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彭佳趕緊回道,因爲林振邦猛然睜開的眼睛裡,那種眼神,就象一柄刀一樣鋒利,似乎可以直刺人心。但他一睜開眼看見是彭佳後,那眼神立即變得柔和起來,小刀入鞘,整個人也變得鬆散下來。
這是一個有怎麼樣經歷的人啊?
和他在一起相處的時間越長,彭佳就越看不懂這個男人,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和好奇。
“你蓋吧,我不冷。習慣了,不要不相信。”林振邦說着,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順便也往柴火堆裡添了幾根巨大的枯枝。
“幾點了?好象快要日出了。”林振邦看了眼手錶,道,“五點多了。”
“這裡能看到日出?”彭佳心想這不是在谷底嗎?要看日出,應該爬到烽火臺上去看。
“可以的,昨天我去拾柴,發現了一個好地方。你要去嗎?”林振邦問彭佳。
“好,現在嗎?”彭佳沉沉地睡了一晚,此時已經精神過來,這個時候如果再睡恐怕也睡不着了。
“走吧。”林振邦拿着強光手電,然後自然而然地拉起彭佳的手,就跨過火堆往外走。
彭佳一楞,但並沒有抽出手,因爲接下來她便明白了,昨晚上下了一夜的雪,此時外面的雜草灘上,到處是東一堆、西一堆的積雪,而積雪之下,還有殘破的城磚和石頭,如果不小心踩到,很容易就崴到腳。
而雪夜之中,並不是象想像中的那般黑暗。天幕之上,因爲空氣清新的緣故,幾乎整個星河就呈現在彭佳和林振邦眼前。
“哇,太美了。就算是在田港。我也沒有看到過這麼大這麼明亮的星空!”彭佳興奮地喊道,早知道這樣,昨晚上就不要那麼早睡。跑出來欣賞星空多好啊!她可是忘了,如果沒有早早歪倒就睡,現在她早就疲憊不堪了。
“呵呵,如果不是在高山上也是看不到的,就都城那空氣質量,我都多少年沒看過北斗星了。”林振邦道。
“快到了嗎?你說的觀日出的最佳位置在哪?”彭佳深一腳淺一腳地被林振邦的大手拖着往前走,當然。她是戴着手套的,不然早就凍僵了。
雪地上發出了兩人踩雪的“沙沙”聲,四周偶爾傳來幾聲不熟悉的鳥鳴,還有“撲落落”的林鳥撲翅的聲音。“嘩嘩”,樹林裡偶爾還會傳來一些較大的聲響。應該是一些體型較大的小動物,諸如狐狸、野豬什麼的。現在,隨着生態保護的加強,槍支的管禁加嚴,這些小動物也越來越顯出了生機。
“快到了,就在前面。”林振邦一指百米開外。
走到那裡,彭佳才發覺,眼前這塊小平臺,正好是兩個山谷之間的隘口。站在這裡,正好能清晰地看到,已經對面的天際邊,露出了橙色的雲彩。
“沒想到,山谷底還能看日出。”彭佳感覺十分意外。
“呵呵,漂亮嗎?”林振邦並不多說。
但彭佳的思緒卻是浮想聯翩。這不就和人生一樣嗎?有時候,你自以爲處在低谷,在谷底,但只要勇敢地走出來,還是一樣能看到生活中最美麗的風景的。
日出的速度很快,他們到達時,天空才被依稀染紅,但是等他們站定,那千古不變的紅日已經露出了一角,在混沌與濛昧不清的天與地的糾纏交結中,猛然突破那最後柔情的擁抱,一躍而出。頓時天地分明,世間的萬物都受到陽光的撫慰和照射,一下子,冰冷的天地間陡然溫暖了起來。
“太壯觀了!”彭佳面對這重複了數億年的自然美景,發出了由衷的讚歎。
隨着太陽的升起,山谷底的景物也變得清晰起來。林振邦站在一邊的側臉,此時也愈發清晰起來。經過一天一夜,他下巴和臉頰上冒出了茸茸的胡茬,更顯出了幾分男人的陽剛味道。
“走吧,回去吧,吃早飯。”林振邦浪漫地看完日出,回到了實際的民生問題上來。
對呀,彭佳心想,沒有水喝怎麼辦?昨天並沒有想在山上過夜,因此此刻除了林振邦揹包裡還留有兩瓶500毫升的礦泉水,就沒有水了。
看樣子,林振邦對這事並不急,和彭佳走回昨夜的避風港後,他叫彭佳先把昨晚吃剩的薰腸烤上,自已拿了個大大的塑料袋就出去了。不到20分鐘,林振邦提着一個大大鼓鼓好象裝滿什麼東西的塑料袋走了進來。
“裡面裝的是啥?”彭佳好奇地問。
“冰塊啊。”林振邦在火堆上用三根結實的樹枝撐起一個三角架,然後將揹包裡拿出來的一個帶鉤的鐵飯盒掉在三角架下,就成了一個象模象樣的鍋。
林振邦把冰塊放進鍋裡煮,不一會兒,那些晶瑩剔冰塊便慢慢開始融化成水。
“嗯,先洗把臉吧。”林振邦估摸着這水開始溫熱起來,便對彭佳道。
沒想到他這麼細心,還掂記着燒水給她洗臉。這樣的小細節雖然很細微不起眼,卻讓彭佳感覺很舒服。她知道,如果早上不洗臉,這一早上她都會感覺到不舒服,本來她就要帶着克服的心理去適應一下,隨着林振邦的舉動,她洗不到臉的擔心也化解了。
林振邦捧着飯盒,他似乎並不怕燙,對彭佳道:“沒有毛巾,你只能用手接着水洗了。”
這倒不是問題。彭佳洗臉從來不用毛巾的,因爲毛巾的粗纖維會破壞皮膚的毛孔,於是她伸出手,接住從林振邦飯盒裡倒出來的水。林振邦掐得很及時,飯盒裡的水是溫熱而不燙的,並且在傾倒下來的過程中,還吸收了周圍的冷空氣,變是更加適宜了。
把臉洗好,又拿紙巾擦乾了臉,彭佳頓覺整個人清爽無比。
“要嗎?”彭佳促狹地將一瓶潤膚霜遞給林振邦。
“哈,這種有異味的東西我們從來不用。”林振邦知道彭佳是開玩笑的,但仍認真地說。
“爲什麼?”
