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家母啊,你怎麼還跑去跟他們倆割豬草了呀,快快快,我們這邊堂屋裡那桌還差一個人,你先去坐席吧。”
薑母笑着搖了搖頭,“沒事沒事,讓他們先吃吧,我回頭再吃也是一樣的。我跟淑蘭去看看豬仔去,順便洗洗手。”
豬圈和竈房,都是在後院的。
鄧寧心看着薑母的手的確有點髒,便也沒再強求。
*
等姜淑蘭三人丟完了豬草,洗了手出來的時候,第一輪席面已經進行到差不多一半了。
三個人忙了一通,都覺得肚子裡有點兒癆腸寡肚的,就想着今天也不謙虛了,等會兒第二席一開,他們就先吃了再說。
於是三個人就無所事事的站在不遠處看熱鬧。
的確是有熱鬧的。
江懷縣這一帶,結婚的時候有一個習俗。
那就是新娘子進門的那一天,男方家的酒席上,新郎官是要帶着新娘子在吃飯的時候出來認親敬茶的。
這杯茶可不好喝,喝了茶,你就得給茶錢,多少都是你的心意。
但一般來說,都是比較親的長輩給的多一點,其他人就給的少一點,還有的甚至爲了不給錢,直接選擇不喝茶。
這會兒,張秀琴就正帶着沈凌雲和樊春芳兩人一桌一桌的敬茶收茶錢呢。
沈凌風穿着的是姜淑蘭特意給他做的中山裝,左胸口還彆着一朵紅色的紙花,新娘樊春芳則換了一套大紅色的二夾棉外套,黑色褲子,踩了一雙紅色繡花鞋。
這年代化妝技術還不夠好,她的臉上也就是簡單的裝飾了一下,但畢竟年輕,隨便搗騰搗騰,也十分美豔動人。
沈凌風的手裡提着一個茶壺,樊春芳則端着一個畫着紅雙喜圖樣的茶盆,茶盆裡放了六個陶瓷茶杯。
走過一個人,張秀琴就教兩個人怎麼稱呼,新娘子叫一聲長輩的稱呼,加上一句請喝茶。
要喝的,端起一杯茶喝下去,順手從荷包裡摸出準備好的茶錢,附帶一句祝福。
‘拿去發財’,‘早生貴子’,‘兩姊妹和和睦睦好好過日子’等等。
這一切,姜淑蘭都是經歷過的,看了兩眼沒有再看。
盯着就近一桌席滿上一個小孩子,一幕有趣的場景,讓忍不住勾起了脣角。
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媽,我要粉條,我要粉條。”
那小孩也不知道是村子哪家的,一邊使勁的呵着氣,一邊使勁的拽着他身邊的媽大叫。
“你都辣成這樣了,就別吃了,吃這個豆芽吧。”
說着,夾了一筷子豆芽扔進了孩子的碗裡。
小孩見狀,哇啦一聲就哭了起來,孩子媽變了臉色,忙將豆芽夾走,給他夾了一筷子粉條。
“吃吧吃吧,辣哭了別找我。”
小孩哪裡會哭,見了粉條,巴巴就吃了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每桌席面孩子們最看重的東西上來了。
圓子粑粑。
其實就是糯米食,做得比餈粑小很多,一桌八個人,圓子粑粑一桌就是十六個,每人兩個是定數。
一看到圓子粑粑,孩子們都激動了。
那小孩也跟着一個激動,姜淑蘭就看到他想張嘴尖叫的動作一頓,隨後就看到他劇烈的咳了起來。
明顯,嗆着了。
孩子媽急忙放下碗,正要看他的情況,就看到那孩子忽然頭一仰,一個噴嚏震天一響,隨着那聲噴嚏,一根白花花的粉條就從他的鼻子裡面噴射而出,落到了對面那個人的臉上……
“噗嗤……”姜淑蘭實在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怎麼了?”
沈凌雲聽到她笑起來,好奇的問了一聲。
姜淑蘭擡起手,指了指那個孩子,“那孩子,噴了一根粉條到那人臉上。”
沈凌雲愣了一下,隨即別開了視線。
他喜歡乾淨整潔,幹活做事能夠忍受,可這種場面他就不喜歡了,而且他是個馬上要吃飯的人。
“有什麼好笑的,別看了,髒死了,一會兒你還吃得下?那邊那桌空了,咱們過去坐吧,頭班席差不多了。”
果然,他話音剛落,負責主管這場喜宴的總管,就開始嘶吼起來。
“各位幫忙老少,可以撤碗筷了,而是擺第二班席了。傳菜的,到位了到位了,打菜的打飯的,也可以到位了。”
在總管的一番吆喝下,第二班席很快進入正軌,沈凌雲剛剛沒有陪到姜成一起吃飯,這會兒便不想去跟人喝酒,就坐在了姜淑蘭和薑母的旁邊。
“凌雲,你怎麼坐在那兒?你要喝酒,到堂屋那桌去,陪他們喝一杯啊。”
總管一路看過來,就看到沈凌雲坐在一堆女人孩子中間,他那大身板,太扎眼了,總管忍不住說了兩句。
沈凌雲忙揮了揮手,“叔,我陪我岳母吃,您讓別人進去坐吧。”
總管深深看了他一眼,開玩笑似的道:“是陪你岳母呢,還是想陪你媳婦?”
當下所有人都朝着這邊看了過來,看着靠在一起座位尤其緊密的兩個人,哈哈大笑。
姜淑蘭頓時覺得面紅耳赤起來,朝着他小聲建議。
“要不然你還是去裡面吃吧,我陪我媽就是了。”
他這麼高一個坐在這裡,的確很突兀啊。
沈凌雲卻不以爲然的搖了搖頭,“叔,看破不說破嘛,就是吃個飯而已,坐哪兒不是坐。”
總管聞言哈哈笑了兩聲,朝着他豎了個大拇指。
“行啊好小子,行吧,先讓你吃點,等會兒我吃飯的時候,你可要過來跟我喝兩杯啊。”
沈凌雲忙點了點頭。
酒席上開始傳菜,跟沈凌雲幾個坐在一起的正好是張秀琴孃家的親戚,帶着幾個孩子,第一道菜是一盤酥好的花生米。剛擱上來,七手八腳開始夾,沈凌雲見狀,忙拿了一把用來盛湯的勺子舀了半勺,放到了薑母的碗裡。
“媽,走那麼遠的路過來,餓壞了吧,多吃點。”
薑母一愣,隨即扯着嘴角笑了笑。
“不用給我夾,我自己來就成了,你們自己也吃吧。”
沈凌雲沒說話,勺子一伸,正要再給旁邊的姜淑蘭舀一點兒,就看到對面伸過來一直黑黢黢的手,直接把盤子一把端了起來……
ps:小孩子那個段子,來自於生活中的現實,不過當時不是吃酒席,是幾個同學一塊兒吃午飯麪條米粉之類的。然後大家就講笑話嘛,一個同學就噗嗤一聲,從鼻孔裡噴了一根麪條粗來……當時的滋味兒也是酸爽的吧,畢竟我們重慶人都吃的狠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