾步停下,指着面前的錦衣校尉道:“你這把刀如此係在腰間,看着雖然好看,但真正遇敵撥刀時卻要別旁人慢上幾息,而這幾息就會要了你的命!”

那錦衣校尉臉便紅了,“屬下這就改過。”

寧婉就又向前走,再指了人道:“你這頭盔不合適;你拿刀的姿勢不對;你這把刀——我看看,沒好好養護,已經生了鏽,連只雞也殺不了!”

被她點到的人早不復先前腆胸疊肚的模樣,趕緊收了刀躬身行禮,再三說着要改。

寧婉便攜女抱子一直走到了盡頭,向跟在她後面的幾個校尉冷哼一聲,“你們指揮使知道如今錦衣衛還根本拿不出手讓我看,眼下只能藏拙,暗地裡練兵。你們倒是不知道羞恥將人拉出來現眼,就這樣的兵,又有什麼用?只能嚇嚇人而已,還要挑那軟柿子才能嚇得住!”

槐花兒聽了孃的話就笑了起來,她人雖小,可從小就在軍中長大,非但見了這麼多人不怕,反而一直大大方方地跟在娘身邊看熱鬧,現在就清清脆脆地說:“我們安平衛的兵比你們威武,夷人都怕他們!”

鬆兒雖小,可也是個膽子大的,一直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四處看,現在便拍起手笑了,“真好玩!真好玩!”

跟在後面的鐵石就上前說:“本將接手錦衣衛時日尚短,如今方纔理清皇城內宿衛諸軍之事,其餘各部還未能練出來,倒讓夫人看笑話了。不過,到了秋天,本將再請夫人閱兵,定然不會再如此鬆散拖沓了。”

寧婉就板臉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錦衣衛爲皇上身邊第一親衛,練兵一點也不能放鬆!”

盧鐵石趕緊拱手答應,“夫人說的不錯!”

寧婉便向後面招了招手,車子駛了過來,她便扶着鐵石的手上了去,將車簾子一放,把外面的人一下子全擋了出去,高傲地吩咐道:“走吧!”

“哼,跟我來這套,你們想錯了!”馬蹄聲聲,寧婉在車裡便笑了,誇槐花兒道:“孃的寶貝女兒真是機靈,剛剛的話說得好!”又贊鬆兒,“孃的寶貝兒子膽子好大,猛然見了這麼多人一點也不怕!”

一人香了一下,娘仨個在一起笑鬧了起來。

及到了家裡,鐵石已經騎馬從後面趕了上來,殷勤地替媳婦打開車簾子,小兒子抱在懷裡,女兒騎在肩頭,再扶着媳婦下車,“媳婦辛苦了,才進京就要閱兵!”

寧婉就斜了他一眼,“該不會是你的主意吧?”

“哪裡能是我!”鐵石就趕緊解釋,“這些傢伙們瞞了我做的,恐怕是想替我撐腰呢,其實他們不知道我就是願意怕媳婦兒!”

“算了,看在你剛剛對本夫人恭敬的態度上我就不計較了,”寧婉大方地揮了揮手,“不過,錦衣衛的風氣是不大好,你還真要用些工夫將他們都教導上正路!”說着先打點着給兩個孩子洗了澡,吃了飯,一家人在一處說說笑笑,兩個孩子久沒見父親,槐花兒倒還記得,鬆兒先是陌生得緊,可畢竟血脈親情是割不斷的,只一會兒工夫父子三人就鬧在一起,玩得瘋極了。

寧婉在回遼東前就給兩個孩子收拾了屋子,就在她和鐵石院子的廂房裡,槐花兒住西屋,鬆兒住東屋,都有連廊相接,便是雨雪天氣來往鞋子都不必打溼,十分方便。如今又將各色用具都再親手理上一回,便笑道:“這一路雖然不大趕着,可也是乏的,你們都早些睡吧,明日再玩兒。”

哄着鬆兒睡下,又囑咐奶媽幾句,寧婉纔回了正屋,見鐵石早替她將浴桶放了水,還在上面撒了許多花瓣,走了進去靠在桶邊就笑了,“你怎麼懂了這些?”

鐵石就輕輕地替她按着肩,“先前日子我去了一次胭脂衚衕,看到裡面便這樣弄的,因此特別去買了等你回來用。”

寧婉就問:“那些壞傢伙騙你去的?”她從不疑心鐵石,從骨子裡信他,而他那坦蕩的目光和自若的舉止更令她知道自己不會錯。

“不是,他們還騙不了我,就是今天,也是因爲宮裡有些事情我才晚了,”鐵石就笑道:“是因爲皇上親自吩咐下來的一個大案子,犯案的人包下了胭脂衚衕的一處院子,我們便在那裡安插了暗探,最後拿人時我便過去了。”

“你對那裡的姐兒就沒好奇?”上一次誤入胭脂衚衕,寧婉還清清楚記得那個給他們打簾子的姐兒,真是嬌媚異常呀。當時她嚇得落荒而逃,但後來想想竟有些後悔,如果能細看看就好了。

“也好奇,”鐵石就老老實實地說:“不過她們都不是好人,被勾了去哪有好結果?要花很多銀子,聽說精血都會被吸乾,我可是要跟媳婦兒孩子好好過日子的。”

“我也聽人說那些姐兒能把男人吸乾,你說她們怎麼吸的?”

“我哪裡知道?我都攢着給你呢。”

攢了幾個月的精氣神兒,如今寧婉真有些吃不消,到了後來整個人都有些迷糊了,不知什麼時候睡了一會兒,一早起來紅了臉,倒不好說的別的,便悄聲抱怨,“還說好好過日子,瞧你急的,也不等一會兒,屋子裡亂了不說,到處是水,便是細綢被褥上面都染了花瓣的顏色,再洗不出來了!”

鐵石也覺得昨晚有些過份,就解釋說:“當時你也着急……”

寧婉趕緊按住他的嘴,“算了,不過是被褥,換了就是。”

鐵石果然很懂得要節約過日子,“反正要換了,我們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