“會暴露自已的目標。”林振邦也不隱瞞。
彭佳聽他簡單地這麼一說,但心裡卻翻涌起無限的波浪。不知道林振邦到底經歷過什麼樣的風浪,但眼前的他絕對不象他現在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淡定。
“吃吧。”林振邦將三明治遞給彭佳,“不嫌簡單吧?中午就能吃頓好的了。”
“中午能到山下嗎?”彭佳問,心裡卻忽然對這趟行程產生了不捨。
“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可以。”林振邦是走過這條路的,所以心裡估算了一下,加上彭佳表現出來的對於女孩子來說,驚人的體力,覺得大抵可以。
林振邦此時已經把礦泉水瓶裡的水倒出來放在飯盒裡燒開,然後倒在紙杯裡遞給彭佳,否則光是三明治的話絕對難下下嗯。
吃完簡單的早餐,林振邦把篝火撲滅,用雪土將火徹底滅熄,以免造成山火遺患。
把東西收拾進背囊,彭佳和林振邦順着那條昨晚溜下的登山繩往上爬去。
往上爬的速度比下來快多了,對於彭佳和林振邦來說,他們向上攀爬的體力是絕對沒有問題。不到20分鐘,彭佳和林振邦就到了山頂。
那一幫驢友也正從睡夢中甦醒過來,不過他們的準備還算充足,不少人帶着睡袋,就在周圍點了篝火,然後鑽在睡袋裡睡。露在外面的臉,眉毛上都結滿了冰霜。
彭佳和林振邦繞過這羣人,便踏上剩餘的路途。
由於剛休息了一夜,二人體力充沛,大約又走了快兩個小時,就到了下山的地段。
“咦,不對,上次來的時候沒有塌得這麼厲害。”林振邦看着這段路,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彭佳一看也傻眼了。由於山體自身的塌陷,眼前這段路形成了一段高約15米的斷崖,幾乎是負角度地下去。但是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選擇,看來只能硬着頭皮強下。
林振邦先從左側扶着石頭一步一步找落點,彭佳看到他下得非常艱難,於是從右邊的斷崖處試試。他們用於支撐的石頭都卡嵌在沙石中,如果任意一個鬆動或脫落那結局不堪想象。而到了不能上不能下的地段,他們也只能把性命交託給這些古老的石頭。
很快彭佳便遇到了困難,她只好穩定住了三個支撐點,但試圖用腳去踩下一個石頭作爲固定點的時候,石頭滾了下去。彭佳此時只能靠雙手和左腳作爲支撐懸掛在巖壁上,找不到另一塊石頭作爲支撐。並且感覺到手中抓着的那塊石頭也已不穩,人已經接近墜落。
彭佳正要大聲呼叫林振邦,他卻迅速地挪了過來,穩住自己的三個支點,把彭佳一把拉了過去,讓她長舒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下到崖底,由於支撐過度,彭佳的雙腿不由地還有些抖着。林振邦嚴肅地對彭佳道:“以後出來,應該先寫好遺書。”
彭佳喘着氣,點頭樂呵呵地表示贊同。
下這段崖壁比他們預想的時間多了很多,此刻太陽已開始西下,遠處的羣山只隱隱成了一條條模糊的輪廓,太陽的光暉鋪灑在他們剛剛下坡的一段城牆上,長城像一條金黃色的瀑布沿着山壁衝貫而下,異常美麗,找到下坡的路口,他們便在蓋滿積雪的山坡處迅速下山。()